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驾着辆最新款的小汽车在街上横冲直撞,挺害怕的。可是停不下来呀,主要是因为我第一次驾驶这种车,不知道这种没有刹车柄的车怎么才能让它安静下来。况且身边还是位初次见面的帅哥。怎么着也不能在帅哥面前出糗呀。看着他稳如泰山的样子,我佩服至极:帅哥就是帅哥,我坐这跟一母猴子似的,看看人家,比拉登都稳。火箭可能也就我这速度。正美着呢,突然出现一堵墙外加一高耸入云的电线杆,我吓的一身冷汗,那帅哥也不是泰山了,眼珠子瞪的跟灯泡似的。在晕过去的一瞬间,我还纳闷呢:这电线杆子平时那么脆弱,才几级风就给吹断了,今儿个是不是知道姑奶奶要撞上去了,就特地加了一身盔甲?真是高科技呀,连电线杆都未卜先知了……
忽然间我感觉到脑袋上有点疼,睁开眼睛一看,我亲爱的母亲大人正抱着枕头砸我,一边砸还一边吼:可若,你这个懒猪,一点都不象我。你不会学学你妈早睡早起呀?
我爬起来,平静的说:老太太, 拜托,这是您女儿的耳朵,不是扩音器,咱们家卡拉OK挺不错的,您去拿着麦克风愿意怎么吼怎么吼……
妈那双黑手早摸到我的腰上使出她的必杀技。要是平时我早“痛并快乐着”了,可这天,我特镇定,挠挠一头乱发,揉揉双眼,说:妈,别介,您老这样我早都没感觉了,要与时俱进。来点新鲜的使使。
趁妈还纳闷的时候,我拖着鞋跑进卫生间,整理我二十岁的容颜。还是我的脸蛋好哇,虽然不怎么迷人,可是怎么也算是我的私人财产呀。只是偶尔和它的主人闹闹情绪,冒出几颗象征青春的小痘痘。
早早到了学校,还没上课,我心不在焉的在学校里面转悠。不知不觉到了一棵树下。这棵树多粗多大呀。我总是在想,这树要是个人的话,怕是早成人精了吧。这棵树下有我太多的回忆了。我想起一个并不怎么喜欢的小品演员挽起袖子,在亿万人民面前特得意的说:我这辈子就指着这一个笑话活呢!当时就觉得特好笑。可是后来想想,我这大学四年的生活不也指着这棵树活吗?
我坐在树下的长椅上回忆幸福时光。还记得第一次和小体在大学里约会的时候,在他们学校里同样老掉牙的一棵树下。我红着脸装可爱。他大摇大摆的走过去对坐在长椅上的同学有礼貌的说:对不起,可以让我和我女朋友在这里休息一下吗?那同学纳闷的看看我们,竟飞也似的闪了。我当时吃惊的差点英年早逝了。小体双手抱在胸前,特得意的看着我,说:怎么,傻了?来,小可,请坐。我点点头:恩,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不错,有培养前途。
正想着,一特母性的脸伸我面前。哇噻,哪来一母狒狒?定睛一看,费娅站在我面前。她拍拍我的脑袋,说:你怎么了?眼睛跟兔子似的。怕是又和小体吵架了吧。这丫从来都这样,只知道导火索怎么当。我索性拉住他,把她当成一泔水桶,大哭特哭。路上人来人往的,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哎,今天早上出门时喝的那碗馄饨汤全浪费到这了,不然怎么这么咸呢?于是哭得更伤心。
我这一哭,可谓是天昏地暗,一上午转眼就过去了。弄的费娅也陪着翘课。其实我们才不用担心亲爱的教授会记我们旷课。因为点名的时候总是有好几个“可若”和“费娅”替我们答到。我们是声乐系的。别以为唱民族唱美声的都是些思想过时的老古董,我们在这所综合大学里可以说是最时尚、最新潮、最前卫的三最一族;也是最麻烦、最让老师头疼、最令女生恨之入骨的三最一族。
去吃饭吧!到哪儿吃呢?吃什么呢?等我安静了下来,费娅问我。
我想也没想就拉起她往后真美食屋冲,这丫头老是没什么主见,连吃饭都要都要想半天。而我一听吃饭,身上就来劲了。我亲爱的菠萝肉松饭,我来了……
我和小体又分手了。其实费娅对这早已经见怪不怪了。每次都是我提出的,可只要小体拿出他那浪漫搞笑的本领,我就又屁颠屁颠儿的投入他的怀抱了。刚开始时,他还会说:我不要分手,不要。每次都是我头也不回的走了。可到了后来,他明白了分手两个字已经成了我的杀手锏,于是便不再说什么,他知道我总会回去的。只要他嬉皮笑脸的跟我说句好话,我就又“恬不知耻”的钻进他怀里了。他是不抽烟的,衣服上总有股淡淡的香味。我想了好久都没想出来那到底是什么味,似乎是阳光的味道吧。小时侯,我什么都不乐意干,就喜欢阳光下吹泡泡,结果我的童年就在一个人的泡泡中悄然逝去了。
可这次,我知道我们不可能了。因为前一天晚上,小体第一次打了我,还是为了另一个女孩儿。他狠狠的抽了我一巴掌,抽的我是眼冒金星,就在我们学校那棵老掉牙的树下,就是让我流泪让我翘课让我回忆往事的那棵树下。我没有哭,我不想让他们看着我觉得我可怜。我只是看着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的小体,不说一句话。他明显心虚了,而身边那个我曾经爱护有加的小妹妹还在不停的拉着小体的袖子,说:哥,真不怪可若姐。都是我的错……我一听就火了:你他妈算什么东西,在这放什么狗屁?要不是你,我们哪会闹成这样?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可我什么都没说,很淑女的理了理头发,把手插进口袋,转身就走了,一边走我还一边想:幸亏晚上没什么人,要不在这里出没的帅哥们看见我这糗样,非得吓得眼睛珠子也得掉下来,那岂不是罪过罪过?
一天正上课呢,手机嗡嗡就震开了。我赶紧溜到最后一排,摸出手机一看,是豆子。这豆子是我和费娅一特铁的哥们儿。以前有男生对我们想入非非图谋不轨时,他都会冲出来当我们的护花使者。他真的叫豆子,真姓黄。乍一听人都以为是一街痞流氓呢。我一直怀疑这小子他妈是不是脑子秀逗了,给他起了这么一个臭名字?从小到大没少让我们嘲笑。后来为此他跟我们发了场大脾气。他拎起路边一木头棒子“梆”往墙上磕了一下,那棒子“喀嚓”一声就断了。我们以为下边他的台词将是:谁他妈再嘲我,就跟这棒子一样。可没想到,他下边的台词竟然是:谁他妈的再嘲我,我就跟这棒子一样。结果又惹得大家一阵哄笑。不过大家都知道他这是真火了,于是就干脆叫他豆子。他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我们还真怕这一大老爷们儿忽然在眼前消失了呢。
我刚吱了一声,就听见豆子在那边喊:干吗呢,这两天怎么没见你出没?老实交代吧,装淑女又吓死几个人?
我嘿嘿笑着说:哥们儿,姑奶奶我得意的很呢,美滋滋的让小体给踹了。估计人早有这想法了,要不怎么这么坚强勇敢要跟我分了呢?我说分就分吧,可他也太没风度了吧,抡圆胳膊给了我一下。唉,这人背了呀,连喝凉水都塞牙缝!哈哈……
豆子在那边半天没说话。
我接着说:喂,怎么不说话了?作白日梦呐?人抽我又没抽你,我都没晕,你倒是给打瞢了?你倒是放个屁吱一声呀?
豆子声音低低的说:小可,晚上出来吧。我发现了一家新开张的酒吧,环境还可以。出来玩玩吧,好久没聚了。
自然我是和费娅一起去的。费娅的男朋友Ben非要跟着我们一起去不可,说是费娅只要和我在一起就没什么好事儿。我倒是没什么,听惯了。再说她确实没少受我的欺压,应该的。可费娅早把他掐的青一块紫一块的了。想起以前我也是这么掐小体的。可小体总是把我一把拉进怀里,搂得紧紧的,动弹不得,然后再象哄小孩儿一样的哄着我:乖,别动别动,听话。我当时心里边特暖和,感觉自己被阳光包围了。渐渐的,我竟然迷上了这种感觉。于是每次我想重温的时候,就重施旧技。当然每次我的阴谋都能轻而易举的得逞。
我们四个人坐在酒吧里。这里环境确实挺不错,不同于一般的酒吧。这里并不喧闹,很安静,可以让人的心情完全的放松下来。听听音乐,品品特色甜点,真是不错的享受。Ben和费娅在玩两只小蜜蜂,而我和豆子都沉默在那里,用吸管搅动着杯子里边的果汁,我们说是出来喝酒的,可事实上,大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酒是只有在大家庆祝重要胜利时才喝的。
豆子先开了口:为什么会闹成这样?
其实我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我就是装傻:什么呀,闹成什么样了?
那小王八羔子为什么抽你?听得出来他在强压着火气。
我赶紧打着圆场:没什么,一点都不疼。真的,没事儿。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豆子听了摸出手机开始打电话,一边拨号一边骂:狗娘养的,我豆子罩的人都敢欺负,非叫人把他给费喽……
我一把抢过手机,用近乎哀求的声音对他说:豆子,我求你了,你别这样。我和小体……真……真没什么。真的,我求了,行吗?
