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Freud (梦中放大镜~解析), 信区: THU
标 题: [转载] 出头之日(1)
发信站: The unknown SPACE (Thu Apr 6 09:55:05 2000) m2m
*************为促进情话版上的小资情调蓬勃发展起来而作**************
出头之日(1)
他们都说我是一个土人。
可是我自己却完全不这么以为。其实他们才是土人呢。彻底的土。
我爸我妈都在中学当老师。一个是教高二几何的,一个是教高三
政治的。我认为其中我妈比较烦。她是为数不多的还相信组织的党员,
她坚持认为共产主义能够实现,只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她每天在我们
吃饭前都引用很多新华社那帮署名儿大骗子在各种日报晚报上编织的架子
很唐皇的句子,搞得我连新闻联播都不用听就可以直接去参加高三的政治
会考,保证一个多选题都不会跳出我妈饭前便后自由言论的势力范围。
相对之下,我爸就比较稳当踏实。我没上过学前班儿,全靠他在每天睡觉前
和出去倒尿盆儿之间的空闲时间教我背一些九九表之类的放之四海皆准可以
走向世界的真理客观因素而耽误了,他窝在这个鸽子笼似的皇城根儿下的大
杂院里还能够怡然自乐,和我妈那种毫无生趣又专横跋扈的女人长期保持肉
体关系还能够心平气和,生出我这种顽劣自私又奋世疾俗的儿子还能够保持
面子上的道貌岸然,不可能不具有某些伟人的气质的,如果他碰上什么大事
儿,还真说不定就从 长期的默默无闻中冒出头儿来了。
我清楚的记得我高中二年级的一个夏天刚放学回家的傍晚,我爸拉着我的手,
真诚的对我说:
孩子,女人是不用想的。如果你闲了,可以当养个宠物,带她们出去
溜溜。如果你想结婚了,让别人给你介绍一个。你给我只要记住一条儿,什么
时候都不能惦记着她们,什么时候都不能待见她们!就这一条儿,做到了,
你爸我保证,你一定会有出头之日!
那天我妈刚刚把家里唯一的花瓶儿砸在我爸略微有点儿秃顶的头上,只因为他
在无意之中强调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向共产主义过渡的长期性和曲折性而忽视了我妈
认为是绝对真理的光明性和前进性。
我爸对我说这番话的时候是绝对严肃的,样子有点儿像提前交代遗言。他的头
上还稀稀拉拉留着淡淡的血,绷带都捂不住。
从此他的表情和他的话和那个特定的时间地点环境人物都深深地铭刻在我的
记忆深处。我愈长大我就愈明白我爸之所以坚持在恶劣的条件下顽强地生存
下去的唯一原因就是他坚信这句话。他什么时候都不惦记女人,什么时候都
不待见女人。他坚信他有出头之日。
我决定这就是我应该走的路。
我希望看见我的出头之日,我将永不惦记和待见地球上另外一半儿可有
可无的雌性动物。当然,我不反对和她们进行交配乃 练敝 ,这是一个生理
问题,不是一个哲学问题。换言之,我可以在客观上作暂时的妥协和必要的
投降,但我绝对不会在主观上有任何多愁善感的倾向。
我,于是在这种空前伟大的意识里面一天比一天坚强起来。
****************清华小资情调万岁万岁万万岁**********************
出头之日(2)
上中学的时候,我经常坐在操场边儿上的双杠上盯着挂在跑道后面的夕阳。
几个高大健壮的家伙在中间示威性地投篮儿,引得一些浅薄的女同学高声
尖叫着,这在我简直是一幅奇异的风景。我在那个特殊的位置看着他们就
像一个上帝似的怜悯地瞧着他不小心创造的黎民百姓,我一边高高在上地
胡思乱想,一边总会对他们油然产生一种同情或者是痛惜的感情,我知道,
他们将没有像我一样光辉的出头之日了。
大概因为我爸我妈是老师的缘故,我不惮老师,老师也不特别喜欢我。虽然
我的成绩在那个所谓的理科重点班还算凑合,我也勉勉强强挤进了‘小牲口’
的行列。但是,我已经被所有的同学公认为首屈一指的土人了。
土人评选的第一标准是我不言不语--假装深沉。第二标准是不买帐--涮了
几个要求我辅导她们功课的自以为很美的女生--其实我根本就不是想
涮她们,我就是不太积极而已。第三标准是阴阳怪气--我发言的时候总是
红着脸嘴里像含了一口热茄子,而且说着说着就漠不关心或干脆坐下。
总而言之,他们都说我土。
是北京人里面的一个偶然出现的基因突变的纯粹的土的掉渣儿的土人。
后来我才知道但凡我的精神面貌稍微过得去,我就会从土人一跃成为
他们和她们嘴里心目中的一个神秘而潇洒的行吟准诗人或一流的二流子培养对象。
我有点儿庆幸,大多少时间吊二郎当地无所谓,没事儿就坐在单杠上假装
上帝。
其实我是一个土人的内因也就是主要矛盾还是我面目的狰狞性质。
我区别于二流子或者诗人的普遍特征。
我不算很高,大概只在一米六十九点九五到一米七零点一二之间打转。
我虽然长着五官也基本都摆对地方了,但是它们凑起来表示出来的符号儿
在世俗的测量标准里总是和‘英俊’等形容词存在着明显的出入。
我不黑不白有点儿泛黄的脸皮儿上层出不穷地浮现出一种叫做青春痘儿的
小斑点,它们东奔西突地此起彼伏,我对此也不是完全不以为意,但是也
绝对不会作出买一瓶‘杀拉那’边照小镜子边涂抹的傻事。
我的头发是小平头儿,我总穿着一套脏兮兮的校服,那衣服又宽又大浪费了
人民不少布,在我‘骨瘦如柴’的身子上像旗帜似的飘啊飘的,引得众同学
有一阵叫我包身工。
我骑一辆二六的被我妈淘汰下来的女车在北京的小胡同里面兴高采烈地乱
蹿,每天都过得毫无意义却十分精彩,活像中了头奖的奖券儿似的。
我这么形容我自己一点儿也不痛苦。我那时候是真的不在乎。
我很轻松也很满足。本来,我背诵着我爸的名言(节选),
"...不惦记着她们,不待见她们..."
我更加无畏了。
出头之日(3)
我走进清华的园子完全是故意的,蓄谋已久的。
说白了,就是为了避免和母牲口频繁接触的机会。我查遍了北京稍微像样儿
点儿的高校,发现就这所大学连最恐怖的恐龙型儿都能连骨头带皮儿地消化
进去。我预料我将完全不用担心有像中学一类的其貌不扬的女同学在我身边
挥之不去地打转评论,我预料我可以过一段完全自由清朗的美好生活,我预料
我能够更加频繁地享受当上帝预言人们没有出头之日的无穷乐趣。
后来的实践证明了,我的想法实在是幼稚而可笑的。
如果我在上大学之前知道了我现在的经历我一定不会巴巴地挤进这间和尚庙
的窄门。
我妈对于我上清华的反应是乐不可支,到处向她的同事散发喜糖。我爸
也露出了难得的酷酷的笑脸,吊起眼角沉年堆积的鱼尾纹。邻居们纷纷
传播关于我有出息了之类的小道消息。我妈把北京青年报上的带有我名字
和清华大学挨着的那一小块儿剪下来裱在镜框里。他们都像看大熊猫一样
地看待我,不是因为我这个动物的原始特征,而是因为我有个大熊猫的
definition.
