昨晚我和弟交谈到深夜,给我看了他眼中所谓的宝,就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写点什么东西来记录这一切,连昨晚的梦都是关于这一切,今天上班的路上还在想,要不要写,怎么写。打开电脑,登陆QQ,出现腾讯迷你新闻,赫然在头版头条出现《富士康昨晚又一员工跳楼身亡》的标题,我震惊了,这是系半年以来的12跳。我必须得写,不为别的,只为把心中的一些幽怨的东西诉说一下。
我有一弟,07年高中毕业坐火车南下,在东莞扎根,7月的东莞已经可以说是烈日当空,气温已经很高,酷暑难挡,小弟骑着自行车在大街小巷上找工作,没有工作经验,而且也不知道打工是怎么一回事的他在几次面试都没有过关,其中一次是因为他戴眼镜的缘故,因为有点流水线上的工作是不能戴眼镜,具体原因我不得而知,但是我不想把他划为歧视一列。找工作不顺的情况下,小弟本想扛着行李回家了,偶然的一个上午找到了工作,职位是培干。顾名思义培训未来的干部,名字很好听,很多人去应聘,不乏很多刚大学毕业的本科生,其实进厂后就是一普工,和其他人一样在流水线上不厌其烦的做同一种工序。今天写这些不是为了介绍小弟的职业生涯,因为在东莞一年,他曾先后做过印刷、手袋、镭射。。。。。。。。期间我去看过他,那次印象特别深刻,人明显消瘦,衣服很脏很破,我训斥他为什么不穿干净点,还开玩笑说这样一个样子怎么找女朋友,他有些无奈说,每天上班都会弄脏的,而且是难洗的墨汁,所以上班就这一件衣服。现在想想我真后悔去问他衣服的事,即使每天换了,他也没时间没精力去洗这衣服,因为太累了,每天14、15个小时在流水线上,对于当时17岁的他是有些折磨了。
很庆幸我小弟还是属于很有思想的一个人,他虽然在那时没有目标,整天茫然,但是他在不断的挣扎,即使挣扎也知道没有什么效果,但是他还是做了当时在所有工友都渺视的行为,比如每天坚持写工作总结(懵懂他其实都不知道工作总结是个什么概念,以为就是写日记),每天还把这些总结交给他的上级看;常常发了微薄工资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书学习,其实买书已经成了最大的消费品,算是奢侈的了,我在想其实他并是很懂理论的,即使看了也没办法理解,但是他就是有本事理论结合实际给厂里提意见;常常听广播,听到有价值的东西他都用笔记下来,哪怕是在一张废纸上歪歪斜斜的记下,对于他都是满足;买来字帖练字,以床为桌,地板为凳,即使到现在他的字还是差得不行,但是他说他是在找事做,原本空闲的时间就少,他说也不能让自己空虚,空虚下来他不知道自己会想些什么。
小弟和我聊天的时候有些哽咽,手中的那些宝是一段记忆的证实。他说在那段时间他最感谢的是一个中年男性工友,他说只有他给予他鼓励,整个工厂除了他其他人都是对他不屑一顾的时候,那工友对他说,你要坚持,以后离开这里到外面去闯一闯,甚至还让他的徒弟都来听小弟的一套又一套理论,小弟说有好几个都是碍于师傅的面子继续在那听我讲解的,他说他其实就是想让其他工友知道,不要太荒废了现在的时间。小弟一直都是很善良的人,时常怀着感恩的心态去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其中一个小伙子,在小弟的影响下决定回去读书了,走的时候抱着我弟说感谢的话,是小弟改变了他的思维,其实工厂里面很多人每天下了流水线后,就大家一起嬉笑,网吧,或者是去溜冰,即使有人想着未来,但是也只是想想,无能为力。某一天在听广播说新出来了一部电影,小弟拿着剩下几块钱到街上去买了盗版的光碟(不要埋怨为什么不支持正版,在这样的环境下正版对于他们是没有概念而言的),拿回来在厂区放映,是《集结号》,很多人都围坐过来,电影一开场是黑白的,工友就陆续离开,还说现在怎么还看黑白的啊,小弟急了,说这片子因为战争片的缘故就是黑白的,那一次小弟好伤心,因为他是走了好远才去买到这样一张光碟,想给大家娱乐一下,竟然都没人领情。
矮小的土作坊里面是很羡慕写字楼的生活,小弟后来跟单,时常是要进入客户的写字楼办公室,他说他去一次嫉妒一次,多么好的环境,还是坐电梯上去,农家的孩子没有坐过电梯,他在楼下的时候带他的老大说你是不是上去要半个小时才能找到客户,小弟后来说他是真的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因为他怕把电梯按坏了。。。写到这里,我心酸了。。。记得小时后作文,常常说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是多么的幸福,也许在土作坊里卫生条件极其恶劣的环境下,他们也是多么羡慕宽敞明亮,钢筋混领土的写字楼。
小弟每天经历着嘲笑,也有过自卑,完全压抑得喘不过气来,他不能理解打工就是这样日复一日的劳作,但是为了生存,仅仅只是生存。他用基因里的一些乐观因子想该改变自己目前的现状。每个月挣微薄的工资,还要不停的加班,他说现在看来富士康的员工其实是幸福的,是啊,比起他们真的幸福多了,而他们这样的群体在南方的工厂里实在是太多了,这样一看,所有的媒体把镜头对向富士康的时候,是不是有些实在不公平,难道跳楼可以带来你们的关注,那这些,这一庞大的土作坊里劳作的年轻人是不是也都选择去跳楼呢。。。。只是他们没有跳楼的机会,因为楼不高,也许跳下来不能结束生命,而是残疾。。。据我知道的是很多在小工厂上班的普工,如有熟人在富士康这样大型的工厂里面,他们都会托人介绍,因为他们说大型工厂制度会完善很多。富士康的规模会引起很多人的关注,但是又有谁去关注另外其他小工厂极其庞大的一个群体的普工呢?他们没有什么心理咨询,没有发泄室,更没有眼睛去盯着。。。。。。曾经一工业区一男子爬高压桩子,我的侄女说那人爬那么高,喊都没喊下来,我侄女才5岁,年幼的她不懂那男子为什么要爬上去,因为讨薪。
生活的方式很多种,有的人也许过于把自己当一回事,有的又太没把自己当一回事,其实人生多一些感恩,想想自己年迈的老父老母,想想他们吃过的苦,生命是多么的珍贵啊。小弟很感谢他那段时间的积累,不断的丰富着自己,他一辈子都记得那中年男工友对他的鼓励,他说那鼓励是多么的重要,以至于他后来在工厂里干得有些出色的时候选择了离开,不断的尝试新的工作方式。。。今年小弟20岁,也算是90后的人。
下面附上我小弟手中的宝,这些宝之前我打扫卫生的时候差点就扔了。。也许都是一群喜欢怀旧的人,还是给保留了下来,这些纸片被叠得都有些磨损了,有些人会问,为什么不用笔记本记录,我只是想告诉你条件不允许,因为工厂作坊里随身带个笔记本实在是有些麻烦,于是小弟会在不同场合只要听到好的句子,有价值的东西都会记录下来,摊在手上直接写,这也许就是第一时间。。。。。小弟的字是有些丑,我都要拿放大镜来看,但是对知识的饥渴,和自己思想的一些迸发,我是很感动的,小弟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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