他盯着我的眼睛,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小可,你就是不知悔改的妖精,老以为自己神通广大,可怎么翻也翻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
我“嗖”的站了起来,碰翻了桌上的几个杯子,叮叮当当的,旁边几个人诧异的看着我。我也不顾什么淑女形象了,冲着吧台服务员喊:你是不是八十年代来的呀?放这什么臭歌?我要听《太委屈》。姑奶奶今儿个心情好,就给你们露一手!我大步迈到台上,拿起话筒。别看我是专业唱民族的,可流行歌儿你随便点,要什么给你唱什么。
当她横刀夺爱的时候,你忘了所有的誓言。
她扬起爱情胜利的旗帜,你要我选择继续爱你的方式;
你曾经说要保护我,只给我温柔没挫折,
可是现在你总是对我回避,不再为我有心事而着急
一曲终了,整个酒吧都是喝彩声。我跟一骄傲的母鸡一样趾高气扬的走下来,还跟一大腕儿似的挥挥手。这场面我见的多了,可我今儿个高兴,就多余了一下。
一下来,Ben就递给我一匝红酒,说敬可若姐一杯,唱得真棒!确实唱得委屈呀……
费娅一巴掌拍他脑门儿上:你小子是想挨揍了还是怎么着?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我拉住费娅说:没事儿。刚不是没点酒吗?怎么,趁我不在偷偷庆祝呢?太不够意思了吧!今儿个你姐姐我高兴,放开肚皮喝,我请客。
她神秘的指着一神秘男子又神秘的说:嘿嘿,这不是我们点的,是老板送的。
我纳闷了,今儿个怎么好事儿都来了?这时一个穿着大格子棉布衬衫、休闲牛仔裤的大男孩走过来跟我说:你好,大家都管我叫木木。我是这儿的老板,很高兴认识你。请问怎么称呼呀?
我伸出手去和他象征性的握了一下,说:恩,你好。我叫秦可若,叫我可若、小可都行。
他微笑的看着我,眼睛弯弯的象月亮。他说:你歌唱得不错,专业的吧。有没有兴趣来我们酒吧驻唱呀?
我也笑着说:谢谢。您容我考虑几天,行吗?我当时心美滋滋的,毕竟是位大帅哥在夸我嘛。
他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说:那,你想好了给我打电话?
我点点头,说:行。那您忙。
木木走了以后,豆子、费娅和Ben都盯住我看。我说看什么看?喝酒喝酒!庆祝我失恋!哦,不对不对,是庆祝我脱离苦海!
Ben傻呼呼地说:怎么了?可若和小体真分手了?费娅用眼睛狠狠的剜了他一下。他马上痛苦的大叫:费娅你踩我干吗?
呵呵,这对欢喜冤家呦。我笑着拉住费娅:没事儿。对,这次是真的分了。我配不上人家。咱们是穷人家的孩子,要知道自己值几斤几两……
豆子打断我的话,说:喝酒喝酒,别扫兴啊,今儿个谁扫兴我不饶谁啊。来来来,一醉方休。
结果四个人喝到把胃都快吐出来了。我都不知道是谁把我送回家的,只记得那个人身上有我喜欢的味道。我趴在他的背上,嗅着阳光的味道,一下子就睡过去了。
过了几天,我翻口袋,发现木木的名片还在口袋揣着呢。我猛的想起来还没给人家答复呢。就是不去,也得给人家说一声呀。其实当时我就没想着要去那里唱歌。倒不是我看不上那种地方,主要因为我是专业学声乐的,要是唱流行歌唱惯了,唱声乐歌曲时位置容易掉。于是我按照名片上的电话号码打到这个叫摩尔曼斯克的酒吧。这名字起得好,摩尔曼斯克——世界上最大的不冻港,有意思。
我跟木木说对不起了,不是我不想去,主要是学校里有规定,不让出去在外边没约束的唱歌。
他也没为难我:行,不过你要是想通了就跟我说,我举双手双脚一块儿欢迎你。不过您可得经常光顾我这儿呀,您就动动嗓子,我这儿就多赚一倍钱呢。您来,您喝酒我付钱,怎么样?
我笑了笑,说:您太抬举我了,谢谢了。没问题啊,不过最近可不行,有演出啊。没事给我捧捧场?
于是再寒暄了几句,就算把这事给结了。
不是我跟人家瞎掰,确实有演出,蔡欣、王佳、费娅和我一起。我们四个在高中时候就认识了。我和费娅同桌,蔡欣和王佳也紧密的团结在我们俩周围。刚开始的时候,因为一特芝麻蒜皮儿的事儿我们四个打了一架。当然是我和费娅把她们俩治得服服帖帖的。她们俩看上去火得跟一炭火盆似的,其实也就是背后骂骂娘撒撒气的纸老虎。后来,历史老师讲课时说:毛 提出了著名论断,认为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我和费娅笑得差点背过气去。由于大家都特别喜欢唱歌跳舞,所以就聚在了一起,还给我们的组合起了个特纯情的名字:水果豆豆。我们各个都是学校里面的风云人物,唱美声、民族、通俗,你想听哪种就给你唱哪种。通常我们都是穿得亮晶晶地到台上又唱又跳的。其实在西安,象我们这种组合多得是,可我们四个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在这儿表演表演,在那儿转悠转悠,票子就来了,不多,可是花自己挣的钱,心里塌实呀。
别看现在这么风光,想当初我们低声下气的求海鲜城老板在开业典礼上给我们一次演出机会的时候,那个郁闷呐。那老板后来不做了,改行弄洗浴中心。他再请我们时,水果豆豆已经小有名气了。于是我们也耍了回大腕儿。特别是蔡欣,她眨着美丽的大眼睛对那老板说:对不起,我们先要安排一下,看看档期怎么样?结果那老板跟孙子似的,又是请洗桑拿,又是请按摩的。等到把我们身子骨贿赂好了,我们才表示考虑考虑。那老板狠狠心,咬着牙说:姑奶奶们,演一场四千。开业那天,能演几出演几出!看得出来,他话刚出口,就直想抽自己嘴巴子。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在他抽之前,我们抓紧时间把合同签了。只等着蘸着口水哗啦哗啦数票子呢。
这次又得跟着团,在西安周围的几个县区巡回演出。这一走就得两个多星期。我想这下终于可以忙起来了,终于可以疲倦得忘却一些事了。
人还是忙点好。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我在心情不爽的时候,只会发了疯似的在舞蹈室对着镜子跳舞,一直跳到起不来为止。我就是那种平时看上去嘻嘻哈哈没什么心思的人,可实际上自己的愁只有自己知道。我需要用生理上的疲倦来麻痹自己,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这次,我告诉自己:很多事情大度点儿,放手让它过去,一切就又晴空万里了。
在出去的这段日子,我们四个的表演受到了一致好评。观众们也忒热情,一路上花没少收。佳佳笑着说:这样收花,要比花店的货源来得快吧。费娅也贫上了,说:我说真的,回去咱开一花店,弄些外快使使。
过了大概半个月吧,回去再和豆子他们相聚在摩尔曼斯克的时候,豆子和Ben看着我们四个,摇摇头说:唉,西安又多了四头肥猪。气得我们四个掐得他们俩直倒抽冷气。
其实他们说得没错,我们四个确实个个都肥了一圈,主要是吃得花样多了。在西安,小吃自然不少,而且也精致,却都是经大厨加工了的,失去了那股地方味。可在这些小地方,都是原汁原味的,特别是在三原。这儿的县城特小,繁华街段就那么一点儿,可是这儿的千层油饼特好吃。我们四个手牵手逛了一趟城隍庙,给大殿里的诸位神仙磕了头。费娅看也不看,径直跑到送子娘娘那儿毕恭毕敬的磕了个头。完了抬头一看,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后来还因为这个被我们嘲了一路。逛完城隍庙,我们就在附近吃千层油饼。大家跑了一天,又渴又累的,就要了十二份油饼,八份豆浆,外加几个特色小菜。老板娘胖胖的,特和蔼。她笑眯眯地对我们说:你们四个姑娘能吃得完这些东西吗?要不,我给你们一人先上一份油饼和豆浆,你们先吃着,怎么样?不够了,再要?费娅当时还夸下海口说:放心吧,我现在饿得能吞下一头牛!可没想到,这儿的油饼分量特足,再加上本身就充饥,一人一份就够了,豆浆都是硬撑下去的。我们都说下次再来三原时一定再来吃。回去的时候我们还带了些宴友思熏鸡熏蹄之类的东西到处散,弄得跟出国旅行了一圈似的,特光荣。估计厂家现在正看着直线上升的销售额乐得口水直流呢。我们水果豆豆什么也不干,就端着产品到街上溜达一圈,销售额也得翻一翻。
我跟Ben说:估计费娅想结婚了。
Ben不解的看着我:为什么?跟谁结婚?表情特严肃。
只见费娅那姑娘站在Ben身后一个劲的跟我打手势做鬼脸示意我别说。我哪管这个,于是也装严肃:她呀,绝对不会嫁给你。
Ben拉着我直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阴险的一笑:你去问费娅呀!一脸坏笑的我偷偷溜了,只听得身后传来她杀猪般的惨叫声:可若,我跟你没完。
就这样,两个多月过去了,我一直以为和小体分手以后的日子将是很难熬过去的。因为我已经习惯那种有个人在身边烦自己逗自己让自己开心让自己着急的感觉。可是没想到,眨眨眼,两个月的时间已经悄然逝去了。这下,我才明白了时间为什么是公平的。它不会因为你的伤心你的难过你的不顺而停下或是放慢脚步。它永远都是上帝,只对信仰它的人宽容。我一直以为小体和我是分不开的一个整体,谁离开谁都无法过得开心。可是我又错了。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因为别人的离开而无法生活,除了不健全的人。由此可见,我起码是健全的。因为我虽然孤单但很坚强。其实我哪儿孤单。豆子、费娅、Ben、佳佳他们整天都陪着我,把整个西安城都快翻了个过儿,来来去去总是一大帮人,特引人注目。
我知道他们是怕我一个人寂寞难过.谁都知道我这人平时看上去挺正常一女的,可一遇到事儿就傻了。特别是我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做出些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举动。记得有一次,我和小体吵架了五天没联络。这五天里我去了以前我们俩经常一起猖獗的地方。我常常坐在那棵成了精的树下发呆,弄的跟一智障患者一样。最近在我面前,他们谁也不提小体的情况,而小体也仅仅是在我的美梦中出现当了几回骚扰者,除此之外,音信杳无。我就纳闷了:这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蒸发了?
