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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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小说写于我高三的时候,受韩寒流弊无穷的文字风格的影响,我的写的东西就成了这个样子,我想,我是个十足的枪手胚子。

   所以大家看到这篇日志觉得似曾相识的时候不要惊讶,我参考的《零下一度》和《像少年啦飞驰》的一部分故事情节,不过还算是写出了自己的一些东西。不是完全的垃圾,喜欢的,不喜欢的就那么回事。

   我写小说有个毛病,总是结不了尾,不是不知道怎么结,而是写到最后就不想写了。这篇小说当时也没有写完,我过年的时候把它补完了,觉得总体效果还是比较满意。欢迎莅临指导!本人不胜感激!

   原文比较长,今天节选前半段,后半段稍后放出。

  我的秋天

  壹

  或许当初就不应该来上大学的。

  这是我搬到这个小城的第三天了,三天里,我除了吃饭就是睡觉,我想找到一个宁静的地方,可不论我怎么去找,总是有人要喧嚣,于是生活就这样平淡下去,而我所寻找的那种宁静却一直没有出现。

  贰

  三年前,当我怀着一颗要当自由写手的那颗高傲而自负的心逃离学校的时候,我觉得未来很快就会为我敞开它的大门。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大约是受过老师夸奖吧,从小到大也没受过几次,好像那次是我在大学时唯一一次受到老师夸奖,原因是我“文笔好”。谁知道呢。

  哥们老周是上大学以后才认识的,性情中人,在这里“性情”要拆开了解释。很容易就能明白。反正大家都很性情,老周是我们中间最牛逼的一个。我后来的人生轨迹也是沿着他的性情来的。总之,老周这个人,只能用牛逼二字来形容。

  大一时和老周一起战战兢兢作弊,考完试战战兢兢请老师吃饭。大二时一起在考试时撂笔:“爷不考了!”大三时就直接退学。这就是我们没什么可以描写的大学生活,用两个字来概括大约就是:堕落。

  “反正哥们是自由写手,有没有文凭就那么回事了,你见着哪个大文学家有文凭了?李白有吗?鲁迅有吗?对不对,哥们以后是搞文学的,这些东西只能浪费爷的青春年少。趁这个时候,不多风流一阵,老了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了。”这就是老周著名的“自由写手不需要文凭”的歪理邪说,然后他还拉着我一起入了他的教,害人害己。

  从那所无聊的学校出来之后,他北上,我西去。临走前,老周喝的烂醉,拉着我的手死都不放,说不和我一路是不希望拖累我,把我拉着一起退学已经是很对不起我了。我们来个三年之约,三年大家都不要联系,三年之后还在这里见面,看看大家混得如何。我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老周就势滚到到地上。呼呼大睡装死。一股咸咸的,热热的液体从我的脸颊滑到他的脸上。

  之后三年还真没有联系,因为我们把联系方式都当着面撕掉了。挥挥手里的车票,长长的一列绿皮火车就让老周没了踪影。然后我磨磨蹭蹭四处瞎转,差不多三年了,到了这个地方。

  西部的小城,和全国所有城市一样,都在加紧建设,一座又一座有点历史的房子被夷平,一座又一座钢筋水泥的火柴盒拔地而起。市政府几年一届,市政规划也跟着几年一套,据说都做到一百多年以后了,大家一起比着胡整,今天盖一个亚洲购物中心,明天也许就要上马一个全球购物天堂。每家店门口都摆个大音响,放着同样的曲子:“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好吧,我承认,人民需要这个。

  所以我还是决定搬到市郊,离河很近,风景不错,房价也便宜,虽然与我追求的那一种宁静还差了那么一点,总归比市中心好得多。处于自然风光的包围中,对于我以后写东西也是有好处的,就先这样吧。

  好歹我还是个有梦的人,和老周不还有个三年之约么,总不能比他混的差不是。我决定搞一个绝世大作出来,好好震震这个兔崽子。整篇的构思已经出来了,就差把它变成字,这玩意一定能震撼全球。有人说,怀才就像怀孕,时间久了才能看出来,我觉得更像怀孕的地方就是你不准备个十月来怀胎,屁都生不出来。大作即将临盆,好歹得找家像样的医院不是。