我第一次站在三教前面那条笔直的线条儿很硬的路上,无所畏惧地
直面横冲直撞的自行车洪流的时候,我的心中涌现的是一种不可名状的
豪迈。我第一次抱着猪食盆儿一样庞大的铁饭盒混迹在七食堂里面形形
色色的人物里面大声吼道“八两米饭”的时候,我的脑子里浮现的是
透视绝对的猪肉粉条儿般的立体几何儿。我第一次在下午的朦胧的
白日梦中隐约听见大喇叭里面播放的
“同学们,让我们走出教室...走出...走出...去参加体育锻炼,
争取,为祖国健康地工作五~十~~年~~." 的时候,
我的眼前跳动起一幅绝对生动而又活力无穷的水彩画儿。
我第一次迈步抬腿走过那拥挤简陋的宿舍楼道的时候,我停下来欣赏为弥补墙
窟窿而张贴的破烂不堪的周慧敏海报。我第一次在没有月亮的夜晚骑车滑过东
操场靠东南的那条没有路灯伸手不见六指的羊肠小道的时候,别人传说的关于
一个化工系的青年教师被民国劫持的奇特故事就慌慌张张地打响了我生锈的
自行车铃铛。我第一次在秋天的荷塘里寻找残叶里螫伏的赖蛤蟆的时候,却
无法寻见荷塘月色里那梦幻的“眨动眼睛”的朦胧路灯。我第一次炎热的夏季
中午跳进暖得泛出醉意的郁兰的游泳池水的时候,我的眼睛掠过几条白而
粗壮的女人的后肢,我体会出了我在这里,我在那里,我存在着完全没有顾忌
的黄金时代。
甚至没有人管我叫土人了。
我这种精神面貌和民工不仅形似而且神似的清华男学生,到哪里都可以抓出
一大把。没有人关心我到底深沉不深沉,买不买女人的帐或者听讲座抄不抄
笔记发不发言。连我入不入党都不在我们班那个酷似街道老大妈的肥胖班长
的帮助计划范围内。
我彻底地脱离了组织,彻底地摆脱了任何虚伪的关心和恶毒的头衔。
我已经成功地在这个男人体乌乌央央到处都是的园子里面无色透明了。
我风风火火地骑着我妈的破车穿梭于各种不同的食堂里,吃遍了5, 7, 8, 9,
10, 11, 13, 14, 15甚至回民食堂早上热腾腾的牛肉荤饨, 每天满嘴
流油儿,回屋倒头就睡。
我畅畅快快地漂浮在我的理想之上,建筑起足可以和阿Q媲美的坚不可摧的
精神圣殿。我不停地背诵着我爸的至理名言冷眼旁观上铺下铺左铺右铺的兄
弟们凄凄惨惨地熬过他们的发情期或者失败的courtship,我可怜他们就像
他们无法理解我一样。
我关于出头之日的幻想如同光环一般围绕在我的四周,我的淋漓尽致达到了
无与伦比的高峰。我天天都像过节,天天都精神抖擞,天天都颓废,天天
都妄想。
是的,是的。
我唠叨了如上的所有的话都是白费。他们就像青春的光阴一样对我没有任何
现实意义,流逝走了,流逝走了,我苦贫追忆一遍就仿佛穷酸的书生在抖
布袋儿里那仅存的早已被蛀烂的旧书。我一直在考虑我写这个东西的目的何在,
现在我决定闭紧自己愤 兰菜子 刻毒无比的嘴巴,开始叙述一个我应该马上
从第一个字儿就坦白交代的带有明显小资情调儿的酸故事。
好吧,让我坐下。
让我喝一口水,像无数个平常的黄昏一样,喝一口保温杯里脏兮兮的
凉水,目光穿透这异国的风景无聊的窗口,稳稳地落回那个星期五
宿舍里书桌前的似曾相识的春天傍晚。那个我的光荣和痛苦同时降临
的普普通通的春天的傍晚。
那个我的小资情调的酸故事正式开始的地方。
出头之日(四)
我的故事开始在我大学三年级的一个春天的傍晚。
那天下午,我吃完饭回到宿舍,上铺的兄弟给我带了 来。
信没有地址和邮戳儿。
只有我的名字,在我的名字前面还有一个亲热的address:
"Dear"
我对这封信的具体内容已经不很清楚了,让我在抽屉里面找找看...
“Dear Freud:
我是一个一直在你身边默默关心着你的人。
你大概从来没有注意到默默无闻的我。可是,你却几乎成为了我生活
的全部。大礼堂前面的槐树花儿还没有开,我却只能天天对着漂浮满天的
杨絮独自泪流。
是的,是的。我就是这么一个傻傻的不起眼儿的女孩子。一个从一开始
就喜欢上你却闷在心底始终不能不敢没有机会向你表白的女孩子。
你一定不记得我们的第一次相遇了,对不对?那天,也是一个春天的晚上。
我一个人在西操场跑圈儿,一不小心突然摔倒了。这时候,你出现了。你向
我伸出了修长而温暖的手臂,啊,你多像一个从天而降来挽救我的使者哦!
我在你的怀抱里面,竟然有几秒钟说不出话来。
哦,你还记得么?你还记得么?
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你告诉我,我没有名字。我叫雷锋。
啊,在那一刻,我的心底那最温柔的一角被触动了,我浑身像得了疟疾
一样微微地颤抖。你的眼睛在黑暗中闪出绿荧荧的光,酷似一只长期没有吃
到肥鸡的黄鼠狼。哦,我瞬间竟然不知道我身在何处了,我可以么?我可以
成为你的肥鸡么?
哦,我是多么不知耻,多么不害羞啊!
我真的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孩子。为了爱你,我拒绝了数以万计的追求者。
其中有一个曾经爬到我们宿舍楼门口的那棵大柳树上,冲我的窗口用大喇叭
喊:安红,我想你想的想睡觉!(相关情节见张艺谋--有话好好说---Freud注)
我不是没有人追,我只爱你!
我不敢相信我写出了这种恬不知耻的文字。欧,我的血液在我的身体里面
奔腾。我的脸上火辣辣地烧痛。可是我的一颗,滚烫的心啊,只为你一次一次
的跳动。
我从来没有说。从来没有,也许永远不会说了。但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与你相隈相守的欲望像大毒蛇一样啃着我的每一寸皮肤我的每一个神经,我晚晚
辗转反侧不能成眠。如果我不见你一面,如果我不能亲口告诉你我的感情,我
将被地狱之火燃烧燃烧燃烧成为粉末儿!
于是,亲爱的你,我的爱人,我的甜蜜的可人儿,请你,我请你!
我请你于今天晚上9:00正到北京大学的湖畔石舫的右侧边缘去和我会面。
我将等你等到天荒地老!我将等你等到海枯石烂!
在黎明最后一颗亮星隐去之前,如果你还没有出现,我将像孟姜女一样
毫不犹豫地纵身跳进那深不可测的未名湖水中。从此,你的身旁将多了一缕
无足轻重的游魂儿。
亲爱的,我说道做到,咱们不见不散。
你的未来女朋友
吻你一千次。”
就是这封信。
当时我拿在手里的就是这封信。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写这封信的人真油墨,真他妈是我见过最油墨的。什么
西操场,黄鼠狼,雷锋!这些根本没影儿的事儿他(她)也敢瞎编!操,涮人
涮到我头上来了!也不打听打听我是什么东西!
我把刚洗过的油兹麻花的铁饭盒往桌上一跺,骂了一句:他奶奶的。
上铺的哥们儿一边儿摇头晃脑地听着Crazy English一边儿看着一本手抄
的<<泡妞大全>>,根本没空答理我。
我坐下来。突然发现我的心潮竟然十分澎湃!!!
我爸苍老的声音又像警钟一般响彻在我的头脑里面:
不--惦记--她们--不--待见--她们---
可是。她们竟然开始惦记我待见我了!
我在心潮澎湃中,恐怖地意识到那深植在我潜意识里面的凡夫俗子的
小资情调正在 该 抬头反扑的过程中间。
我需要冷静的分析。我需要冷静。
我喝了一口茶缸里的自来水。
我们系一共只有数个女生。划分她们我有著名的二定理:
一:只要你在路上碰见了一个丑的让你印象深刻的女生,她有85%是
咱们系的。
二:最丑的一个一定在咱们系。
我的定理立于不败之地,屡apply不爽。已经让不少妄想打破它的哥们儿
请了无数次客了。听说现在从定理正式升华成公理了,也就是说不用证明,可以
直接拿来就用。
也许正因为我的客观性和绝对的冷静性,使我们班的那些恶毒妇们感到空前的
绝望和被揭破疮疤的疼痛。她们决定一起来对付我。
是的。她们就是这样对付我的。
我站在相对于过去已经是未来的现在的时空中无比透彻地识破了这一点。
我甚至已经知道了那封信的主笔就是我的死对头,外号叫“进化中”的恐龙。
这只恐龙不是一般的厉害,她的显著特征就是眼窝凸出,鼻子凹陷,下巴凸出,
额头凹陷,牙床凸出,颧骨凹陷, 我对她的独特总结概括一下就是“三凸三凹”。
整儿一个进化论中活脱脱的missing link,达尔文要见了她一定高兴的复活乐--
终于找到了从古猿到人那神秘的消失的一环乐。
但是,“进化中”因为处在我们系的恶劣大环境下,竟然还自负有了几分
相对的漂亮度。她连走路都富有弹性地一颠一颠儿的,看人不用眼睛来看,
而是用鼻孔来扫。她好像觉得自己后面应该跟着成群结队的追求者似的。
Anyway,有一天,早上的晨练。
她向我抱怨说:
“ Freud,你看看,别的班的男生多好。人家XXX根本不用跑步,就有很多
人抢着给她背书包,给她拿跑票儿,可是再看看咱们班的男生!