爸妈最近对我也特别和气。让我觉得自己真就是一幸福的小公主。估计爸妈知道我和小体的事儿。他们安插在我周围的探子多了,不定哪天我和小体手牵手出现在街头,没准儿一路边卖红薯的老大爷会悄悄摸出大哥大给我爸汇报情况。不过我们家还算民主。高考填志愿的时候,爸妈问都没问。我知道他们派探子还是为了我好,怕我受欺负。在他们眼里,我当然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他们哪里知道他们的乖女儿只要不欺负别人就万事大吉了。爸妈从来不干涉我的生活,但我必须保证对自己负责。
看在二老那么关心我的份上,我硬是推掉了费娅他们为我安排的一系列活动,乖乖在家陪爸妈了一个礼拜。乖乖上学,放了学乖乖回家,帮妈妈做家务。弄得那伙人直骂我装淑女。其实我是不想再让大家为我操心,他们也挺累的,整天陪我。再说,我脾气也挺臭,我可不想把气撒到好哥们儿身上。
我常常洗碗时就发起呆来,眼睛盯着一处,跟傻了似的。妈看了我那样,也不说什么。可我听得见,她转身出去的时候,轻轻的叹气。还是爸妈心疼我。每天吃完晚饭后,爸就坐那儿和我聊天,聊旧事,聊现在。我常常在忍不住哭的时候借口上厕所,跑卫生间里洗脸。出来的时候满脸湿漉漉的,看不出来是水还是泪。爸摸着我的头说:怎么从那团肉球长这么大一姑娘的。我就笑着说:您二老会变戏法呗,就那么一变,我就这么大了。妈听了也跟着笑,场面特温馨。
挨到了个星期六,妈问我:怎么好久也没见你跟费娅、豆子他们出去玩了?去吧,去玩玩。我说:人家都有事儿,哪象我整天跟社会渣滓一样闲呐。妈听了也没说什么,于是拉上我让我陪她出去逛百盛,顺便儿给爸买点东西。
从百盛出来,在门口儿碰见了蔡欣。她特文气的跟我妈问了声好。她就这样,特会演戏,平时跟我们在一起时也跟我们没什么两样,可在我们几个的家长面前,她可是中国标准的古典美女。我妈夸她说:看看人家蔡欣,真是越长越水灵了。哪象我们家小可这孩子,越长越不象我。我用眼睛直剜她老人家。
寒暄了一会儿她便匆匆走了。看着蔡欣的背影,想想她刚才的眼神,隐隐约约的,我有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但又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这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开了,摸出来一看是小体。我迟疑了一下,妈催我快接啊。我缓缓的接起来说:喂,你是哪位?他在那头说:是我,小体。你有时间吗?出来吧。我说我这儿有事忙着呢。结果那头声音突然大了起来,费娅那母猴子在那边吼,你倒是出来呀,这么一大帮人都等着你呢。快,麻利点儿,豆子他们都在。
我一听豆子也在,心里猛的一揪: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妈看我脸色不对劲,也以为真有什么事儿,就催我赶紧去。于是我跟费娅说:行,你等着,喝酒别拉了我。
到了摩尔曼斯克,一进门儿,木木就过来招呼我说:都在里边呢,怎么这么久都不见你?我拉住他小声问:没出什么事儿吧?他笑眯眯的看着我:能出什么事儿?我这儿光伙计就十来个,能出什么事儿?
推开门,只见豆子、费娅、Ben、佳佳,蒸发了又出现了的小体,还有那个让小体为了她扇了我一下的姜瑶。豆子几个一见我,就围上来直骂我,说你丫真当孝顺女儿,把我们几个忘的一干二净。小体见我来了,站了起来。我挤了个笑算是和他打过招呼了。姜瑶坐在他身边,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身上那一件就够我吃一个月的。她一看我来了,特喜庆的跑过来说:可若姐姐,好久不见了。我和小体哥哥都特想你。我们俩儿还说是要请您吃饭呢。我就纳闷:他们什么时候成“我们俩儿”了?我感觉有点不大对劲,不过我还是笑眯眯的说:我最近有点活动,就没怎么出来麻烦你们大家。我就特纳闷:现在装这么可爱,当初你害我的时候,怎么没这么纯洁。
那天晚上我们约好小体一起去看电影。说好的姜瑶先来我们学校和我一起等小体来叫我们。她让我到门口接她。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来了,她又说时间还早,没去过我们学校,想到里边转转。我怕小体来了找不着我们,可她再三撒娇要去,于是我就答应了。她就跟在我身后,我还跟她说晚上你慢着点走。走着走着我说这下逛完了,走吧。转身一看,这姑娘竟然不见了。当时天已经黑了,这么大的人了她能跑哪儿去呀?这时小体也到了,一听姜瑶不见了,一个劲儿的骂我。我安慰小体说没事儿,我们学校没多大,别急,肯定能找着。于是就给她打电话,手机关机;到处找都不见她的身影。我们就到那棵树下边商量怎么办,结果就看到姜瑶缩成一团蹲在椅子上哭。一看我们来了,她扑到小体身上,边哭边说:我知道我是电灯泡,我知道你们不想要我。这儿太黑,我好怕,我要回家……小体一听,以为是我故意把她带进来把她甩掉的,而且我刚又那么镇定的安慰他说一定能找到。于是他一生气,一巴掌抽过来,我就眼冒金星了。
小体说:人来齐了,点东西吧。我说:还没呢,蔡欣怎么没来?佳佳说小可你不知道呀,自从咱们演出回来就一直没怎么见她。上课她也老是上一半就说难受请假出去了。费娅也说对呀,上大课时确实不大见她人。我这才想起来,确实是有好长时间不她了。她和佳佳一班,我和费娅一班。可是上大课时都在一起呀。怎么这丫真有事儿?再想想下午见她时她的眼神,我就觉得心慌。
除了小体点了酒,其他人都点了果汁。小体一个人在那儿喝闷酒,一瓶接一瓶的。姜瑶不停的拉着他的胳膊说别喝了。我有点生气,一拍桌子说我走了,我就是看不惯有些人在这里使大少爷脾气。转身出去的时候,我听见有几个声音催促着小体:追呀追呀。可他始终还是没有追出来。我多么希望他能追出来跟我象以前那样开玩笑。我不渴望他跟我道歉,只要他象以前一样跟我说句笑话,就一切都回到从前了。可是,他没有,任凭我头也不回的走出去。是啊,有那么大一孔雀在那儿开屏呢,他出得来吗?
正走着,忽然身后有人拍了我一下。我转过身一看,是姜瑶。只见她特严肃的看着我,趾高气昂地对我说:我希望你后不要再缠着小体了。
我有点纳闷:我什么时候缠着他了?
她说:你缠了没缠这个我不管,总之你就是不要再和他有任何瓜葛。我和小体就快订婚了,你就别再枉费苦心了。
我当时挺惊讶的:这法定年龄不是还没到吗?