  只可惜这家医院让我觉得是我碰见了街头小广告上的老军医了。房子很大,也很漂亮,还是和个女的合租,女的长得也不错。当然这都是表面现象。

  那女的一走近我我就后悔了,一身的香水味儿熏得我直想打喷嚏。我也分不出来是高档还是廉价,不过既然是在市郊租廉价房子的,想必也高档不到哪去。

  可是我错了,那香水一瓶足足够我一个多月的生活费,牌子还是首歌的名儿,叫“香奈儿”。我想,如果每天她把那东西一点不吝啬地往身上倒的时候,能漏一点给我,我今天就差不多可以过去了,不用再愁下一顿。

  至于她的职业,我无比正确的推测让我觉得自己有做一个私家侦探的潜质,因为从她来了之后的一个月,这座廉价房子就每天络绎不绝地过往各色各样的男人,品种多到可以组成这座城市的人民代表大会。经过一个月的熏陶,我能基本分辨出古奇和 LV有什么不同,天梭的是高档,西铁城的是垃圾。这些都是我自己细心观察的结果,因为其间这个女的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屋里的气氛和外面一样春寒料峭,我也只顾埋头完成我的绝世大作,对这个人民代表大会没什么兴趣。

  我觉得我在这里是个多余的人,心想赶紧完成了赶紧发表,然后拿版税买栋房子,最好是海边的,要那种全木结构的别墅,每天早晨一起床就能看见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来的。然后把老周搞到那去住两天,馋死他。再买辆老周最喜欢的马自达RX-7天天在海边公路上遛弯,就让老周骑个自行车在后面追。至于现在栖身的蜗居,我觉得我还是能屈能伸,是个大丈夫。

  春天的天气容易突变,说风就是雨,西部的温带大陆性气候在这硬是成了海洋性气候,雨总下个没完,零度左右的气温使我怀疑为什么雨没有变成冰珠子掉一地。人民代表大会给我的室友带来了普拉达,天梭, LV还有感冒病毒。她病的一塌糊涂,每晚还不停的咳嗽,呼吸声像一个破风箱。听得让人揪心。

  本着最基本的人道主义原则,我还是决定帮她一把,其实我还有一个卑劣的想法就是希望她别死在房子里,不然我就得付全部的房租,死过人的房子就很难再找到愿意住的人了。不管怎么样,我觉得自己的行动还是很高尚的。

  高烧中的她经常说胡话。我有时候也陪着她一起说,作为无聊时候的消遣,很奇怪,她坚持不上医院,这让我不禁起疑她是不是要用这种方法自杀。这也忒痛苦了一点。神志不清的时候她嘴里吐出很多人的名字,其中有个名字她念叨了许多遍,这个名字是老周的。

  本来想把这些名字一起当胡话听了,但是不能,毕竟,以老周的性格,这种事是完全有可能的。基于一个自由写手的职业素质,我很快就根据这些东西编了一个故事:“他和她谈恋爱了,可因为某件事而分手,于是他远远躲着,她就与一个又一个男人放荡,来报复他。”

  按照情节的发展,现在我应该处于这个故事高超前的宁静部分,然后二人重逢,大家各自承认错误,或者重新结合,或者分道扬镳。

  这个故事写出来一定会有很多人看,但是我不喜欢这种老套到掉牙的东西。这些东西只能是人民大众饭后的消遣,而我的加入反而使得这件事情本身更像一部小说了。

  只可惜,生活并不是小说,小说也不全是生活,也许老周只是一个嫖客,或许一个嫖客叫老周的名字,可以确定的一件事就是这个嫖客一定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照顾她之余我继续我的绝世大作,但现在明显要流产,完完全全的无话可说,每天最痛苦的事成了没办法凑足字数。只要坐在电脑跟前,老周那张特点丰富的脸就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觉得这个时候他要敢出现,我绝对再给他一巴掌。

  不过她的病好的还算快,没几天就又活蹦乱跳,老周的脸在我眼前晃得也更欢了。我终于忍不住好奇心,问了一句:“老周你认识?”