真是不比不知道,啧 啧 啧。”
我当时嘿嘿一笑,只回了她一句话:
“ 呵呵。人家长的比你漂亮贝!”
她被生生地噎住乐。从此以后,我的那句回答不仅成了我们班上的经典
名言,也成为我和她正式决裂走上不同的革命道路的历程碑。
“进化中”的确恨我入骨。
No Wonder 她会成为这封损到极点的“模范情书”的总策划和主笔。
However,在那个春天的傍晚,我喝了第二口凉水。
我的理智告诉我这封信是个无聊的fake,虽然我从理论上还没有把“进化中”
揪出来,当时。
我喝了第三口凉水。
我的理论还没有成熟,春天来乐。
我喝了第四口凉水。
春天来乐,天气暖乐。哥们儿姐们儿都发情乐。
我喝了第五口凉水。
一缕游魂?跳水?晚上的未名湖?
我喝了第六口凉水。
很好的月亮哦....发情乐....女....女...
我喝了第七口凉水。
石舫边缘...偏僻的角落...飘起的衣袖...甩动的秀发...
我喝了第八口凉水。
亲爱的...我的小可人儿...让我来好好....爱...你...
我喝了第九口凉水。
他奶奶的...我坚持...不住...乐...一只...肥...鸡...
我喝了第十口凉水。
为了...挽救...一个...失足女青年人的生命...我--的名字--叫--雷锋!
我喝光了茶缸里面的所有的水,肚子里咣咣铛铛地站起来,大声吼了一句:
兔崽子,
你当我不敢去那!
我操你大爷!
今天....
九点---
咱们,
不见---不---散!!!
上铺的哥们儿把手里的书一撂,登地一下儿坐起来,喝道:
出错了药了你!
大白天,
你他妈叫什么春那?
我只冲他谨慎一笑。
龇出两颗白森森的门牙。
*******我的言论我不负责我的言论绝对不代表大部份清华男生的言论
要找我打架或者决斗或者理论请到我小蜜那里make appointment***********
出头之日(五)
我骑着我妈的破车从北门儿出来摇摇晃晃地朝北大的园子前进。
很好的月亮。
春--江--花--月--夜。
那园子的围墙巨像动物园的外边儿砌得低矮的彩色的石砖。我猜这些大概
和动物园都是一期工程。
土毙乐。
几个小贩在332车站旁边儿卖旧书。我掠过他们。
北大的园子西门儿挂着两个大红灯笼。还有两头造型狰狞的石狮子。
土财主!
没错儿。我心里没有比这再合适的形容词形容这个被那些一批又一批的
酸人土人称为“精神的家园”的园子乐。
这里迷漫这一种令我窒息的土财主的御花园儿的味道。
看看这俩儿大红灯笼!
看看这俩儿大土狮子!
在看看他们新建的所谓的亚洲最大的图书馆!活活儿一所土财主庙!
连黄世仁都比他们有品位。
动物园的栅栏儿,土财主的花园儿。
我心里面乐了一下儿,这没有表现在我道貌岸然表情无波的脸上。
门卫是个愣头小战士。
我飞野般地骑过了他。我根本没有下车。我不屑。
他们,那些偶然路过的白发的先生们大概又该滤着那几撮儿怎么看怎么都
想沾上去的山羊胡子摇头叹气了吧?
我不是北大的,我是清华的。
呵呵,他们北大学生的素质关我屁事儿!
我要约会去!
我登着我妈26的女车。四月北大的荷塘还是一片萧条。石头上坐着一名
女生,看背影就知道是头不折不扣的恐龙。
北大的酸人广播站还在不停地广播。什么党委书记告诉我们啦,什么某男
为某女点歌啦。土,一片都是土。土财主的狗腿子们被土财主涮得一愣一愣
的还乐得P颠P颠。
我连看都没看,直接往那一塌糊涂登过去。一路把这园子扁得落花流水。
我对和我约会的可人儿的艺术品位问题产生了严峻的置疑。她一定是
中农以下出身,连富农都不到,要不怎么会欣赏这土财主的花园并于之
约会呢?没见过大世面的柴火妞儿才会在石舫上倾听同样没见过世面的
准民工高唱情歌儿呢!
我的名字叫雷锋。
我没带烟并不等于我不会抽。
我把扳寸一扒拉。
我酷酷地用两脚触地煞住了我妈的破女车。
我终于到乐。
很好的月亮。很静的湖水。
土财主的石舫上很黑,只散着几点淡淡惨惨的皎洁的月光。
我大大地挣开了我的小单凤眼睛。
真...
真...疯...乐!
真有一个女的。
我没有辩清她究竟站在石舫左边的边缘还是右边的边缘。
她站在哪儿,边缘,面朝有月光倒影的土财主的湖水。
她的裙子飘摇在她的身后,是银色的卷边儿。
不,不,那银色是月光的镶嵌了,是湖水的折射了,是天赐的绝美了?
真...
真...疯...乐!
真有一个女的!
我爸不知道跑哪儿和土财主玩儿去了。
没有了他,我的座右铭立马儿就改了:
我的座右铭在那一瞬间就是:
未名湖畔---
白衣飘飘
出头之日(六)
很好的月亮。
我 那牡 蹭到她身侧,一边装模作样地低头找东西状,一边用余光斜扫。
她穿了一件大襟儿的中式短袖小褂,下面是一条蓝色的帆布裙子,梳着五十
年代那种女学生的整齐短发,额上浅浅的留海儿半遮细弯的柳眉。从侧面只可以
看见修长的睫毛在月亮下面的投影。
她的整个形象的确非常不真实。仿佛刚刚从五四的游行风风雨雨中走出的古装
侍女,手里还擎着“还我青岛”的标语,自又有一份飒爽和不驯。
我又往她那边儿蹭了两蹭,咳嗽了几声。
她注意到我了。便向我微微地侧过头来。
我终于看见了她眼睛的全貌。一双非常大的眼睛。眼睛里面竟然闪出荧荧
的泪花,在月光湖水的映衬下耸耸而动。
别...介...
我督促自己。
顶...住...不....要...待见...她们!
我又非常变态的咳嗽了一声儿(变态是因为咳嗽的声音已经都不像咳嗽乐),
我举起了手里攥着的信封挥了挥。
她冲我羞涩地微笑了一下,又转回头去。
嗯...欲...说...还...羞?!
我的嘴里非常干。我的口水们都被莫名其妙地蒸发了。
我从嗓子眼儿里面发出一种呜噜呜噜的噪音。
我于是迫不得己地开始说话了:
“这位同学...是你约我在这里见面么?”
她诧异地惊动了沉思的表情,向离我远的地方退了三步:
“什...么?”只有这两个字。
我又徒劳地挥动了手中的情书,大声说:
“是这样的。我收到了 ,信里有一个女同学约我今天晚上九点到这里
到..这里..谈一点儿事情...我们从来没见过面。我想,你是她吗?”
她不相信似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中的信。但是很干脆的说:
“不是!我没有在等人。”
啪...我的脸上被人打了一耳光...流氓...但是我身上又说不出的舒坦和
解脱,这正和我意识里面从天而降的失望和自作多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确定?”我的口气已经开始往地痞的方向逼近。
她持续后退了很多步,警觉地说:
“我真的不认识你。请你自重!”
我又看见了她脸上残留的泪痕。我脱口而出:
“晚上的湖水很凉,一跳下去就会先冻死你的!”