她抓住我的手腕狠狠的捏着,说:你别不听我的警告,有什么后果你自负。放心吧,到时候请客,您可一定要赏光呀。
我挣开她的手,甩甩头发,笑着对她说:大小姐,您放心,你多心狠手辣呀,我哪敢跟您争,再说,我也争不过您呀。不过您得先搞定他,因为这个还得他说了算。说完我转身就走了,估计那母夜叉气得直跺脚呢。
其实这事我也略有耳闻。小体的爸爸是家信息技术网络处理中心的大老板,而姜瑶的爸爸又是软件开发公司的董事长。这里边的隐情不说自然明了。不过看得出来,姜瑶确实挺喜欢小体的,这样至少能让人接受。当然关于这些小体是不清楚的。他一直单纯的认为,这位刚从澳大利亚留学归来的妹妹真的只是妹妹,而小时侯妈妈说过的那些也只不过是开玩笑。他根本不会想到,其实他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要成为牺牲品。
可姜瑶估计没看过那什么女郎。上边一特美貌的女妖精老坐那儿搔首弄姿的说一大堆关于爱情关于婚姻关于男人关于女人的话。其中有这么一句:愚蠢的女人总是想办法解决女人,而聪明的女人总是想办法解决男人。
我想这两种女人我都不是。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什么办法要解决谁。我只是在按照我的方式过着我自己该过的生活。我和小体在一起四年多了,他从来没有让我吃过一次醋,受过一次苦。就是最近姜瑶从澳大利亚回来,才让我们之间出现了一些问题,一些真正要面对的问题。以前和他的那些小打小闹算什么呀,不过是些水花儿。可现在真的大浪来了,没准儿迎上一个浪头,我和小体就真的绝缘了。
我们俩都是初恋,说出来大家可能都不信。当时在学校里,连老师都知道我们的事儿,小体家有钱,人又长的帅,好多女生都对他梦寐以求。可我就是看不惯他。我总觉得家里有钱的男孩儿都是花花公子。于是我和费娅背地里就没少整他。不过有一次学校篮球队要出去比赛,而我是拉拉队队长,自然和身为篮球队主力的他有了更多接触。我这才发现,他这人其实特好。结果当小体向我表白时,我就答应了和他在一起。第二天全校上下闹的沸沸扬扬的。在一个星期之后,我们又双双被选中做校园文化艺术节的主持人。当我们身着盛装出现在舞台上时,全场沸腾,组织文艺汇演的老师直点头说不错不错,今年的文化节办的确实不错。其实当时同学们欢呼的时候,我们特不好意思,估计要是在口中含个鸡蛋肯定得熟了。特纯情。
可毕竟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日历一天天一页页的扯过去,就是在扯时间的外壳,谁都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运气好的人扒开后,是一年辛苦的奖励,而有的人扒开后却是空空如也。我费劲心思扒了四年,好不容易扒出个适合我的大帅哥,可因为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个原因,一阵风就给吹人家怀里去了。我这个懊恼呐。人总是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这话说的一点没错。每次都是我捣乱,可每次都是我先后悔得直想抽自己。
通过了象征性的考试之后,终于放暑假了。为了盼这个暑假,我真是左盼右盼上盼下盼,盼到洛阳的牡丹都谢了,盼到眼睛上的黑“轮胎”又粗了一圈。这不,好不容易盼来了。我想借这个暑假去趟农村。只有在那里我的心才能真真正正的静下来。没有摩尔曼斯克的爵士乐;没有费娅他们的欢声笑语;没有舞台的五彩灯光,没有鲜花,没有掌声。只有水泥船孤独的靠在岸边;只有小河潺潺流过;只有一个孤独的我坐在孤独的船上对着静静的河谷发呆。
在过去,家里挺穷,没什么钱。可爷爷看人家家里都有自行车,硬是勒紧裤腰带省吃简用,花了一年的积蓄买来了一辆在全村算是最好的28型自行车。爷爷常跟人说:这车车闸特别好使,下坡还得使劲蹬呢;车轱辘也特利索,上坡时还要捏闸呢。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奶奶在爸爸当兵的第二年就不去世了,而那时爸才18岁。爸在当兵前没和奶奶商量,直接去报了名。通过体检后,在家呆了没一个多礼拜就走了。奶奶看着爸的背影猛烈地咳嗽起来,拿出手绢一擦,全是血。在床上躺了半年多以后,便因为肺结核不幸去世了。爷爷抱着奶奶的尸体几天不吃不喝的,大伯、姑妈、姑姑更是哭的死去活来的。在奶奶去世前没能再见她老人家最后一面,成了爸爸一生的遗憾。在奶奶去世后的几年内,爷爷再没有笑过,再没有拉过心爱的板胡,只是整天为了生计在田间耕作。过了好久好久,爷爷的儿女们都成家立业了,儿孙满堂了,笑容才重新爬上了他的眉梢。而且走到哪里都是一开心果。
我坐在爷爷房间里的小凳儿上,拉着爷爷让他给我拉一段《辕门斩子》。他不慌不忙的拿出板胡儿,一边拉还一边唱了起来。秦腔可真是个好东西啊,它给了多少老年人晚年的安慰,至少可以说是一种寄托。这时黄昏残余的阳光透过门缝儿照在面前的地面上,而我则抱着双膝昏昏睡去了。
在梦里,我和小体手牵手走在河边。我停下来看着他的眼睛。他说:你别看,看了,你会陷进去的。我说:我宁愿陷进去,宁愿一辈子不出来。他一把把我拉进怀里说对不起。眼泪顺着我的脖子流呀流呀的,感觉特别真实。
突然间姜瑶开着一辆奔驰向我冲过来,我吓得抱紧了小体。可不知怎么的,他竟然坐到了姜瑶的身边一起狞笑。我贼,你他妈什么时候学会瞬间转移了?刚骂了一句,我就被撞飞了。虽然我质量挺大的,可谁都经不了这一撞呀。“咚”的一声,我就被扔到了水里。虽然我会游泳,可我没有动,任凭身子往水里。我看见水面上小体的眼神,特复杂,是我从来都没发现过的商人的眼神……
就这么给憋醒了,大娘守在床边,心疼的说:你怎么了?睡过去时又哭又闹的。我挥挥手说没事,站起来想倒杯水喝,可刚站起来,就觉得一阵恶心,吧唧一声就倒在床上又睡过去了。
我发现自己重新又回到了那个梦里。明明知道这是个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姜瑶狞笑着转身离开了,小体跳进水里把我救了上来,又哭又叫的:你怎么一动不动的就那么掉进水里?我说我等着你救我呢。等我救你?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你别这样。我和她要结婚了。
听了这话,我特别的高兴,真的,笑得特开心。小体特深情的看着我说:可若,你要记得不管我和谁在一起,我的心都在你那里。我推开他:你现在怎么这么婆娘?滚吧滚吧,姑奶奶什么都不稀罕,你只管睡在那堆票子上慢慢做梦吧。他一听生气了,一巴掌又抡过来。我说:怎么着?你他妈上瘾了是不是?得,您杀了我得了,以解你心头之恨。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捅进了我的肚子,姜瑶在我面前不停的狞笑。特恐怖。
待到醒来时已经是两天以后了。大伯大娘商量着要把我送回去。因为这两天里我一直发烧,沉睡不醒,不停的说胡话。今天好不容易才退烧了。我咧着干裂的嘴唇嘻嘻哈哈的说:怎么了?不欢迎我呀?这么快就赶我走呀!怎么着也得让我有个地方待不是?你们忍心让我回那混水中?难道你们可爱的侄女就应该英年早逝?
大伙儿都笑了,而我开心得眼泪都跑出来凑热闹了.
想起来好几天没和费娅他们联络了,走的时候我谁都没打招呼,估计这伙人以为我蒸发了.摸出手机一看,好几个未接电话.我脑中马上显现出那伙人聚在一起骂我的画面.费娅肯定会说要把我的血XO 喝,把我的肉当熏鸡熏蹄的啃.于是我赶紧在镇街道找了一家话吧,一一回电话.我可不敢用手机打,我们家可是工薪阶层,哪象人家小体姜瑶,光一个月电话费就够养活我好几个月了.
我先打给了蔡欣,隔了好久她才接起了电话,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喂……
蔡欣,你丫怎么了?怎么这么久都不见你人呢?
她说是你吗,可若?
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她半天没吭声.
我当时特火:你倒是说句话呀,有什么事儿我们帮你一起扛呀.
她压低了声音说:可若,我真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呀?我又不是小孩儿.没和你们在一起玩,是因为我怕考试过不了.
我想这姑娘肯定有什么事儿.要是她不肯说,我再问,她也不会说的.于是再叮咛了几句,就挂掉了电话.
拨通了费娅这妖精的电话后不到三秒,就接起来了.我刚刚吭了一声,那边就喊起来了:可若是不是?你这猪精又跑哪儿祸害善良群众去了?凭你那食量不把人家吃穷了?你光顾自己风光无限呢,把我扔这儿跟一孤寡老人一样,我容易吗我?你回来可别让我碰上啊,不然我要把你血XO喝……
我打断她的话: 是不是还要把我肉当熏鸡熏蹄的啃呐?
你怎么知道?她惊讶的问.
我说就你那点智力.每次骂我都骂同样的话,我背都背下来了。好好好,别闹了。咱们那儿最近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呀。她纳闷的说。
刚才我给蔡欣打了电话,我估计这姑娘可能真有什么事了。刚我问她,她什么也不肯说。你们几个留意一下啊。能帮的大家尽点力帮帮。我还得再待上几天才能回去。那儿就交给你们几个了。
费娅听了,说知道了。再贫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从小到大,我就怕身边的朋友被人欺负。看到在一起疯了几年的朋友们被人玩被人整被人欺负,我心里就比自己被人玩被人整被人欺负还难受。蔡欣是我们几个里年龄最小的,人漂亮的是没法说,可这姑娘不知道怎么的,有什么事儿从来不告诉我们,都憋在心里头。至于她的家庭情况,我们谁也不清楚,她从来没提过,而我们谁也没好意思问。不过她倒是一特乖巧的女孩。这次会不会是她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正想着,手机响了,是豆子。我正要给他打呢。接起来以后,他声音低低的问我:小可,你在哪儿呢?
我说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你有事快点说,这是漫游,贵着呢。
他笑了一声,说你回来吧,我在你爷爷家村口。
这小子开玩笑呢吧。我挂掉电话就往回赶,老远就看到豆子穿着白T恤、米色休闲裤站村口向我招手.先是愣了一下,呆呆的站在那里。忽然间我有一种错觉,我感觉那不是豆子,而是小体微笑着站在那儿跟我招手。我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每次出去玩,我都会迟到。可小体每次都不生气,一看见我,老远的就向我招手。于是我飞快地扑了上去,跟猛虎下山似的。可等到豆子抱紧我的时候,我才清醒过来那不是小体。豆子和小体一样有着阳光般的味道,可他们给我的感觉不同。小体的拥抱让我有浓浓的幸福感,而豆子给的则是安静而安全的大海。
我捶了他肩膀一拳:你小子怎么来了?从小就跟一跟屁虫似的。
他也捶了我一拳:我就是跟屁虫,谁叫你是那臭屁呢?