  女孩鲜活的面容瞬间枯萎,然后乌云密布,一如几天前的天气,哭得那叫一个暴雨倾盆。我一下子就手足无措了,正在发愁怎么办的时候,她又抛出一句更让我手足无措的话:“你认识他吧?带我去找他。”

  我当时真想立刻把给老周的那一巴掌打到自己的脸上,更让我觉得我想给自己一巴掌的是我居然还答应了。我那个还没有出世的绝世大作,我的海边别墅,我的马自达RX-7,统统都随着这句话烟消云散。

  努力集起剩余的所有力量,我和她一起踏上了东去的火车,这个西部的大省辽阔得令人肃然起敬,铁轨两边就是让人看一眼就想哭的戈壁滩。一路无聊的时候,这个女的给我讲了她与老周之间的故事。和我想象的稍微有一点不同。

  他甲和他乙同时追求她,她选择了他甲,可有一天,他甲不见了,他乙带话来说,他甲不喜欢她了。和别的女的跑了,然后他乙也消失了。结果有这么一天,她发现满不是这么一回事,却一个也找不到了,费劲力气才得到他乙的地址,于是这就要去问罪。至于我,是路上夹带的。

  最后一句话更让我想给自己一巴掌。

  这个女的话让我最诧异的是,老周不是那个神秘的主角他甲,而是那个失败的的他乙。这让我觉得这个故事越发有意思了。

  我问:“做这么远火车去兴师问罪,想要什么样的赔偿?”那女的头也不抬:“没有,就是去给他一巴掌,顺便把事问个清楚。”

  三千公里火车就是为了给一个男人一巴掌。我心里琢磨了好一阵除了“霸气”之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词来形容她。

  火车缓慢地前行,轮子与铁轨碰撞发出有规律的“咔哒、咔哒”的声音。我一边回忆着自己在学校的生活,一边缓慢地游向梦乡深处。

  叁

  从小到大我就生活在一个飞扬跋扈的环境里。大家都很嚣张,一副我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的架势。尤其是我就读的那所中学的校长,每次他讲话的时候我都会思考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上帝,上帝归不归他管。

  至少他对学生的管理是十分成功的,看看满校园一溜的小平头和蘑菇头短发就知道这个集中营一样的地方有着领先全球的管理理念与水准。我曾经思考过头发的长度与道德品质的关系,当我成功研究出没有任何直接关系的时候,我已经上大学了。

  肆

  已经说过我的大学生活没有什么好描述的,但至少比高中时候有趣和曲折的多。现在想想,在高中的时候,我甚至没有被当作一个人来对待,大学时至少表面上如此。

  高中的时候学习不甚努力,总是把精力都放在思考头发长度与道德品质的关系之类的问题上了。后来想想当时真是吃饱了撑的,现在再想想,我们从小到大其实一直都是吃饱了撑的。只是自己没有察觉到而已。

  和我一样忧国忧民的老周就这样和我认识了。然后大家一起出没于学校附近的各家酒馆。所有老板都很喜欢我们,因为我们酒德都很好,从来都不乱砸东西,每次都结清酒钱,然后按时回去睡觉。记得有那5么一次没有喝的太醉,隐约听见老板和别人谈话,别的没听清,就听清老板说了一句话:“大学生素质就是高啊,和那些小流氓就是不一样。”

  那次我和老周破天荒没有结酒钱,并且赖着一直没有给。

  我承认,在我认清我高中时不惜身陷集中营奋斗数年不过是为了这么个破地方之后,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这么颓废。除了喝酒就是天天躺在床上伤感:完了,我们完了,世界完了,全人类都完了。

  直到有一天我在发这个感慨的时候,下铺的刘胖从门外带着一股劲风扑面而来,给我嘴里塞了一块炸鸡腿。我当时觉得这个世界一下子就亮了。我突然领悟到:“当街边每一个乞丐每天都能从容地啃着手里的炸鸡腿,那么这个世界一定会好很多。”

  现在当然觉得自己会以这种方式领悟到这个显而易见的道理是很滑稽的一件事,但也不算太晚。

  后来我还明白了更重要的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之所以会这样,不光是因为街边的乞丐还没有炸鸡腿吃,而是就有这么些人,在啃着自己手里的炸鸡腿的时候,还在绞尽脑汁去抢别人手里的鸡骨头。”总结成最浅显易懂的一句话就是:“人总是贱的”。