后来我看了Titanic,才知道那个流氓男主角儿结壳就是以这句经典对白泡上
百无聊赖的贵族小姐肉丝儿的。
她愣住了。
我笑了,是那种张开血盆大嘴的猖獗的笑。
我伸出右手去,自我介绍道:
“我是Freud。清华的。作个朋友,如何?”
她还是愣着,竟然也没有尖叫一声捂住脸逃跑。这一点还是蛮出乎我意料的,
据我多年来的观察,母动物们碰见我这种恬不知耻的野兽的时候大多数情况
无非是尖叫和逃跑。不逃跑的是少数。尖叫后找保卫科那帮流氓处理我的也是
少数。
痞子既然当了,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硬生生地去拉她的小手,贼兮兮地说:
“就作个朋友...就作个朋友...”
她突然扑嗤一声破涕为笑,把手轻而易举地抽出来,道:
“作个朋友?....” 她胡撸了一把被风吹摆到脸颊上的短发,
“你泡女孩子也不想个新鲜点儿的招术,这样...真是太逊啦!”
嗯?
你可是一个淑...淑...淑女耶!你怎么可以说出“泡”啦“逊”啦这种不文明的
字眼儿呢!?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我心里面暗叫可惜可惜,然而面皮保持嘻皮笑脸状。
“怎么是我要泡你呢!我真的是收到 约我来这里见面的啊。”我故
作委屈地说:“小姐,你不要冤枉我的一片好心那!”
“怎么?”她总算发现我手里的那封信,道:“说得跟真有这么回事儿似的。”
我迅速把信抽出来,抖到她眼前,一边挥舞一边说:
“你看看你看看,我向毛 保证。说不定..."我盯着她:“这就是你自己写
的呢!不要不好意思承认!”
她没有理睬我,把信拿去到路灯下面看了。我发现她一边读一边笑出声音
好几次。可见,这封信写得的确不是一般的油墨。
“你真是一个傻冒儿!”她看完了,把信甩给我:“这显而易见是涮你的嘛!”
我又猖獗地笑起来,抑制不住地又凑向她,说:
“我被涮了,可是我不后悔。因为我遇见了你。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
无缘对面手难牵。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上帝最大!”我指了指天空,
很油墨地用大话西游的对白总结道。
她笑了,脸上浮出两个温柔的酒窝儿:“不过,信里面有一句话说得对极了---
你那双酷似黄鼠狼的绿荧荧的眼睛---哈哈哈!”
我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儿,反击道:
“那你呢,小姐?
你三更半夜跑到这个鬼地方,难不成是和那些屈死在这湖里面的诗人讨论
什么学术问题?”
她于是直面我。她的蓝色的帆布裙子在春风里面翩翩翻卷。
暖暖的夜色就送来她清晰的有板有眼的回答:
“因为...
我---失---恋----乐。”
==>NEXT
****************我已经坦白了你们不要不依不饶**************************
**********本篇引用了一些参考资料,在此特别声明************************
这回轮到我向后蹦几步了,她失恋了?
“小姐,你千万别告诉我你刚才真想往这里面跳来着!”我指了指湖水。
“正在考虑中。”她平静地说:“结果你就冒出来了。”
我乱了我乱了。难道我竟然成为了无意中挽救一条生命的英雄?!
“你可万万不能这么想啊!”我趁机又向她反扑过去,被她轻巧地闪开了: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这个这个...”我突然想背诵我妈经常在饭前便后引用
的保尔柯察金同志的名言,但是由于本人国文水平的一塌糊涂性,到这种时候
不幸卡壳乐。我话锋于是一转:
“把你的痛苦都告诉我吧!我保证我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我做掏兜儿状:
“我刚刚得到了业余心理学会研究分会的名誉顾问证儿...嗯...怎么找不
着了?”
她又笑了,说:
“看你瘦骨伶仃老实巴交的样子,没想到这么贫!”
我马上说:
“是啊是啊。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平时不言不语深沉极了,属于凡人不理那种
类型。而且大门儿不出二门儿不迈,要想亲见我一面那是比登天还难的。”
她沉默了,沉默的时候我最紧张。只感觉她那剑一样的目光好像机关枪似的
在我浑身上下扫射。
“你...真是清华的?”她问,仰了仰下巴。
我一拍胸脯儿:“如假包换!”
“北京的?”她又问。
“纯种儿北京土著!”
“哪个中学的?”
“北京八中!”我突然想起北京八中,竟然有了片刻的恍惚和怀念。
“我初中也是八中的。”她幽幽地回了一句。
“那咱们亲上加亲,来来来,让我向你致以同志般的拥抱!”我一边拼命
热泪盈眶一边又想扑过去。
“你正经一点行不行!”她躲闪着,说:“我有点儿事儿和你谈。”
“我已经非常严肃啦!”我抹了抹口水,道:“而且咱们不就在谈着吗?”
“你要再嘻皮笑脸我就不理你了!”她说。
嗯?这句话有点儿意思,有点儿意思。
说实话,我根本没想到我们俩儿的“露水姻缘”竟然还能持续到这种地步。
难道我刚才的表现还不够流氓不够地痞?她怎么扭扭怩怩开始撒起娇来了?
不理我?我就是想让你不理我来着!
不过我对女同志在表面上一贯是春天般的温暖(对自以为是的恐龙除外),
我立刻受宠若惊地缵了缵眉头,用巨低沉的语调说道: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去用它去寻找光明---啊!”
然后还夸张地挥了挥手臂。“怎么样?够酷了巴?”我回过头去问她。
“嗯,要是再捏一条儿手绢儿就可以反串潘金莲儿了!”她还是很油墨的嘛,
不错不错。
“你到底要跟我谈什么?!”我瞥了一眼手表,觉得时间紧迫。
清华女生#6的张大妈一到12点可就大喝:“关门儿了关门儿了,
回来了!”。对于那些整天和他们的恐龙腻在一起的哥哥,这声音无疑
就在宣布:落闸,放狗!
我奇怪身为土财主之首的北大难道就让女生们在半夜如此到处乱蹿和我
这种流氓神侃逗贫?
春风吹过来了。她的裙子飘了一飘,她瑟索了一忽,却不言语。
是啊是啊,人家美眉刚刚失恋乐,还要跳湖呢!怎么会在乎什么楼长老
大妈不大妈呢!我转念又想,不过我也要回去了。我们的老大爷虽然十分
和蔼可亲--那是对美眉们--可是也会在一年中择选吉日不言不语地把大门
深锁。庭院深深,深进去!
“我...”在寂静里面,她吐气如兰:“想...找个人聊聊。”
不会吧...我已经竭尽全力残害我的高大形象了,她还想和我聊?我不
知道是心头一喜还是脖子根儿一热,嘴没遮拦地冲口就说:
“要不,咱们找个饭馆儿单独聊?”
很好的月亮。
她的大眼睛盈满了月光。
很好的月亮。
春---江---花---月---夜。
我下意识地摸了一把钱包儿。那东西硬邦邦的,里面似乎有不少零钱。
*********************其实我也很辛苦*******************************
*************本篇引用参考资料,特别声明***************************
出头之日(八)
我从土财主的花园里面骑出来,什么也没抢,就是驮出一头还不算难看的
母牲口。
她在我自行车后座儿上格格地笑着,那种笑声让我“不寒而栗”,仿佛吃了
毛桃儿一样浑身痒痒。
我做了贼?
我做了贼了么?
月光下,我想起骆驼祥子,我登平板儿车也气壮如牛。
我嚎起来:
“卖小猪喽!挥泪贱卖!一毛钱一斤!”
她捶了我一拳:“讨厌!”
这是真实的么?我闷闷地骑着。我...我也能拥有一个女人...哪怕只一刻...
哪怕只有这无头无尾的一刻!...一刻的真实。
她的裙子就是自由的旗帜,这旗帜在躲躲闪闪中很多次绞进了我的车后
轱轳里面。也绞进我麻苏苏的心里。
“你要带我去哪儿啊?”她问:“我怎么觉得跟上了贼船似的?”