我这才发现他发型变了,根根头发都直立在头顶,特精神一小刺猬。过去豆子在我们学校里的影响力绝对不亚于小体,也是人见人爱的帅哥一头。头发服帖的散在头上,前面的头发近乎遮住了眼睛。他在校篮球队里的主力位置比小体都稳固。看似不经意,可抢断、过人、投篮总能轻松完成。凭着他帅气的长相、潇洒的气质不知迷死多少花季少女呢。可任何人都想不到:豆子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他整天只知道把大把大把的时间浪费到我们这伙人身上,陪着我们瞎胡闹,任凭那些频频开屏的孔雀在面前走来走去,眼皮都懒得抬。或许真没什么事儿分他的心吧,他是我们中间最幸运的,丝毫没费劲就考上了陕西省最好的理工类大学里最好的系。Ben和小体在我们学校附近的另一所大学里读国际贸易。而我、费娅、王佳、蔡欣又凑热闹到了同一所大学同一个系。幸亏我们大伙儿没在一所学校里,不然那多费老师啊,学校非得给我们七个折腾垮了。
我把手放他头上摸了摸:哟,这小子真变刺猬了。不错不错,挺好玩儿的。
他笑着看着我说:拜托,这是我的头发,不是玩具。好看就好看,哪有拿好玩形容人家头发的?怎么样?最近好吗?
我这不挺好?这么天真烂漫,这么活泼可爱,这么纯洁调皮的……
他打断我的话,说小可你瘦了。我……我们大家都挺想你的。你跑这儿享受新鲜空气来了?真不够意思。是不是嫌我上次说你肥了一圈,痛下决心立志减肥了?
您真是有眼不识猪仙。这生活美着呢,看我腰上游泳圈又粗了一圈,有进步吧。
他盯着我笑着点头。
豆子也在爷爷家里住下了。大伯大娘都以为他是我男朋友,对他特热情,招呼他比招呼我还殷勤。我再三解释也无济于事。于是我总是背地里对他严刑逼供。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目的?他嘻嘻哈哈的说:嘿嘿,我能有什么目的?只要你这猪妖不打我主意就万事大吉了,我怎么敢主动去招惹您老人家呢?
他问我:怎么没见你去那个让你梦魂萦绕的地方呢?
是啊,这次回来以后,我还真没去过那儿呢。刚来我就生病了,病好了,豆子又来了,没时间啊。其实没时间不过是我的一个借口而已。要是真想去,就是把我关铁笼子里,我也非得架着笼子一块去了不可。并不是我不想,而是不敢。以前我都是坐在那里怀念我和小体之间的一切的,我怕到了那里会忍不住想他,怕我会哭得唏哩哗啦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掉。
可是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不管那些事情是不是符合你的想象,你都得接受,别无选择。
我们特意拣了个傍晚去的。这儿的小孩儿大都在中午时来游泳,一到傍晚就都回家吃饭了。所以这个时候这儿最安静。
豆子和我坐在水泥船上半天不说话。
喂,豆子,你怎么不说话?我耐不住沉默,先开了口。
豆子笑着看看我,又扭过头去看着日光散尽后那美丽的霞云。他眼睛跟猫眼石似的,亮晶晶的,挺好看的。我发现但凡到这儿来的人,眼神都很纯澈,至少会变纯澈。
这儿是我想象中的地方,不过它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
真的吗?那自然是,我可若发现的地方能有错吗?
豆子说的没错,这儿确实挺美。河面挺宽,岸边浮着些绿油油的水草,竖着些可以吹哨的芦苇。我总能想起耿林莽在《芦苇叶上风》中写用芦苇叶吹哨子的句子。它就那么轻轻的触动了我心底那根回忆的神经。远处有一根指头粗细的铁丝连接了两岸,一艘当地农民自制的四方小舟靠人力拉着铁丝在船中心的滚轴上滚动,来回的穿梭在两岸。偶尔也有一大群一大群的鸟被岸上的唿哨惊动,四散飞去。我们现在坐的这艘水泥船,顾名思义就是用水泥做成的船,不过是空心的,所以能浮在水面上。它在那里已经卧睡了几十年了。经历河水无数次的涨浮,水已经占去了一多半船里的空间,所以它现在已经有一部分被埋在水里。不过,这样有利于我们更近的接触水里的鱼虾。
小可,你有过童年吗?
时光迅速倒转。其实我的童年几乎是个空白。当别的小孩儿一伙一伙的出去玩的时候,我却不得不赶各个辅导班:钢琴、美术、舞蹈、写作、书法、声乐……虽然奖杯奖状一堆一堆的捧回来,可它们给我的回忆只能是满场观众的喝彩和掌声,而那漫山遍野的花草,那过家家的游戏,对于我来说,都只不过是个梦。一个没有童年的人是多么悲哀啊。我只有在爸妈上班去的时候,一个人呆在阳光下面吹泡泡。
我说:当然,谁没有童年啊。我的童年有好多好多泡泡,飞来飞去的,可漂亮了。
他盯着对面的天空,说:很小的时候,家里挺穷,爸、妈、姐和我,我们四个人挤在一间租来的屋子里。生活很艰苦,可是很和睦。爸妈开始了艰苦的创业。从最初的摆地摊到后来的印刷厂,家里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了。爸说要给我们最好的生活,于是就在西安房价最贵的地段买了一套花园式别墅。房子大了,可家的感觉却淡了。爸贷款搞了一家很大的娱乐休闲中心。妈将印刷厂接管,效益也不错。他们很少回家,有时我和姐几个星期都在外边吃肯德基,弄得我后来一看见快餐就恶心……
他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手插在口袋里,背对着我,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可若你知道吗?他们一回来就吵架,开始我和姐都很害怕。都是为了钱!他们一吵架,妈就搬出去住了,过一段日子,爸又把妈接回来了,分分和和……后来他们吵,我就在一边傻笑,然后站在院子里喊瘦子爸和萝卜腿妈又吵架了……你想想,一个年仅八岁的小孩对自己家的事情已经那么漠然了……悲哀啊……
我看到豆子的肩膀开始不自然的抖动,他把头抬得很高很高。我知道他哭了。因为我要是想哭,就会把头抬得很高很高,看着天,眼泪就不那么容易流出来了。
他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接着说:爸妈终于在意料之中离婚了。其实我倒是挺赞成的,好聚好散总比死缠烂打好。妈决定要寻找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爸也找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做老婆。那天法院调解问我和姐愿意跟谁时,我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个劲儿的笑。最后,我和姐都跟了爸。可没想到不久,爸的钱就被朋友们洗劫一空,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外债。现在我只好呆在妈那里……
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一切都过去了,我们谁也没有办法改变的……别看豆子是我在那伙人中认识最早的一个,可对于这些我却从来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豆子父母离异了,所以在他面前说话时就会注意很多。
他转过来,面对着我,说小可你说上天是不是特不公平?对有的人特大方,对有些人特吝啬?
豆子,你别这样,上天是公平的,他没给你美貌,就会给你才智;他没给你财富,就会给你好的家庭……说到这儿我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因为我也觉得上天真的是很不公平。
他把手揣进口袋,掏出来一团东西。我定睛一看,竟然是长孝。
他把孝布抚平,轻轻的放进水里。然后他看着我说:小可你知道吗?我奶奶去世了不到半年。前不久我爷爷去世了,不到一个星期,我姥爷又走了……本来我谁都不想说的,可你知道吗?在他们两家之间奔来奔去,在灵堂前跪了又跪,我真的很累很累……说着他就慢慢的蹲了下去,小声的哭泣。
我心里难受极了,可我不允许自己哭出来。我蹲下去紧紧抱住他,眼睛使劲儿的瞪着天,安慰他:放心吧,一切都过去了,没事儿了,没事儿了,都过去了……
一直以来,豆子都是我们几个中间最能拿事的,可以说是我们老大。不管谁遇到什么事儿,他都帮我们扛了。他也认识不少黑白两道的朋友,特能耐,我们都特崇拜他。可谁会想到成熟的豆子也会蹲这儿哭的唏哩哗啦的?我除了说“一切都过去了”还能说什么?豆子提到的这些事,要不是发生在我身边的人身上,我哪会相信有这么倒霉的人,我保证以为又是哪位作家在那编故事骗眼泪呢。
总以为我对朋友们都挺了解的,可大家的家庭、内心,我又了解了几分?我们整天嘻嘻哈哈的在一起疯,可大家肯定都有不顺心的事,只是都怕别人担心,就跟一受伤的小兽一样,悄悄找个安全的角落,把脓血舔干净。
后来几天,就在我和豆子的打打闹闹中过去了,弄得院子乌烟瘴气的。我带了换洗衣服,可豆子只带了一大袋我爱吃的果冻,光杆就跑来了。每天下午他洗完澡都只穿着大哥的大裤衩,追着我求我给他洗衣服,报酬是请我吃烤鸭。可等到积了第五只烤鸭的时候,我就改变了主意。我决定让他给我洗衣服,报酬是洗一次,减一只烤鸭。于是他眨眨眼睛说:那不好意思,我只好以身相许了……我吓得赶紧打住他的话:得,我宁愿给您当保姆。
就这样,两个多星期的光阴一下子就过去了。我们俩总不能呆一处祸害善良百姓呀,于是告别了爷爷一家,豪迈的回家了。
豆子把我送回了家。我满心欢喜的推开门喊了一声妈,可这老太太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笑眯眯地接过他手上帮我拿的东西,说:我们家可若给你添麻烦了。那口气好象是我硬跑豆子老家打扰了两个星期似的。
我悄悄警告他:别想通过贿赂我老妈刺探我隐私。
他笑得蹲在地上起不来:你能有什么隐私?就你那点秘密,我幼儿园时候都清清楚楚的。你还有隐私?吹牛吧你。
我气急败坏地抓起靠垫砸他,他笑眯眯的把手背在身后,轻轻一闪进了厨房,只听见他说:阿姨,我给您帮忙吧!