  不管怎么样,我从那以后觉得生活乐观了许多,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老周在我的感染下似乎也好了不少。

  其实老周的生活比我惨的多。高考前一夜,老周在噩梦之后醒来,问了自己这么一个问题:“老子他妈这么拼死拼活地是为哪个该死的卖命?”在居然得不到答案之后,老周彻底崩溃。然后就和我一起沦落到这个破地方。

  上了大学之后,老周前后试过九种自杀的方法,都没有成功。其实我觉得他打心眼里还是留恋这个世界的,不然不会每次趁我们不注意自杀时都手下留情。可他老自杀未遂也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大麻烦,家人以为他精神不正常,要送他去精神病院治疗。害得他差点和解开他生命中那个死结的人擦肩而过。

  那个人必然是个女孩,当然不是坐在我眼前的这个。

  这个故事就要从老周在精神失常边缘徘徊的那几天说起了。也是个春天,老周在阅读了一篇名叫《驴耳朵国王》的寓言之后突然开了窍,把他的苦闷编织成了一篇不亚于我现在写的绝世大作的文章,投稿到校报。结果居然被一个刚上台还没什么经验的学生主编赏识,发表了。结果那期本来做手纸都嫌太硬的校报顿时身价暴涨,大家拍手称快,几个教授却气得七窍生烟,那个倒霉的主编只在校报停留了短短的一期。老周却一举闻名全校。

  成为校内的风云人物之后,老周再没有时间再去顾及他那些关于人生,关于世界的思考了,用他的话说就是他现在是大家的老周,每天要拆几十封纯情女生的来信。没时间顾自己。有时候,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精力区拆信,就由我们宿舍的人代劳,念给他听,这也是我们宿舍所有人的一项集体消遣的活动。结果几乎每 的内容都是告诉老周希望他能带着她一起遨游神圣的文学殿堂。老周每次听完都哈哈大笑说:“这年头哪还有什么文学殿堂,只剩下文学食堂了,至多是个文学澡堂,要不就是文学灵堂。”这是老周的一句至理名言。

  我曾一度怀疑老周的这篇文章是不是要为他第十次自杀做一个轰轰烈烈的铺垫,好让后人追认他个周国维什么的。

  所幸不是。老周在一周后从陆陆续续收到的一堆香气逼人的信纸中挑出一张,放进上衣口袋,然后打好领带,擦亮皮鞋,一摔门,全校都知道大名人谈恋爱了。

  肆点伍

  从那以后,我们一宿舍人的生活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宿舍里里外外都是老周勤劳耕作的成绩,我们宿舍的卫生一直是全校第一。每一个人都被老周勒令勤洗所有的家什,包括墙,地,衣服,人。原因很简单,老周的女朋友来过一次我们宿舍,临走时就留下了一句话:“你们这儿真臭!”

  老周也一直对自己勤耕不辍,这下可好,文学名人一下成了优质偶像。我一宿舍的人甚至曾经集体做出过把老周包装好推向市场的大胆决策,一定不比韩寒郭敬明他们差。至于为什么老周对于女孩子的观念转变的真么快,引用山子的一句话就是:“这年头的文学,除了食堂,澡堂,灵堂之外,其实还是有个殿堂的。山子是老周的上铺,其实他对于文学的痴迷程度比老周高多了。就是至今没有什么作品面世。对于文学殿堂的渴望,他有理由比我们所有人都更高。

  老周说山子说的没错,他又用一种比较通俗的语言解释了这句话:“在姑娘能为我们提供吃喝,舒适的生活,死后的居所之外,还有专门能为我们的精神需要而存在的意义。”

  刘胖的解释则更为直接:“老周这次是真心的了。”

  只是真心并不会持久,我们这种学校的环境就决定了老周这种在学校里和大熊猫一个级别的人生存下去有多艰难了。老周以前经常说大熊猫那种动物你保护它也没有用,它们已经不适合在这个地球上生存了,灭绝就是迟早的事,你保护它就只能给它添麻烦,顺其自然最好。这句话后来经常用于解释那个给我带来不少困扰的噩梦。

