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让人缩手缩脚的冬天,我是非常喜欢令人舒展的夏天的。有的人可能会说:夏天太热了。可是,不热的话,树木花草怎么能变得葱茏起来呢?夏天里,有太多的乐趣,女子可以穿漂亮的裙子,人们可以在大海中畅游,可以吃到价格便宜的果蔬……在我还有一件趣事,就是听夏天的声音。
“虫鸣于秋,鸟鸣于春”,而在夏天,当然也是不用担心会在静默中度过的,因为蝉是夏天的主角。随着几场雨的到来,天气渐渐地热起来,蝉就登场啦。先是零零星星地,后来就像有组织了。当蝉声如织,在树木林间密密地结成网的时候,夏天就盛大起来。如果说鸣叫是蝉的工作,那么蝉绝对是一个敬业者。半夜里听得到,凌晨二三点听得到,清晨五六点听得到,白天就更不要说了,没有一刻停歇过。它们的鸣叫越听越有节奏,越听越觉得那是一首交响乐。晨曦微露,一只或两只蝉鸣隐隐地响起来,然后三只、四只、十只、几十只、上百只附和上,由弱到强,由远及近,渐渐地汇成一支乐流,长声短调,席卷而来,鸣成一片。在这声浪的包围之中,人却越发地沉醉与宁静。
没有这些蝉鸣,夏天一定会是枯燥的。但是也一定有人不喜欢。在这一点上我与周作人先生有共同的喜好。他在《苦雨》中写到:
“……有许多耳朵皮嫩的人,无一不深恶喧嚣,如麻雀虾蟆或蝉的叫声,凡足以妨碍他们的甜睡者,无一不深恶而痛绝之。大有灭此而午睡之意,我觉得大可以不必如此,随便听听都是很趣味的,不但是这些久成诗料的东西,一切鸣声其实都可以听。”
其实在蝉鸣之前到来的,是雨。惟其雨不是天天都下,而蝉声却几乎贯穿了整个夏天。每当天阴沉下来,心里头便会有莫名的跳跃,说不清那是期待,还是感伤。立在窗边,听到空中远远地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就知道“雨来了”。果然,不一会儿雨就落下来了,继而便如一面巨大的扬琴在大地上敲击起来,或轻柔,或细密,或急促,或铿锵。我常常想,这窸窣之声,是雨珠下落时互相挤碰产生的,还是撞击空气发出的?雨落人间,无论是大是小,都悦耳,都动心(当然雨灾是不能算在内的)。余光中先生称雨打在树上瓦上的韵律,是一首古老的中国音乐。在《听听那冷雨》中他这样描绘:“……那细细密密的节奏,单调里自有一种柔婉与亲切,滴滴点点滴滴,似幻似真,若孩时在摇篮里,一曲耳熟的童谣摇摇欲睡,母亲吟哦鼻音与喉音。或是在江南的泽国水乡,一大筐绿油油的桑叶被啮于千百个蚕,细细琐琐屑屑,口器与口器咀咀嚼嚼……”
是啊,雨其实是思乡的寄托,雨的声音,就是思念的声音。每到下雨,在哗哗的雨声中,耳中听到的也是儿时伙伴们欢腾的戏水声,母亲唤孩子回家的焦急声。童年时光不再来,家乡的母亲也黑发染白霜,只这雨,还是一如当年不知人间愁绪地下着,永远地下着。
这些都是活跃在我现在的生活里的声音,还有一些儿时的声音,时时会来敲打着我的记忆。有一种声音,就是沿街叫卖“冰棍”的声音。每到炎热的中午,午睡的耳朵会突然被“冰——棍——,五分钱一根”的声音叫醒。吃上吱吱冒着气儿的白色冰棍儿,觉得那叫卖声也是这样的冰冰凉凉甜甜蜜蜜。如今,雪糕冷饮都进了大小商店的冰柜,再也不用人骑着自行车顶着太阳辛苦地走街串巷叫卖了。
另一种记忆里的声音,确切地说是由许多声音组成的。晚霞染红了西天,粉豆花张开了红的白的黄的小喇叭,我就坐到了大门口的柳树下,光滑的大石头散发着白天吸收的太阳热量。各家的屋顶炊烟袅袅,姥姥也“咣哒——咣哒——”有节奏地拉着风箱。可以听到谁家的女人在唤鸡喂食,谁家的男人在喝牛进圈,谁家的小孩子“哇哇”地哭个不停,谁家的狗“汪汪”地叫着。村口的大喇叭开始放《喜洋洋》,女播音员激扬地播送:现在是对农村广播时间。小小的我,每每沉醉其间,沉醉在这首黄昏田园的诗乐中。至今我依然认为:这是我听到的最美的声音。
待到夜间,熄灯之后,躺在姥姥身边,看得到窗外繁星闪烁,远处蛙声一唱一和,这是最好的催眠曲,可是却又舍不得睡去,这是人间的声音吗?这是天籁之音。
我沉醉于这些声音。我常常分不清,这样的时光,究竟真的曾经存在,还是只是我的梦境?但我的确是沉醉的,而且这一醉,就是二十多年,至今都醒转不来。而我的姥姥,已在天国了。
2006-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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