“放心放心,现在中西部广大农民日益增长的对精神文明的需要导致了华北
地区贩卖人口的第二条战线十分萧条,最近像你这种要条儿没条儿要块儿没
块儿的小媳妇儿卖不出好价钱的!”我说。
“你才要条儿没条儿!”她啐了一口:“说,你到底要把我转运到哪儿去?”
“嗨,一个湖北菜的馆子。”我说:“兄弟我穷,请不起海鲜大酒楼。
你就凑合吧。马上就到马上就到,你别牯俅(北京方言,意为乱动弹),
骑车带人本来就危险。”
她不说话了。我也不说话。我的自行车不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各支
各支移动在无人的路上。
北门儿的小餐馆儿生意竟然兴隆。
我探头探脑先进去侦察了一遍敌情,还好,没有什么我认识的哥们儿。我冲
她挥了挥手。
“两位!”我先大大咧咧地坐下,把一次性筷子一劈。
她东张西望起来,有点担心的样子。
“你放心,这儿是清华找不着美眉的哥哥们聚众喝酒的据点儿之一,没人
认得你...对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呢?”我大声说,觉得总算来到我自己
的地盘儿上了,嗓子比刚才在土财主庙粗了若干倍。
“我...不告诉你!”她嫣然一笑的俏皮样子让我鼻血横流。
“那我怎么称呼您那?”我说:“紫霞?阿朱?”
“呸,呸。”她扒叉一下也把筷子劈开了:“你叫我贝儿就行了。”
“贝尔?”我直喷饭:“没想到你发明了电话以后就转世为女人乐?!哈哈...
贝儿贝儿,我还耳背呢!...呵呵...欧,干脆我叫你宝贝儿好啦,宝贝儿,
宝贝儿,我的小宝贝儿...”
“宝贝儿是我的小名儿。”她的脸红了。
真爽啊,这样的小名儿叫起来的确说不出的顺口和舒坦。她父母倒挺会
享福儿。我想着,不觉又露出猖獗的笑容。
“宝贝儿,你想吃点儿什么?”我问。
“别叫我宝贝儿!叫我贝...尔...!”她压低声音强调道。
“宝贝儿,你看,这儿又没外人。”我一耸肩膀。
果然,左边桌上那批哥们儿推杯换盏已经醉意朦胧了。的确不是外人,呵呵。
“我喝一杯果茶就够了。”她说:“我吃过晚饭出来的。”
我也并不谦让,让女生多吃东西总是跟要了她们的命似的。我才不干这赔本儿
赚吆喝的傻事儿。自己本身也不太饿,就只点了一盘红油肚丝,两 扎啤,
两瓶果茶。
啤酒一打开,我就兴奋。
这...这...这...有酒,有菜,又有美女在一旁三陪...这不是我那帮哥们儿
朝思暮想的神仙日子嘛...没想到今天偏偏摊到我这个无心插柳的民工头上了。
“宝贝儿,你就说吧!哥哥我听着。”我吮了一口酒。
“说?”她一挑眉毛:“说什么?”
“说什么我不知道,你知道!”我道。
“哼...”她嗯了一声,把头别过去了:“也没什么可说的。”
“来来来,喝果茶,这东西又有山楂又有胡萝卜素..."我巴巴地给她斟满
一杯红不拉机的果茶,满脸堆笑。
她的眼光一闪。
“他把我给甩了!”她说,干脆,利落。
“谁?”我大喝一声:“赶明儿我找人把他给花了!”
“就你?”她眯起眼睛一笔划:“除非你和他比轻功。呵呵。”
“不用我亲自出马。”我开始吹:“我认识一帮黑人留学生哥们儿,那个个
都是NBA出身。小腿儿,跟斑马似的!”
“别介。”她说:“我们主张文斗,不主张武斗。”
“毛 他老人家说过什么来着?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没有暴力革命,
怎么出得咱们新中国?”我老妈那点儿中国革命史终于派上了用场。
“其实...”她说:“我真的很难过。”
我喝了一口酒。
“我们好了也有一年多了,他怎么能说再见就再见呢?”她把盛满果茶的
杯子玩弄在手里,忧郁而美丽。
我又喝了一口酒。
“我们相遇在昌平。”她看了我一眼:“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了。我是北大
的,学国际经济,经院。我们文科儿大一都在昌平。”
“一看你我就知道是一才女!”我夸道:“接着讲。”
“没什么。就这样,我遇见他,他遇见我。于是好上了。”她说:“想来
也是无聊。和爱情小说电视剧一点儿也不一样。”
“那可不是。”我说:“你们小女生就容易受穷聊等的余毒。这都是他们
资本主义阵营想和平演变咱们射过来的糖衣炮弹。”
“我们先在昌平院儿广播站的文艺部一起写稿,然后发展到天天一起吃
工作午餐,然后就莫明其妙地成为同学们口中的一对情侣。...真奇怪..."
她开始进入自言自语状态。
“我也不确定我是不是喜欢他。...其实他挺好的...后来回到燕园,他的
态度就变得...冷冷...的。”她说:“反正就是别扭。”
我夹了一筷子肚丝儿,这馆子的肚丝水平不低。量也足。
“今天早上,他正式跟我提出分手。分手?可是我们到底是不是正式的
男女朋友?”她自嘲地笑了笑:“他说他喜欢上法语系的另外一个女生。
其实我早听说了,那女生也算西语系的系花儿之一吧...”
“系花儿?”我重复道。
“嗯。”她点了点头,刘海在眉毛上面跳动着:“比我漂亮!”
***************漂亮不重要重要的是气质呵呵***************************
出头之日(九)
“你说我漂亮不漂亮?”她突然问。
“这个...这个...”我一下子就坐如针毡,怎么棘手的问题这么快就出来乐?
“你干嘛问我这个?”
“你就直说吧!到底是漂亮还是不漂亮?”她瞪住我。
我只好从新打量她。
在小饭馆儿的灯光下,她的皮肤很白。她的眼睛很大。她的脸也很大--
属于脸盘儿大的那种。颧骨两侧有几个星星点点的雀斑,鼻子顶上有一个
浅浅的小坑。她黑黑的短发搭拉在脸庞两侧,衬出眸子里面的几点诡色。
比我们班那几只恐龙自然是强多乐。我寻摸。当然,论姿色,在华北地区
算是中等偏上,不是绝对美女,但绝对是相对美女啊!尤其在我们系那种
恐龙密布的环境下。是个大大的美女啊!
“美女!”我点头称道。
“哼...”她嘴里虽然不屑,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受用:“可惜有人不这么想。”
“其实...”我把手凑向她的手,深沉的说:
“美貌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她问。
“身材最重要!....”惨了惨了,我说错乐!应该说“气质”嘛...怎么
回事儿?!我暗中掌自己的嘴,亡羊补牢,未为迟也:
“身材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气---植---”我特意强调。
“气质?气质值几分钱?”她一撇嘴。
“小同志,这你就不懂了不是。”我说:“气植是一个女人最重要的东西。
俗话说,红颜易老。姿色和身材都是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变形地!只有那个
气植,气植是与生具来地,气植就像一杯醇酒,只有在时间的磨练中愈来愈
有味道。”
“欧?”她把头一歪。
“比如说你吧!”我准备画龙点睛乐:“你就有一种气植!我第一眼看见你,
我就觉得你身上有一种非常宝贵的东西,是什么东西泥?那就是大器!
你这小姑娘--大器!”
“大器?”她要晕乐。
“没错儿!这种气植明明白白地从你的言谈举止中散发出来。”我有感而发,
的确是发自肺腑,对比的嘛--那帮恐龙娇滴滴烦嗲的时候真让我想吐--对面
的女孩儿却可以称得上落落大方,当她对我说第一个“逊”字的时候我就
这么以为乐。也许这也是我陪她浪费乐这么多宝贵的睡觉时间的原因之一?
“我?”她情不自禁嘴角就往上挑。
“你可要把这种气植保持下去!”我压低声音:“你看---我的气植---就是
靠培养出来地!”
“扑!”她把一口果茶差点儿喷出来:“你?气植?....”