  顺其自然的结果就是老周这只大熊猫被迫走上了灭绝的不归路。

  或许也是新生。

  总之是之后的老周越来越像老周了。我们大家也越来越像自己,其实,这种大学更能把我们塑造成一个能适应这个社会的人,无为而治,就是山子最推崇的李先生的学说。我们的棱角就这样在碌碌无为中磨得滚光溜圆。山子天天做他的文学梦,我和老周照旧没事干就去喝酒。刘胖时不时能接济我们点下酒菜,大家一起盘算毕业之后干什么。然后我们就毕业的毕业,退学的退学。除了我和老周还有个三年之约,刘胖和山子都不见踪影。

  有时候也会感慨世事无常,但世事就是这么无常。套用老周的那句话:“老天爷爱开这种玩笑,他开得起,你开不起就滚蛋。”

  伍

  三年中也不是完全没有老周的消息,据说他去了一座东北一座很有名但规模很小的城市,这让我不禁想起了铁岭。老周在当地的一家挺有名气的文学刊物当编辑,自称是名城名社的非著名编辑。我在去西北的路上的一座小站的报刊亭里还见过他的东西,当时心想这个混蛋怎么还没死,混的居然比我好了。但我还是守着约定没有联系他。至于我现在面前坐着的这个女孩为什么会认识老周,我想,这不是我应该知道的东西。

  其实我对这个世界没什么看法,就是觉得有很多事是违背自然规律的,却仍然能够存在,这让人很是费解。虽然我知道“存在即合理”的道理。但我觉得这种合理实在是有点病态,或许是这个社会造成的?还是我个人的视角过于狭隘?都无从得知。对于这个世界的表象与本质的结论纠缠的我无所适从。我并不是什么思想家,但是我总认为当我干一件事情的时候,最好不要有什么困惑,否则很容易就铸成大错。

  这就是我天生胆小造成的吧,对于周遭的事物过于敏感,一点风吹草动就吓得直打哆嗦,其实这样的人活得会比较平安,长久。老周说才不是呢,你这样的人早晚被自己吓死。那老周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蛋呢?会过得更舒坦么?

  大家见了再说吧。

  陆(上)

  东部的大城市,临近海边,气候宜人,关键是名字好听。街上的人来来往往的很休闲。只是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按理来说这件事我是不应该去管的,如果这个女孩和老周不认识,或者找的人不是那个老周,那就麻烦了,毕竟因为一件莫名奇妙的事而被莫名奇妙地打一顿是很丢脸的。这种情况发生的几率当然不大,最大的可能还是我们找的人就是老周没有错,但这只能造成更大的麻烦,以老周的性格,这件事是会出人命的。

  我问:“老周住哪?你知道不?”

  “知道,在XX街XX巷XX号楼XX单元XX层XX户。”

  对于这么长的名字能记得如此刻骨铭心只能证明这个女孩对老周恨之入骨。

  我隐隐感觉到世界末日的脚步临近了。

  但首先面临的是更让人寒心的状况:“在这个几百万人却没有一条地铁的城市里,我们需要用双脚从城南走到城北。”

  “想坐车么?”

  “废话,当然想了”

  “摸摸你自己的钱包吧,我可没钱。”

  “那赶紧走,不然得走到半夜。”

  长庚星明亮地挂在天上的时候,我们终于用双脚丈量完了这个城市的土地,现在结结实实地踩在那个传说中的地方。

  我拧了拧门把手,锁了。

  “要不要在这里等他?”

  那女孩飞起一脚,老式的木门应声而开。完了,这次世界末日可真的有打头了。

  屋里一片凌乱,雪片一样的稿纸满地都是,到处都是一摞一摞的过期杂志,床则被埋得只剩一个小角。

  如果说我认识的人当中会有一个人的生活习惯是这样的,那这个人必须只能是老周。老周失去了他的初恋后,我们宿舍就是这样的,一直保持了两年多。

  我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就近找了捆杂志坐在上面休息,而那个女孩则一屁股坐在一台放在地上的彩电上。我们两个相对无言,就这么一直坐着等下去。

  那扇破木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我已经打了很久的瞌睡,开门的声音吓了我一跳。一个带着墨镜,穿着风衣,长发遮住了半个脸的男子走了进来。见到我们时当即就呆住了。

  “小~~~小静~~~你怎么来了?”