我妈说:现在象你这种孩子真是不多了。我们家可若连厨房进都不进……
豆子透过门缝阴险的冲着我笑。我冲他伸了伸拳头:你小子小心些,别让我逮住。
在家休息了一天,劲儿全缓过来了。一早起来,我就打电话给费娅,让她纠集人马晚上去摩尔曼斯克,好久没聚了。费娅说:丫丫个呸的,你终于回来了。你跟豆子还真好意思,出去逍遥快活一圈回来了,把这么大一帮人扔这儿,乌七八糟的那叫个乱呐。正好,晚上我有事跟你说。
隐隐的我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于是便早早到了摩尔曼斯克,和木木寒暄寒暄。
他问我:你干什么去了?不会是逛了一圈非洲吧。
我一本正经的对他说:您没瞅瞅我这身段儿?非洲本来没水没粮的,就我这食量,去了非得弄得人家那儿又一次粮食淡水危机。
今天放的是《阿根廷,别为我哭泣》。我看着酒吧里形形色色的人,耳朵里只有音乐,其他什么也听不见。可以给那些人安上喜欢的名字,设计他们之间的对白,想象他们的心理活动……有时候会感觉自己就是上帝,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小体和姜瑶早早就来了。小体一见我,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当我不经意间往他那里看时,总能发现他从落下的发梢缝隙里看我,弄得我浑身不自在。姜咬夹在我们俩中间,趴在吧台上不停的摇摇小体的胳膊问这问那的,而小体总是敷衍了事。以前的小体从来没这么沉默过。其实他是个特阳光特灿烂的大男孩。我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姜瑶对我说的话,心里开始不舒服起来。
我说:Waiter,上酒。
木木走过来靠我旁边:哟,小可,今儿个有什么高兴事儿要庆祝啊?
我哪有什么开心的事儿要庆祝?哎,这么长时间没来喝酒了,有点馋了。我从小都是一酒罐子,平时没显出来,主要是我怕破坏我淑女的光辉形象。现在实在是撑不住了啊……哈哈……
木木笑笑,说我亲自给你调杯拿手的,怎么样?
正说着,费娅、豆子和佳佳到了。打过招呼之后,费娅神秘的拉过我小声说:蔡欣这姑娘真不够意思,有事儿老是藏着不说。当我们是空气呐?
我心里咯噔一声:那她现在在哪儿?
现在?我当然知道!摇身一变成妖精了!费娅生气的说。
我拉上费娅的手就往外冲。木木看见了,说小可你干吗去啊?我勉强挤出个笑:您先搁那儿,我现在有点事儿,马上回来。
费娅带着我左拐右拐到了一家叫“激情荡漾”的迪厅。我看着迪厅的牌子啐道:听着名字都恶心。刚一进门,就看到一男一女热烈的拥抱着打啵儿。乍一听,还以为谁家小孩儿吃奶呢。我们俩哪儿受得了这阵势,脸早红成猴子屁股了。
她指着台上一女妖精说那不是蔡欣。
我一看,差点没吐血身亡。那哪儿是人啊,简直比蜘蛛精还蜘蛛精。她身穿性感前卫的吊带超短裙,在迪厅飞速旋转的灯光下,随着她扭动的腰身一闪一闪,亮晶晶的。
其实迪厅里大多数领舞的女孩儿都这样打扮,我见的多了。可是看着我姐们儿穿成这样,在这种地方伸胳膊伸腿儿的,我就是接受不了,心里边特憋气。还记得有一次演出时,需要穿一身白色的吊带裙。我们三个费劲心思都没让她乖乖的把衣服换了。她哭哭啼啼的说从来没穿过吊带,太暴露了。可现在她却打扮得跟妖精似的在舞台上跳钢管舞。一想到当日纯洁得象小公主一样的姐妹现在竟然变成了这样,我气就不打一处来。
一曲终了,终于能歇下了。我和费娅趁这个当口走过去准备找她问个清楚。可这时一个大胖子拽着她的手,嘻嘻哈哈的往包间里拉。我一看情况不对,顺手抄了一啤酒瓶子,反手握着,“哐啷“一声摔在桌子上,把缺口那边对着胖子。
你再动动这姑娘试试?
胖子先是愣了一下,松开了蔡欣,费娅趁机把她拉了过来。胖子一看就我们两个人,马上又恢复了刚才那副嘴脸,特挑衅的看着我们:哟,怎么着,吃醋了?别急嘛,哥哥这就陪你玩。
我使劲儿啐了一口:您没看您那脸上的皱纹跟东非大裂谷似的,还“哥哥”?都不怕闪了舌头?我给费娅和蔡欣示意让她们快跑,可她们早吓傻了,一动不动。我索性退到她们跟前,趁胖子不注意时,拉起她们就往外冲。
可刚冲到门口,我就知道我们遇上团伙了。门口站了两个臭男人,特淫荡的看着我们。
我心里一沉:这下完了。
胖子挥挥手:兄弟们,别跟他们废话,拉进去再说。
我喊了一声:等一下。待他们都停了下来,我压着猛跳的心,说:哥们儿,大家都是出来在人堆里混饭吃的。你们现在这么嚣张,您能担保您一辈子不出这迪厅的门?我们敢单枪匹马的来挑你们,你们也该想想我有什么背景没有?我告诉你,不是我吹,你这样的小混混,我见多了,都是给别人卖命的……
这时里边一个包间的门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小胡子。他端详了一下我们三个,不屑的说:哟,谁口气这么大啊?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乱哄哄的,我们回头一看,两彪型大汉一人一拳把挡门口那两臭小子撂倒了。里面的人刚要动手,就看见木木身后带了十来个特有块的大汉。我们惊喜的叫道:木木,你他妈的怎么才来?
木木走我们跟前,说傻站这儿干吗?快走。
我们跌跌撞撞的走到了门口,就听见里边动开了手。原本看热闹的人都涌了出来。看着乱七八糟的人群,我们三个全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
过了一会儿,豆子也带着一帮人到了。我赶紧对豆子说:你快进去看看吧,木木带着人进去了。
他点点头说知道了。径直就往里面去了。我怕出事,于是也跟了进去。
豆子喊了一声别打了。里面渐渐安静了下来。
小胡子说:哟,这是那路神仙啊?
这是青龙会的神仙。
小胡子一听,这才正眼看了一下豆子:哎哟,这不是黄哥吗?得罪得罪。
豆子挥挥手说别客套了,说怎么办吧。
小胡子口气明显软了下来:对不住了,黄哥,我们不知道这是你们的人,不然……我们哪儿敢呐?
我一听就火了:照你的意思,我们要是没什么后台,非得给你们整死到这儿?要是换了其他人,非得给你们糟蹋了。于是我冲上去,抡圆了胳膊给了他一拳。我生平第一次这么打人。小胡子没受住,打了个踉跄,嘴角也淌出了血。
豆子拉住我说算了,让他们走。于是小胡子给我们赔了不是,灰溜溜的走了。
豆子知道我早软了,扶着我说:瞧多危险。你可真厉害,跟费娅没头没脑的就跑来了。平时猴灵猴灵的,关键时刻怎么这么傻?真是的,都二十的人了,还是粗枝大叶的。
我把手搭到他的肩膀上,拍了拍:没事,近来拳法有进步吧?走,看看那两个怎么样了?
我看到小体开着车停在门口,姜瑶幸灾乐祸的坐在他旁边,比孵蛋的老母鸡都稳。蔡欣和费娅坐在后边跟我招手,示意让我上车。
我心里边有点窝火:小体你刚才干吗去了?现在跑来装好人?于是我跟他们挥挥手:走吧走吧,都回吧。我还要和豆子、木木他们一醉方休呢。有空再聚吧。
我们一伙人浩浩荡荡的往摩尔曼斯克开,阵容庞大,忒嚣张。
真的一醉方休了。迷迷糊糊中不知道是谁把我送回了家,那种阳光般的味道萦绕在我的周围,很暖和。我在阳光做成的床里静静的躺着,做着在云朵上睡觉的美梦。我是真的累了。世界上最惬意的事情就是睡觉时都做着睡觉的梦,美梦里仍然是美梦。
第二天,我把蔡欣单独约了出来。
我说蔡欣,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呀?跟我们出去正儿八经表演的时候不好好出力,却到那种地方去卖命。你也太不够朋友了吧。
她支支吾吾地说:可若,你不明白。
你光说我不明白,你倒是说清楚让我明白啊!