这有那么好笑?!我又喝了一口酒。
“你...你知道...你的气植是...什么?”她上气不接下气地笑起来。
“什么?”我明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你的气植就是清华男生的普遍气植。”她继续笑。
还不算太差嘛。清华男生可是名满天下的理想老公人选呀。
“清华男生的普遍气植是...?”我充满希望地问。
“哈哈。”她还没说就笑:“你知道我们系女生说你们清华男生--
哈哈---哈哈---你知道你们清华男生和民工的唯一区别是什么吗?---
哈哈--”
“是什么?”我自愿入瓮,无怨无悔。
“那就是--民工扛着锄头,清华男生背着书包! 哇哈哈...”她终于笑倒
在桌子上乐。
我只好陪笑了两声。这有什么好笑的,我知道我自己像民工,也不用你
这么提醒么!我心里暗暗骂了几句。
“不然不然...”我等她笑够了,才说:“俗话又说乐--北大的女子,
清华的汉,人大的流氓满街蹿。--可见,我们清华男生与你们北大女生
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革命夥伴关系。”
她一把抓过个酒瓶子,把啤酒往果茶 锕具斯具说 倒。
“我也喝点儿酒。”她嘻嘻地笑着:“为北大的女子清华的汉干杯!”
“干干!”我又开了一瓶,觉得特有喝交杯酒的感觉。
“我知道。他看上她什么乐?不就是漂亮么?”她突然傻呵呵地说:
“气植?气植能用量角器量吗?”
“他那是浅薄。”我说。
“谁不浅薄?你?我?这央央中国,堂堂北京,有几个不算浅薄的人物?”
她问道:“你说,你说,你不浅薄么?”
“我浅薄,我浅薄。”我点头:“你说得太对乐。我早就觉得周围的人和
我一样都是浅薄之徒。来来来,再喝!”
“女生靠脸蛋儿,男生靠钱袋儿。”她嘿嘿一笑:“北大清华?最高学府?
也还不是一样!”
“是,对!”我抿了口酒,又叹了口气。那是因为想起自己鼓鼓囊囊的
钱包里面都是零钱的缘故。
“不过,我觉得吧,女生也不用太漂亮。”我慢慢地说:“太漂亮的,你
跟她待一起难受。她那种让人不敢逼视的漂亮扎人!”
“嗯?我怎么觉得越漂亮你们越喜欢?”她有点儿迷惑。
“漂亮分类型。有的漂亮是温柔,有的漂亮是妩媚,有的漂亮的冷陌,
有的漂亮是傲慢。”我滔滔不绝,把近年在单杠上沉思的研究成果汇报
给她:
“有一种漂亮,是舒服。只有令人舒服的漂亮才是真漂亮。所谓舒服---
不是说这个女孩子她不描眉花眼儿不乔装打扮整天素面朝天,打扮和干净
也是很重要地--舒服从根本上还是来源于---气植---呵呵--咱们又说回气植
乐--你明白不明白?”
她把果茶啤酒扬了扬,懒懒地说:“我猜,你下一句就该说,我的漂亮
就是令人舒服的漂亮了吧?”
“聪明!”我一拍桌子。
“歇了吧,您那!”她转动了一下杯子,想了几秒钟。狠狠地说:
“我,我就是,不--甘--心!“
“嗯?”我二丈摸不着头脑。
“我不--甘--心!我--窝--心!”她喝了一大口,结果呛 趴人云 来:
“凭什么是他甩了我?我有哪点儿不好?!
你说,我有哪点不好!”
“看不透,看不透。”我摇头:“你这样就不对了,你这样是赌气。
你们这是游戏,小孩过家家,散了就散了,没有谁对谁错,没有谁
好谁差。我看...你也不爱他!”
“问题不是我爱他与否。问题是我的骄傲,我的自尊,我的价值!”她
甩了甩头发:“得不到的东西,总是最好的。”
“你需要冷静。”我说,一边想:我也需要冷静。
她突然呜呜地哭起来乐。
妈妈的。真是杀我个措手不及,人仰马翻。
她们怎么说哭就哭,也不作个预告。女人就是烦。
我赶紧抓了一把餐巾纸,塞到她手里,胡乱地劝着:
“没事儿,没事儿,天涯何处无芳草。赶明儿你遇见一个更好的,
气死他!”
她一下子就不哭了。从鼻涕眼泪中抬起头来。眼睛里面闪出逼人的坚毅的
光亮。
我预感到大事不妙大祸临头大兵压境。
“我求你件事儿。”她深吸了一口气。
我也深吸了一口气:“什么事儿?”
小饭馆里面有了一瞬间的安静。杯子里的酒微微颤动着。她的脸蛋儿
桃花似的红。我的手心渗出了冷汗。
************今天我写的不好情绪不高大家凑合看巴********************
出头之日(十)
很长时间,她就这么看着我,手里拿着果茶。
“你...可以开始追我了!”她笑迷迷地说:“你叫什么来着?”
“Freud." 我的舌头还没有打结,可是我确信我必将谈吐不清:
“小姐,你刚才说什么?”
“你现在可以追我吗?”她问,好像用的是祈使句。
“什么什么意思?”我喝高了,一定是我喝高了。
“我给你说明白巴!”她换了一个离我距离更远些的坐姿,一副打算彻底摊牌
破罐破摔的模样:
“你也知道在遇到你之前我打算干什么来的--当然我十有八九不会真去干。
但是我的感受是绝望,已经是彻头彻尾的绝望。我的主张是不能改变的,
如果他不能改变,我将不成其我原来的我。是的,我要冒险。我要夺回我的
自尊和骄傲,我要让他看看我的价值。明白吗?我的价值!我,作为一个女生,
的价值!”
“你的价值..." 我糊涂了:“这和我有什么相干。”
“你合适。”她眯起眼睛:“我越来越觉得你合适。你表演一个有点深沉又
特别能侃的流氓简直太到位了,天生的就有这种难能可贵的气--植!”
“当然。”她说:“你将是我的搭档,你将是一个工具。我向所以蔑视过
我的人们进攻的武器。你,就是你,freud, 别看别处儿! 你将对我展开一场
轰轰烈烈的追求攻势。你的嘴巴不要张得那么大,给你纸巾!让所有的知道我
和不知道我的人都清清楚楚地明白,你在疯狂的爱着我,你将不惜一切代价只
为了得到我。”
“我--还是--不--明白。”我擦了一下口水。
“这只是一出戏剧。演给大家看,演给甩过我的他看。没有其他的特别地方。”
她又倒了剩下的几口啤酒进果茶里面:“只为了挽救我的骄傲。”
“我?”我一指自己:“你找错对象了巴?我的形象恐怕只有给你丢脸的
份儿!你要一个民工干吗?”我诧异。
“残酷?”她问自己:“也许我们的心已经像皮球一样坚硬和圆滑。也许我们
已经可以不谈爱情。没有感情才是真正的黑色幽默,不是么?”
“你要说什么?到底!”我问。
“我要一次一次的拒绝你。”她凑近我,两只眼睛死死地逼住我心灵的窗户
们:“你要一次一次的进攻。我将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我需要一个人,一个
没有一般心脏的人。一个不考虑感情的人!”
“你干脆说一个厚颜无耻死皮赖脸的人得了!”我总结道:“可是你怎么
确定我一点儿危险也没有?我....嘿...嘿...宝贝儿,你知道哥哥我是谁
吗?”
“答应我。”她说:“或者拒绝。”
我们静默相对。我肯定她也喝高了,说不定果茶里面的酒精是见了啤酒就
发酵那种。
“你假深沉的时候。”她笑:“比贫的时候稍微可爱一点儿。”
我抬起头来。
“挺晚了,我送你回去。”我说。
“宿舍已经关门儿了。”她把下巴架在两手中间:“送我去我姑姑家巴!
她家住西门旁边那片儿居民区。”
我站起来,可是她也站起来。
“你答应了?”她又问,突然那么调皮和无忌。
“宝贝儿...”我猛地把她推远,我气喘如游丝。我说:
“你确定?”
她点了点红扑扑的小脸儿,整个儿一棵祖国的花骨朵儿。
“生的伟大,死的光荣。”我对小卖部儿的小左嘟囔道。
他递了我又一瓶青岛,说,这可是今天最后一瓶。
小卖部儿里面的小电视上还是球赛,许多人追逐着那个小小的绿球儿。
“这都是第几遍重播了?”我根本不等待着回答。
“今天又打算借我们床睡一宿?”小左问。
“不了。大爷没锁门儿,我喝完就回去了。”我随便聊着:“最近生意还好?”