  然后他看见了我,我们两个四目相对——除了老周不可能还有别人。

  接下来的事情和那女孩描述的一模一样,那个叫小静的女孩子一巴掌打掉了老周的墨镜,在老周的长发离开脸的那一瞬间,我瞥见了老周用长发和墨镜挡住的一条十几公分长的疤痕。从左脸的太阳穴一直延伸到脸颊下边。

  老周很平静:“你打吧,这都是我欠你的。”

  女孩哭了,整个场面很狗血。我总觉得似曾相识,这不是我认识的老周。

  “老周,什么情况?”

  “我把她男朋友撞死了,我就成了这样。”

  “他男朋友是谁?”

  “刘胖。”

  我的第一反应是只有刘胖撞死别人的份,这件事情还有诸多疑点:刘胖会有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还是从老周手里抢来的?老周会为了个女人对自己的兄弟痛下杀手?刘胖和老周是怎么认识她的?我顿时觉得这个世界真不能按照常理去想象。

  老周缓缓说:“前年吧,我还在东北呢,刘胖毕业给分到我们那去了,小静就是他去之后我们认识的。都挺喜欢她的。结果她和刘胖就好上了。到冬天的时候,东北么,你也知道,两个人约会,刘胖叫我把他带到小静那去,那天刚下过雪,我骑着一辆建设带着他,一个急转弯的时候,对面过来辆东风~~~~~~

  我对此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就是国产车的命”。

  “那你脸上的疤,也是那次事故留下的?”

  “没有,这是去年和别人打架打的。”

  老周的这句话噎得我半天都没吭声,我又一次觉得这个世界真不能按照常理去想象。至少不是按照我们想的那样去发展的。比如我向往的生活,比如我写的小说,比如刘胖的女朋友和老周的疤。

  至于为什么两年多了那个“小静”还对这件事念念不忘,不远千里要来给老周一巴掌,我没敢再问下去了,怕又问出来是刘胖欠她钱什么的,那就太煞风景了。

  小静哭完之后自顾自的走了,临走时还威胁我们不要跟着她,她踹门和打老周时所表现出来的力量与爆发力让人不得不乖乖听她的话。

  身上的孔方兄已经不够我回那个“故乡”我给房东打了个电话把房退了,预定的租金打到我的卡上。

  老周说:“三年了,你还是那个熊样,当初退学时倒是牛气了一把,现在怎么和中国股市一样了,一脸绿。”

  我说:“这三年过去了,你还是那揍性,活该你破相,还被女人打。”

  “这年头破相就是整容。”

  我们都没笑,这三年看来大家过的都不怎么样。

  从银行出来,望着卡上三位数的余额,我只对老周说了一句话:“哥们投奔你来了,给口饭吃吧。”

  “没事,心愿已了,我们要开始新生活了。”

  “那明天干什么?”

  “不知道。”

  “你有钱啊,都买房了。”

  “扯淡,有钱谁住这个破地方。哥们现在也是无产阶级。”

  现在的状况就是我们眼下的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正在冉冉升起,可眼前还是一片大雾茫然,找不到属于我们的太阳。

  陆(中)

  从小就对科幻特别感兴趣,尤其是关于时光的正倒流的问题。根据爱因斯坦的著名学说,如果速度足够快,那么时间流逝就会减缓,如果达到了光速呢,时间就会停止。那如果超过光速,时间会不会倒流呢?