我……我是帮朋友的。迪厅老板托我朋友找的我。我看钱给的爽快,朋友的面子我也得给……所以……
我打断她的话:你怎么这么傻?这么点钱你就把自己给出卖了?蔡欣,你什么时候也变成这样了?你真他妈的蠢。你那朋友要真是朋友,昨天出事时怎么连个脸儿都不露?还不是我们出面帮你把这事摆平了?起码他得给那儿老板打招呼照顾你吧。昨天那老板开始还想过来摆事儿,一见打起来了,两边又都不是好惹的主儿,早闪一边了。估计你死了还在那儿谢你那所谓的朋友呢。
一席话说得蔡欣哭得唏哩哗啦的,眼睛血红血红的。我这人天生就知道怜香惜玉,一看她都快成水龙头了,火气早消了。说实话,看她那样哭,我也特想哭,不过我想,我要是一哭呀,我们姐儿俩的眼泪非得淹死不少花花草草,于是忍了一把。
我正儿八经的说:别哭了,人家林黛玉一哭是惊天地泣鬼神。你呀,本来就长得不怎么可爱,再哭就更丑了。别有事没事尿水子直流的,我看着烦。
最后用一顿美食把这姑娘喂饱了。我一拍脑门儿,好几个月没上网了。还记得有人这么说:一个月不上网就跟从唐朝坐时空穿梭机来的一样。那我几个月都没闻过电脑味了,不早退化成猿猴了?确实得去看看了。我估计我邮箱得炸了,QQ上留言也满了。我在一个叫“幸福虫虫”的论坛上当版主,版面叫“心情驿站”。我还给自己起了个特纯情的名字叫“天使之泪”。在论坛里,我特受照顾。好多版面建了几个月都没人理,而我的版一天就有无数流星,占的空间太大太满,另外不得不删掉很多留言。这么长时间没去照顾,估计老大虫子得抽我了。其实我们老大是个特好的人。对于很多麻烦的我不愿意去干的事情,都交给老大去干。而老大也总是耐心的帮我干完。虽然以前我们同一所学校,可是互不相识。不过我猜测虫子应该是个极其率性的男孩。
小体的版面叫“风起云涌”,受欢迎的程度仅次于我。我看到小体发的帖子,叫“谁陪我去老家”。他说:
我们老家是个有着大河的地方,很美。可以毫无顾忌的在河里裸泳;可以画河谷里美丽的风景;可以对着对面的陡壁大声的唱歌……
更重要的是可以去钓鱼。我左手拿钓竿,右手拿个小桶,胳膊肘底下夹本书,随便什么书都成。一边钓鱼,一边看书,一边享受阳光……
我真的不想再呆在这里,看着钢筋水泥造成的一座座坟墓,我恶心。我想回家。那条小河一直通到我心爱的人的老家。我们已经不在一起了,可我相信我散落在河水里的思念,她一定感受得到。
看了小体的留言,我心里真的很难受,一阵阵的泛酸。正好在听罗志祥的《一无所有》,快节奏的伤感涌出了眼底,滴落在键盘上。我骂自己:小可呀,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脆弱?真没出息。
CS的专版已经火爆的不得了了。我们这帮人还真是凑巧,都是CS痴迷者。还记得以前我和小体起头组织了几个人,组了一个叫“菜鸟也疯狂”的战队,到处打比赛。在小体的掩护下,我个人的成绩还是不错的。和他分手的日子里,我都是自己建网,一个人在黄土地里跑,跑到我泪流满面为止。后来,豆子教会了我玩泡泡堂。别看我刚学,可我这人天生对游戏特敏感,没费多少工夫就铜牌换银牌,银牌换金牌了。其实都是我在中间使诈。豆子开设一个非公开房间,我们两个人对决。我总是事先和他先约定好,等我们把里边的宝物全吃完了再开战。可每次我都是算算时间,等到等级能涨到三点以上的时候,窜到他那儿,一个泡泡就放倒他了。弄得豆子在网吧里狂捶我。每次这么一玩就是几个小时,玩完以后,一走到街上,就想按空格键拉泡泡炸人。真是走火入魔了。
算了算了,还是看看邮箱吧。我看到置顶的来自小体的信件,那已经有三年的历史了。那是在离高考还有38天的时候,我跟他冷战了一个多星期。期间,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不理我,要给我点颜色看看。在路上遇见时,他装作没看见;给他在网上留言,他也不回。我一时头脑发热,写了 跟他说分手,将他嘲了个狗血淋头。于是他写了我们在一起四年中唯一的 :
我每天早上五点四十起床,按时上课,按时回家。什么叫躲?你找我,我转身就跑那才叫躲。可你找过我没?我给你回过一次QQ,后来就没上过网。你给我写的信,这不还在书包里装着?你逼着我看的书,我一直在认真的看。你也知道我看书慢,但是我知道是你给的,就看了。每天不得不看到凌晨两、三点钟,都累成八块了。
好好好,就这样吧。
三十八天,九百一十二个小时,三十二万八千三百二十秒,这样写真经典。写信再用去两三千秒,时间就真不多了。每次看你的信前深呼吸,放松肌肉再接受你的冷嘲热讽,得了吧。我一点都不生气,已经习惯一毛丫头跑我面前,这儿一拳,那儿一脚,挺快乐的。
现在我通过分手,分手了……
得,苦死我了。我这人就这样,哪来那么多不快乐找。这几天真是——一个人度着许多痛苦的日子。
你一点都不知道思考男朋友。你很聪明,的确。应该这样说,你思考的很多,可该思考的你却不怎么乐意去想。
比如说我心情特容易被外界影响。在你面前我真的一点儿面具都不想戴,心情不好就是不好。你就不会跑过来,把我逗乐了,甚至还在任意发泄自己的不快乐。唉,你真不是女人,这点基本的能力都不愿意使出来。
累了……说多了,你又嘲我了。
最后再说些伤心的话:
做自己想做的事,听自己想听的歌,吃自己想吃的东西,看自己想看的电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咒骂你该咒骂的人,忘自己该忘的东西,憧憬你该梦想的未来。
有缘会再见……
信没有称呼,也没有署名。我记得很清楚,他当时把Bye-bye写成了Bay-bay。刚开始时我还哭的唏哩哗啦的,可一看到这儿我又笑得天翻地覆。我一直在怀疑他是怎么在大二的时候就顺利的在四级考试中拿到了高分。
收到他信以后,我躲到操场的一个角落里咬着嘴唇,憋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忽然间有个人蹲下来,搂着我的肩轻轻拍着。我抬眼一看,是豆子。我索性钻他怀里哭了个痛快。整个操场鬼哭狼嚎,挺吓人的。
后来呢,当然又是不了了之,我和小体又走到了一起,弄得豆子他们骂我死不悔改。我还逼小体把这封信在网上发到我的邮箱里来,说这是我们“细水长流”的爱情里一颗小小的石子。
脸上又湿漉漉的。我生气的出了网吧,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压抑的空气让人透不过气来。我把手插在口袋里,使劲儿地瞪着天。说实话,我特讨厌现在的自己,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特烦。感觉自己特脆弱,跟个水龙头似的。
日子跟水似的,哗啦哗啦就流完了。整个暑假就在我、豆子、费娅、王佳、蔡欣、Ben、木木的疯玩疯闹中过去了。而现在又得去上学,去生活。毕竟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或许未来的某一天,我会和费娅他们出现在大街上,拉着东家长西家短的是非,远不比现在这么清高。不过到那个时候,才是真真正正的生活。真正的生活还得最朴质最实在的去过。
说实话,我真不愿意再提小体,这小子每次被我遇到时都和姜瑶在一起。他总是什么话都不说,挤个笑就过去了。倒是姜瑶总是拉着我亲热得象我亲妹妹。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在我和小体分手半年以后,他还会找到我,说他爱我,说要和我在一起。
那天,他打电话给我时,我正吹着口哨在北院门淘宝。我一看来电号码,是小体,就没接。可他还真锲而不舍,逼得我实在没办法,接起来我就骂:哥们儿,找谁呢?催命是不是?姑奶奶忙着呐。等会儿再说啊。只听见他在那边说:小可,我在摩尔曼斯克等你,就你一个人来。
接完电话,我还是决定去赴这鸿门宴。指不定这小子真打上瘾了,又冷不丁的抽我一巴掌。虽然仗着木木在,可打都挨了,就算弄死他又有什么用?我可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啊。
我坐在小体旁边。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挺压抑。我感觉他头上压了朵愁云,沉甸甸的。以前他总是喜欢说:我就是太阳。心情再坏,往他身边一呆,那阳光洒下来,心情自然就开朗了。我总感觉他象个长不大的孩子,可现在,他似乎一下子就成熟了起来。那是一种畸形的成熟,不是在生活中磨练出来的,而是自己压抑出来的。看到他这样,我心里真的特别难受。
好久没这样坐在一起了。他打破沉寂,盯着前面的酒杯说。
是啊!你现在已经是有责任的人了,哪能象我们一样到处乱窜啊。哎,今天怎么没带姜瑶出来呢?这样子可不行啊,扔下人家,自己出来快活,太不象话了。哦,对了,听说你跟她就要定婚了吧?虽然没到法定年龄,可是只是定婚而已,也没什么。到时候可千万别不好意思,喝喜酒可一定要叫上我啊!……我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大堆话。我这人特别容易紧张,一紧张就爱噼里啪啦乱讲话。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很熟练的点上,烟光一点一点的亮起来,我的心也一点一点的揪起来。他竟然吸烟?那个不吸烟的小体呢?那个满身阳光味道的小体呢?而且每次在摩尔曼斯克见他的时候,他都在一瓶一瓶的灌啤酒。那个只喜欢喝果汁的小体呢?当初是小体你一巴掌抽过来,抽得我半边脸肿了好几天。何必呢?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我一点都不清楚。他完全成了一个陌生的人,一个在酒吧里抽烟喝酒满脑子乱七八糟的男人。
他把烟头按进烟灰缸,沉默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我,说:可若,你还好吗?真的,你还好吗?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
他突然站起来,把手伸出来,说:小可,你能跟我出去吗?就一会儿。我有话对你说。
我唏哩糊涂的就把手放了上去,跟他到了门口。我们站在路灯下。他慢慢的跪了下来,拉着我的手说:秦可若,我爱你,我要我们在一起。
我呆站在那里,象尊雕像。我真的没想到小体会以这种方式来取得我的原谅。我感觉到周围传来诧异的目光,于是我说:小体,你别这样,你起来……
他打断我的话,说:真的,可若,或许你不信。当然你有权不信。可是我真的爱你。我为什么要在这么做?我就是要这么多人来见证我的诚意。我爸为了他的生意,不惜牺牲我的幸福,硬要逼我和姜瑶定婚。你知道的,我真正爱的是你。我真的很笨,我怎么没早发现我竟然是他交易的一部分?