我突然觉得我对不起我爸。我为他丢了一次大人。
外面是黑漆漆的。
当我慢慢地路过了#28四楼的水房,当我偷偷地溜进了宿舍,当我在众
哥们儿轻微的酣声里蹑手蹑脚地爬上我的小床,当我睁大无聊的眼睛看
着根本没有踪影的想象中的天花板。
我才意识到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而有些事情发生以后永远无法挽回。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出头之日(十一)
白杨的味道带有一种温柔的甜蜜,是春天开花的时候特有的讯息。
主楼前那几棵低矮的白玉兰,不知道是第几次舒展了它们含苞的娇嫩
花瓣,一树春情,遍身清香。
杨花和柳絮,仿佛从西天漂泊过来的层层云彩,又像飞弹出机车的绵帛,
幽闲热闹地飘忽在滋润的空气里,在1,2号楼旁小树林的草地铺上厚厚
一层。
生物馆后的紫藤沉默不语却在春的煦日下瀑布般垂下一头淡紫馨郁的长发,
每朵小紫花都在花芯儿里梦了一个未圆的心语。阳光把翠叶找出透明的枝
脉,一花一叶,相映成趣。
走过校河,垂柳旱柳欲说还羞的奥秘姿态如烟似雾,春风漫提无心剪刀,
剪出一园醉意,婆娑风情。
丰满的二月兰,瘦弱的紫生地丁,灿烂的蒲公英,白地黄芯的雏菊,三三两
两窃笑在角落里,又风风火火簇在草坪上树林下,竟然比校园里那些
山 烫依婊逃夯苟嗔肆椒皱囊坝铡?
只有娴静温宛的槐树花盛开在大礼堂的前面,蜜味就那么不经意地渗人心脾。
更加衬托出中间宽阔的大草坪朦胧欲滴的鲜绿,浇灌草坪的水龙头在阳光下
突突地笑出亮晶晶的眼泪,把北京干燥火热的空气滋润出潮湿。
南北干道上 跞寥粒粢粝值钠锍等肆骰愠梢坏烂β等蠢寐姆缇埃?
西大操场飞扬的尘土,迎合出东大操场篮球触地的扑扑声,踏着力量青春
与热情的旋律。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一个,又一个的人物骑过我们的眼前,又一个,接一个消失在我们的记忆
里面。留下痕迹吗?没有吗?那浅浅的水迹却滑过记忆的地平线。
我坐在新馆前面水池旁的台阶上,出乎意料地开始漫无边际的深沉和多愁善感
的怀春。傍晚的夕阳照出来往哥们儿架在鼻粱上方的眼镜,有些神秘,有些
哀伤。
“嘿!你犯什么傻呢?”她跳到我的面前,手里举着巧克力的可爱多。
“思考。思考是我们生活在地球上的最终目的。”我说。
“少拽了你!”她笑成一团,“不过,刚才那句话你可得记住...hmm...
我要加入我的剧本儿里面--你不但是一个流氓,还可以是一个流浪哲人。”
她穿着淡兰的休闲低领线衣,下面随便套了条松松垮垮的牛仔裤,
一头油黑的短发扎成马尾巴摇摆在脑后,仿佛弹性地轻笑。
“今天你又不复古了?”我问:“上次打扮得可跟五。四的女学生似的。”
“我穿大襟儿的衣服是不是特好看?”她蹦起来,嘴边还残留了巧克力的
痕迹。
“宝贝儿..."我点二浪当地说:“你怎么打扮都在我心里好看!”
“等等。”她说:“这句话我没告诉你就怎么就说了!”
“心有灵犀一点通嘛..."我懒得理她,干脆站起来:“宝贝儿,咱们到哪儿
排练?...总不能在着公共场所,大庭广众之下漏怯巴?”
她并不回答。
我转过身去,看见她正趴在水池子前伸脖子猛看,可爱多直往下滴。
“嘿嘿”,我吆喝:“你别破坏我们新图书馆的良好环境。瞧瞧你的口水
都流在我们的水池子里乐!”
她突然摆着手,欢叫到:“快来看快来!”
我无可奈何凑过去。
“知道你们的水池子里面为什么会有一层绿毛吗?”她得意地说:“我刚才
观察到---是柳絮飘进水池子里面,就在那里发芽儿啦!嘻嘻...你们的柳絮可
真够倒霉的。”
“那有什么倒霉?”我说:“生命本来不分长短,一次的辉煌已经足够。”
“哇塞!”她卡查一口咬下冰激淋的脆壳,说:“我还没给你哲学书刊呢。
你自己先预习拉?啧啧,清华的就是不一样,学校如此主动。值得大大地
表扬!”
“小姐。”我看了一眼表,说:“咱们能不能妈伶儿着(北京方言,为快点
儿)。我可就一天时间背台词儿!”
“走走走。”她扯过我的袖子,“听说你们学校有个著名的荷塘,咱就哪儿
去巴。”
“这个,这个...."我想说那里谈恋爱的鸳鸯已经众多,不容我们嘻皮笑脸
随便打闹。但是人家既然要求,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好巴--我真后悔
上星期喝高了答应了你这个荒唐的要求!你确定你还清醒?!”
“当然!”她拍了拍脑门儿:“姑娘我清醒着呢!”
“你可别忘了请我吃羊肉串儿!”我突然想起来。
“没问题。”她爽快地把蛋卷丢进嘴里,拍了拍手:“随便你吃。只要
你先把任务搞定。”
我觉得开始稀里糊涂,越来越稀里糊涂。我爸的脸和羊肉串儿交替地在眼前
分别浮现。没有一个告诉我准确的有关哲学和欺骗的答案。
只有,春天。
只有,清华又一个普通的春天。
出头之日(十二)
**************我们怎么了?是不是应该现在就说永别?******************
“啊,啊,啊...”我高喊着,连哈拉子都快流下来了:“我的贝儿...”
她一边看着手里的纸条一边提醒道:“你的眼睛,眼睛...”
“眼睛?!”我问:“不会巴...我记得已经背完眼睛那一段儿了啊?”
“那是开头儿,强调的是一个大字。现在是中间儿,情调的是一个黑字。最后
还有一段呼应,强调的是一个柔字!”她有板有眼地说。
“对对对,”我连忙搭讪到:“我记得我记得,不就是在尼采那段酸话后面
吗?”
“怎么?”她又用箭一样的眼光杀我:“明明是在沙特(sartre)存在主义文献
的前一句!你的记性都长在猪脑子上啦?!”
“你..你.."我吃惊地后退了几步,摇头道:“你竟敢---”
“你再不正经我就---”她逼近我,威胁般地奸笑。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我急中生智,甩出这么一
句。
“FREUD,我可以在你的墓志铭上再加上几句--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她
笑起来:“你可知道风流才女石萍梅给她的战友情人写的最后两句是什么?”
“你是宝剑,我是火花!”我尖叫:“不要再说下去了,宝贝儿,我浑身的
鸡皮疙瘩已经此起彼伏数次了。让我们作我们应该作的事情巴----你看现在
花好月圆---万事具备---”
荷塘前面的亭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疯子,可怜的鸳鸯们大概都被我们的鼓
躁和狂笑吓得躲进荷叶枯枝深处去了。春天的墙上贴满了<挽救大兵瑞安>小
电影儿舞会酒吧学英语新东方TOEFL实力GRE电子邮件的广告。
“你哥们那边搞定没有?”她问。
“差不多。”我说:“请了他们一人儿俩菠萝。我可是破了大财。尤其
是我左铺的‘老狗’,不少美眉都惨死在他那煽破锣的左嗓子下,他的出场
费已经浮摇直上,要不是看在我从来不泡妞的基础上,他是断断不会给这个
面子地!”
“还有你的服装置办得如何?”她像一个讨债的婆娘一样对我叠叠不休。
“置办?”我直冒火儿:“你给我嫁妆啊?”
“其实...”她突然奔过来胡撸了我头发一把,说:“你可以喷些
摩斯,在这儿,这儿,这儿..”
“去去去!”我如芒在背:“别动手动脚。”
“你的头发像鸡窝似的。几年没洗了?”她特意甩着手:“要不是为了我的
荣誉,倒贴给我钱我都不摸!”