  答案是不会,这个简单的问题稍微一想就能明白,如果是光能够倒流,我们现在的社会早就充斥着各种来自未来的人。很简单,就算不能改变你的命运,让你回去看看自己童年或者祖先的样子,你会去吗?至少大部分人会去。

  可惜一个也没有。简单有力地驳倒了时光会倒流的学说,那能去未来吗?答案是肯定的,只是现在我们的科技水平还达不到。

  由此衍生出一个著名的学说:“如果你能够成功地去未来并且见到自己的话,这就是一种命运。如果你失败了,也就见不到未来的你,这也是命运。你,我,他,世间万物,下一秒做什么都是命运的安排,硬币哪一面朝上,比赛谁会赢,都是已经注定的,我们只能是作为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去小心翼翼地探索我们未知的命运。”

  这个观点很扯淡,但是没有办法驳倒它。你的每一步只是证明了这个观点的正确性。包括你对这个观点的攻讦,认同,或者其他。而时光不能倒流的事实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这个观点的正确。

  这是一个悖论,当我们用一些极端的做法来试图驳倒它的时候,却只能沮丧地发现,这只是对这个假说的又一次肯定。我们的生活陷入了一个理论的怪圈中。既然我们的生活是注定的,那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用?只是这个世界机器不断旋转前进中的一个齿轮而已,不论我们活着还是死了,都是在遵从着冥冥中一只无形的大手早已写好的旨意。而这只大手可能只比我们的世界快一微秒不到。

  但是大家都过得很安稳,很滋润,只留下我一个人去苦苦思考这个让全人类都背负着一个卸不掉的诅咒的问题。这,也是命运吗?那命运能不能让我以后过的好一点?

  陆(下)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过得毫无新生活的新意,我们只能天天对着自己的破电脑绞尽脑汁写出一篇又一篇的稿子,然后拿着他们去找盗版商,一路不停地憧憬未来的生活,最后被拒绝,垂头丧气地回来,再把之前的非分之想写出来,明天继续。

  两个月就这么过去了,屋子里头多出来的除了满地的稿子,就是我们收养的各式各样的流浪动物。老周总说:“多可怜啊,收养了吧,它和我们一样没饭吃啊。”于是两个月后,房子里多了三只狗,五只猫,居然还有一盒子蟑螂!老周说这种叫做“小强”的东西,是我们前进中必须具有的打不死的精神的代称,它鼓励我们奋勇向前,小强多了也能成大强。

  大强也终究会成大害,第二天,装蟑螂的盒子被猫打翻,蟑螂跑了一地,老周一言不发,只是恶狠狠地展开爱国灭蟑的行动。

  柒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第三个月,我们两个人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只剩15块,老周说:“挺好,哥们还能对付一天。”

  捌

  两天之后彻底断粮,五只猫正在奋力捕捉屋里剩余的小强,三只狗饿得不停地咬我们的裤腿,老周对其中一只飞起一脚:“滚,老子也没饭吃了,小心待会煮了你。”

  我说:“老周,你在这儿呆了这么久了,也没个朋友给找点活儿干么?”

  老周说:“有啊,肯定有啊,就是电话号码叫我给搞丢了。”

  我望着乱七八糟的屋子,只能说一句:“有理”。

  两只狗开始抢一只老周的臭鞋,看样子对它有了食欲,老周抓起一只:“想那些干什么,干脆先煮了它把这几天对付过去吧。”

  狗嘴里的那只鞋掉了下来,一张纸片飘然而下,我捡起一瞧:“老周,这个号码是谁的?”老周接过一看,差点没蹦起来:“快打这个号码,就是那个哥们的!”

  玖

  打完这个电话后,老周的手机欠费停机,那个朋友说半个小时后就到,我们两个就等。

  一个半小时后,我和老周已经饿得头晕眼花,正准备烹狗而食的时候,那哥们一脚把门踹开,迎面一句Sorry,说先堵了车,又找错了地方,打老周的电话还停机了。

  然后那个男的仔细打量了一下我们住的屋子,憋了半天出来一句:“你们这这儿真臭!”