“服装就凑合巴。流氓深沉人物都讲究便衣。越朴素越阴险!”我咳嗽了几
声儿。掏出一包烟,抽出其中一支递给她:“小姐,抽么?”
“假烟卷都做出来了?”她兴高采烈地拿出一支闻了闻:“怎么一股口
香糖味儿那?!”
“这个...”我东张西望了一番,觉得身上冷嗖嗖的很发毛。“时间不早了,
咱们今天就到这儿巴?20号楼底下的羊肉串儿不错,我就50串儿足够了!”
“你黄鼠狼啊你!”她吓了一跳:“我这个月的生活补助才50多。”
“舍不得孩子,你就套不上狼!”我说:“走了走了,看看人家,
多有专业精神,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要不咱们也排练排练?!”
“别介。别介。”她笑着去取车了:“我们宿舍的室长上星期就狠狠地
批判了我,说我不通知她们就宿夜未归,害得她们差点儿担心地报了警..."
“打住!”我一机伶:“如果真报了警,不会把我抓到局子里去巴?如果
我被抓住了,你会作证我是一个好流氓的巴?”
“不会。”她一撇嘴:“你活该。本来就没安好心。”
“我承认,我一开始见到你是没安好心。”我笑:“但是我立刻打消了邪恶
的念头,你不知道我是多么真诚地同情着和你交往过或者将要成为你可怜的
男朋友的难兄难弟们。”
她把车立住了,也不走,也不说话,两只眼睛也不眨。雕塑般了的。
“您...又怎么了?”我问。累死了,真是不能待见她们!
“我真有那么不可救药吗?”她可怜兮兮地抬起头,两只搭在车把上的两
条白玉般的手臂凝在温柔的夜色里面。
我也不说话。是不想说话。不能说话。倏然的功夫,我丧失了我的语言能力。
我的原则我的义务和我的权力,她的悲伤她的不悸她的尊严,我们萍水相逢,
我是一个发誓不待见不惦记女人的土人,又有什么资格对她品头论足?
她知道吗?在我的眼里面,没有一个母动物是可以救药的。可她为什么偏偏
又要问我呢?
我在这场看上去很刺激的游戏里已经越扯越深了,什么时候我能够
开始,什么时候我又应该结束?我向往隐形在平庸中观察过去现在
预言未来,因为我注定孤独。
“我有一件T恤衫,后面印着,别理我,烦着呢!”我终于愣头愣脑地
冒出一句。
她扑嗤一声,眉毛一挑,跨上自行车,又神采飞扬起来:“50串就50
串。再加上个三鸡蛋的剪饼果子,撑死你!”
冷冰冰的路灯照着我俩并肩而骑的影子,把车轮子拉长成畸形的弧线,
正如我们若隐若现的关系,从后绕到左,从左绕到右,从右绕到前,
浮现,缩短,变异,最后消失在原来的黑暗中央。
出头之日(十三)
***************半个月亮爬上来,依呀呀***********************
31号楼上面的天空是可以淹死野猫的灰蓝色,傍晚懒洋洋的丁香
树舒展开一团团花朵,暗香浮动在轻风拂隈中。
一间宿舍的窗口敞开着,粉白的布帘飞舞起皱褶。
我们局促地站成歪斜的一排。酷似由落魄的老驴被淘汰的家犬和瘦弱
的公鸡自宫的家猫等组成的布莱梅的合唱团站在贼窝门前探头探脑(有关
故事参加<格林童话选>)。我在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脸皮竟然远远比计
划中的要薄的多。于是在一疏忽间便要逃跑远走,把身体移开尴尬的局面。
逼上梁山。
我的头皮像小时候吃过的 笱刻且话闼 麻。他们都看着我,同时也摆出
撒丫子就可以撤退的架式。我只好拼命地清了清嗓子。
其实...本来...我不应该...
晚了。 全晚了。 武松上了景阳岗,已经喝了三碗酒。
“高~~~贝~~~~~贝儿~~~~~~~同学~~~~~!!!!”
我大吼,气壮山河,荡气回肠。
他们都敬佩地微弓起脊梁,‘老狗’本来很淡的眉毛皱了一皱。
“高贝贝同学!”我再喊。
很静。死一样。人们无论来去,蹑手蹑脚。抬起的腿却溅不起一滴
的尘埃。
“贝~~儿~~我的宝贝~~儿。”许多的鸭掐住我的脖梗子,但是我觉得
瞬间轻松无比,虽然我的声音微微地带有美声唱法地打着卷儿,我本
人已经完全渐入佳境--没有谁是需要在乎的,没有谁值得我惦记或者
待见。
“96国经的高贝贝同学注意了,注意了!”我用寻人启事里面的语调
宣布着:“我有话要献给你!”
人们聚集成东一簇,西一簇,不出所料地围在我们的身畔。31号楼的
小窗户一扇又一扇地纷纷敞开了,不同的毛茸茸的小脑袋争先恐后地钻
出来。
她们和他们都是高兴的,唯恐天下不乱的,好奇的,和空虚的。
她们和他们都是胆小的,却乐于接受新鲜事务的。
她们和他们的嘴巴都毫不吝惜地像九月的石榴裂开血红的蜜口,在我眼前
一掠而过。
“太阳已经走到西天边---可是---我心中的太阳还在燃烧,燃烧!
啊,太阳啊~~”
我想起第一次看见她写的这些话的时候把吃在嘴里的口香糖连皮儿带馅儿
统统吐在地下的情景。不过,现在我只希望我能够飞快地背诵完这段无论
用什么语气朗诵都超级油墨的甜言蜜语。
“你是尼采的太阳。
上帝说:
尼采已经死了!
我不相信上帝,可是凡高在阿尔的麦田里面看见的娇阳却抵不住你的火热
魅力。所以,上帝没有死!上帝就是我的你!”
天啊,杀人的老天啊!我暗叫不妙。把词背穿了。什么尼采死了,明明是
尼采说,上帝死了。为什么又扯出凡高来了?!他应该在最后出现嘛...
我惨了我惨了。该死的高贝贝,写的都是什么跟什么,明知道我比郭靖还笨,
还逼我在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背诵<九阴真经>里面的鬼画符儿。
我硬着头皮,续个落花流水:
“存在着就是合理的。你的存在却打破了我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从此
我的心不再流浪,我的原则不再适用于本我。
世界太混乱。人们太庸俗。基督对门徒们说:
我饶恕你们。在最后的午餐之前。你们中间有一个出卖了我,现在
他的手中握了十二个金币。
于是犹大便隐在黑暗里了。”
“这段儿是什么意思?”我问高贝贝。
“就是说基督虽然被他的门徒出卖了可是还是饶恕了庸俗的世人。”她
咬下一口羊肉串儿上的肥肉,呸地吐出很远:“而反衬出我的卓然不群,
出淤泥而不染。”
“奥。”我点头:“可是你觉得有人能听懂吗?就你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
的。跟西方哲学简史似的。还有还有,你创作句子怎么都如此拗口?!
干脆明明白白我的心啦,肉麻话都比拽文合适我。”
“愚蠢。”她把羊肉仟一挥:“你是个痞子,但是个雅痞。深沉你懂不懂,
这正适合你的外形。哲学?谁甩它们啊,这都是我即兴瞎编出来的。你也
有宽广的临场发挥的余地。”
“贝儿。”我说:“我才发现,你...不错。”
她终于呛着了。
“...你的眼睛,仿佛印度雅而家各答高山上的湖水。神秘,清湛,
深不可测。你的笑容,是绽放在死海中央的雪莲,片片晚香浮动
在黄昏的丁香树枝上。...
撒特在临死前握住德.布渥的手,给她永恒:朋友,我们既然存在
着,何惧分离?不要悲伤我的离开,脱离坏的信念。女人,是可爱的。
尤其是你,我最亲爱的朋友,而非我的妻子。”
我的头向后面一次又一次地拗过去,拗过去。我的声音沉静,低昂,
不卑不亢。我的脸想来也越来越白。
人们早已开始 郧运接 了。连身边的兄弟们都大眼儿瞪小眼儿地
打量我,我就像一颗化石,终于被当成恐龙蛋从朱罗纪的地层里
刨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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