  在这句话立刻让我赶紧关注老周的精神状态,所幸没有什么大事,老周还是明白眼前这位是个财神爷。满脸堆笑地把手里的稿子给那哥们看。

  那哥们粗略地翻了翻我们写的东西,连连夸文笔好,就是写出来没有人看,再贴近点生活就完美了。我们连忙问怎么才能贴近生活。

  那哥们说我还有事,先不陪你们了,这两本《知音》你们先瞧着,说完丢下怀里的杂志就匆匆走了。

  和杂志一起丢下的还有五百块钱,我们两个下去好好吃了一顿,然后买了十几公斤的猫狗粮。各自拿起一本一直看到深夜。

  当脚边的猫都开始打瞌睡的时候,老周终于悟出了如何贴近生活的秘诀了。而此时,我早已睡得鼾声震天。半夜4点钟,老周把我推醒,开始给我细细讲解如何“贴近生活”。

  这种文章必须要瞎编,据实写的东西总会让人觉得平淡,还会有这样那样的不完善的地方,编出来的东西就没这个后顾之忧,能写的比月饼还圆,编的越瞎越好,越瞎越传神,越是滴水不漏。然后文章里头要揉进一些“元素”进去,首选的最好是带点悬疑和桃色的。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必须拟一个好题目,这个题目拟的漂亮的话,就等于成功了一半。题目最好遵循这样一个格式:“XXXX啊!XXXXX”前一段的定语一定要慷慨激昂或者情深意切,“啊!”连字带标点一个也不能漏,这是整个题目最传神的地方。后面的句子主谓宾语一定要齐全,至少还要加一两个语气助词,这个难度比编故事本身要大的多,也是菜鸟和高手在本质上的区别。

  经过老周用专业的语文知识进行了一番讲解之后,我们立刻文思如泉涌,在天亮之前,我们两个在电脑跟前已经写完了三篇半。老周打了个哈欠,用刚充完话费的手机给那哥们打了个电话。

  然后我们的文章让那哥们惊为天人,大开眼界,连连惊叹说以后什么陈忠实,贾平凹,池莉,刘震云之类的都可以哪凉快哪呆着去了。拿走稿子之后又塞给我们两千块钱,说以后可以考虑一下长期合作。

  我和老周都困的不行,没空听他瞎白话。把他送走之后倒头就睡。其实梦里头还是憧憬了一下诺贝尔文学奖。在睡死之前,我还隐约感觉到这席话有点似曾相识。

  给饭吃的哥们叫老烟,耳朵上天天夹着只三五。我问老烟:“你都是小头目了,天天抽三五不寒酸啊?”

  老烟把三五拿下来放在鼻子上使劲一嗅,再夹回去,深情款款地回了一句:“有三五抽就不错了,我就是这个级别的。别坐在三五的位子上还天天想中华,就算拿到了也不见得是真的。”

  我和老周都认为这句话太有哲理了。

  中华级别的是老烟带我们去见的,据说是这一带盗版业的龙头老大,资产几百万。在一家宾馆的长期租下一个楼层做办事处,流动性好,隐蔽性强。老板见了我们就说:“二位真是一表人才啊。这年头,能写好文章的太多,出名的就太少,你看我手底下的,都能组织个作协了。我们这么干也就是让哥们都能有口饭吃。二位可别看不起我们这一行的。”这句话让我们两个感动了半天,连说这哪能呢。还得谢谢老板你啊。老板又说:“这些书都是委托印刷的,场子拿的大头,我也是给别人打工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我怀疑他是哭穷,因为就在我们三个坐在这房子里的功夫,已经来来去去好几个妞了。

  老烟悄悄给我说:“放尊重点,那叫服务员!”当然,是什么性质的他也没好意思点破。服务员们都空着手进来,然后让老板抚摸一会,临走时老板还不忘来一句:“晚上见啊!”

  老周的眼神表现出对老板身板儿的一点担心。

  从宾馆里出来,老烟就开始给我们讲盗版集团内部的规矩。每月最少交十万字的东西,每五百字十块钱,当然,必须都是能用的。这样算下来,每个月就是两千多块钱。在这个城市里头,两千块钱就是个温饱加房租费。老周说他那个房子的房东老死了,没儿没女,就是因为老周在他临死前对他还不错,就把自己的遗产全给老周了。

  老周很无奈地说:“当时还以为是笔巨款呢,把我高兴得不得了,跑去银行一看,妈的那折子上的钱还不够老子交出去的房租呢。”

  好在老房东的遗产中还有这么一套房子,位子不错,地方也挺大的,至少落脚的地方还是有的。

  我说:“你看这房子里头还有些东西么,可以值点钱。”

  老周骂了一句:“值个屁,这些破烂都是老子从二手贩子那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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