我说小体你先起来。
他坚决的说:可若,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那次我失手……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怀疑你。后来,我爸安排我去见姜瑶的父母,我就明白了一切。我当时满脑子都是你。我硬是不去,和爸大吵了一架。结果我跟我爸闹翻了。他不顾我妈的劝告,直接把我踢了出来。可若,我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啊……
听着他说的这一切,就跟做梦似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滚了出来,滴在小体的手背上。
别说了……
小可,我知道你原谅我了,你早就原谅我了,对不对?
接着,他一把把我拥进了怀里。时隔半年多了,我再次感受到了来自他的体温,再次嗅到了来自他的味道,只不过那阳光的味道换成了烟草。他真的变了,因为直觉告诉我,我必须得重新适应他的感觉。真的有点糟糕。真正忘记一个人,不是要忘记他的容貌或是与他之间发生的种种,而是忘记他的感觉。感觉都生疏了,那就说明我必须重新适应他,我们也必须得重新开始。
我真的不知道我的选择是否正确,但是我没有勇气去拒绝他。对将来我很茫然。我只能让自己勇敢地面对这一切,我只能往前走,既然已经迈出了起跑线,就不应该再回到起点。
那个家小体说什么也回不去了。已经很晚了,我们俩索性找了一家网吧对抗CS。我总是偷袭成功,轻松放倒他。打得我兴高采烈,乐得象只老鼠。后来累了,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梦见阳光下,我一个人吹着泡泡,五彩缤纷的泡泡飞来飞去,挺漂亮的。
第二天我们一起去给小体在他们学校附近找了间房子,让他暂时先住进去。小体要出去买床单之类的东西时,被我拦住了。我说还是拿我家的吧,你不在家里住,钱得省着点花。于是小体的房间里摆满了来自我家的东西。我在家收拾东西的时候,妈一边特殷勤的帮我找东西,一边还语重心长的叮嘱我:出去的时候可千万要当心。我的天哪,这一什么妈啊,听我说不是我要搬出去住,马上坐沙发上继续看她的电视去了。后来再和小体出去买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总算是让他安定下来了。
我们把一切布置好以后,两人都倒在床上休息,看着天花板。各自有各自的心事。
他突然爬起来,说:小可,你说我们以后的家会是什么样儿的呀?
这一问还真把我给问住了。我不是没想过,而是以前想过的那个早随着他先前的一巴掌给坍塌了。我看着他,示意让他说说自己的想法。
小体躺下盯着天花板说:小可,你知道我从跟你在一起以后,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就是要给你幸福。我一定要让你过最好的生活。你喜欢粉色,那咱们的卧室就刷成粉色的,多温馨啊。客厅呢,你说什么颜色好?
我抓过枕头扔过去:谁说会嫁给你了?
他一脸的坏笑:那我就来抢的。
下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屋里,让我想起了在老家的那个下午。他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他口中构建的那个家也一点一点的完整了起来,我的心也一点一点的平静了下来。即使它不会实现,我也会把他当做一个美好的童话收藏起来的。
第二天在学校里,我装作平静地把一切都告诉了费娅。她听完后抓着我的手,问:你确定他会给你幸福?
我丢开她的手,笑着说:你别这样一本正经的好不好?我真有点不太习惯。什么幸福不幸福的。我又不打算嫁给他。唉,大不了就是再挨一巴掌的事儿……
费娅抱着我说你总是喜欢作践自己,你是不是自虐狂啊?心口子上没一处好的。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心里却酸的直揪。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感觉自己越来越象一只寒号鸟,得过且过。我赶紧推开她,转过身去,眼泪不停的在眼里打转。我现在特别想抽自己一巴掌,还没怎么呢,眼泪又来了。
我说:没事儿,我这是找幸福呢,不是去赴死呢。别弄得跟送行似的。
晚上,我去找了木木。我告诉他,我决定在摩尔曼斯克唱歌。
他听了我这个决定以后,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说:可若,不是我拦你。我真巴巴的盼你来,可你还真不是在我这里唱歌的。我看过你的演出,特棒。你的舞台不在我这里。你也有你的理想对吗?要是有什么困难你就尽管说,我木木可是重哥们儿的人。不必这样作践自己。
我一巴掌推他脑门上:你怕是眼睛有问题吧,那叫棒?再说了,那是我们水果豆豆的功劳。我想在你这儿,不定哪碰上个腕级人物,我就红透半边天了。哈哈……
他摇了摇头:你呀……
我说木木啊,能不能先预付我三个月的工钱?给多少都成,我有点用处。
他叹了一口气说:好吧。不过你不必天天来,每周你随便来上两三天就成。别把自己累坏了。豆子说的没错,你就是一不知悔改的妖精。其实你没必要这样委屈自己。
我嘻嘻哈哈的说:什么呀,豆子怎么能这样说我。我哪有委屈自己?唉,危言耸听啊。我这人特爱惜自己,只差一步就自恋了。没有的事,别听他瞎说。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你和豆子的事?
我和豆子?什么意思?
其实像他那样的人才适合你。只要他能给你安全感。你总是把自己当老大,朋友出了事,不管自己有能力没能力,都愿意去扛。可是你毕竟是个女人,也还是需要男人的保护。你们彼此很适合,而且只有他才能给你幸福……
我刚刚喝了一口饮料,听了他的一席话,我差点被呛死。我边咳边笑:你可真逗。说这么高深的话,我听不太懂。不过要说明白了,我和豆子可是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儿,那臭小子对女的不感兴趣。要么就是人家是白马王子,要等他的白雪公主呢。我这么一傻啦吧叽臭妞儿人家哪里瞧得上呢?
这话刚出口,就听见豆子的声音:干吗呢,说我坏话呢?这年头不兴这个啊。
我说:哟,曹操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豆子笑着看着我说:我是跟屁虫嘛,哪能不跟你这臭屁呀。
木木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们,一边摇头一边笑。又闹了一会儿每他借口说招呼客人走开了。
我特怕和豆子面对面,怕豆子问起我跟小体的事情。于是我心不在焉的找了个话题说:豆子,咱们好长时间没出去玩了吧。你觉得我老家怎么样?要不,咱们再去玩玩?
他低下头半天没说话。
我有点慌:或者,咱们去别的地方玩也行……
他打断我的话,盯着我的眼睛问我:可若,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又跟了那混小子了?
我避开他的眼睛,慌张的吞了一口饮料,小声说:除了他谁敢要我呢?
他抓着我的胳膊,让我看着他,仍旧盯着我的眼睛说:可若啊可若,你怎么老是不知道悔改呢?还等着人家再抽你吗?你不会对自己好一点吗?
可……可小体是爱我的,这你知道……
豆子站了起来,指着我鼻子说:秦可若,到今天才知道你他妈真的个大傻逼。你以为没有面包,小体还会一直爱你吗?爱情?爱情在他妈铜臭面前就是一垃圾!我告儿你,秦可若,这是你自己犯混。吃了亏别来找我。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这一席话说得我心如刀割。看得出来豆子是真生气了。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怕我被欺负,怕我不幸福。他这样说也是有道理的。毕竟他的家庭就是在有了钱之后才垮掉的。他亲眼目睹了爱情的一文不值。就连我自己对幸福都没把握,更何况是别人?现在我只有自欺欺人,让自己相信爱情是不朽的,相信幸福终究会来到我的身边。当然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小体总是要回去的。毕竟一个人在外面太辛苦。就凭我唱歌赚的那点钱都不够他平时的手机费呢。更何况我也不想让别人说我把人家儿子勾引跑了。
其实自从决定了要重新来过的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我逼着自己相信那只是个梦,并且希望它永远不要醒。阿Q精神胜利法在这里被我派上了用场。
就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我花了好长时间才说服了小体接受我去酒吧唱歌,并且接受我的钱。我每次去看他的时候,总是可以看到他坐在屋子前的台阶上,一边抽烟一边望着天空。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漂浮不定,那个时候,我的心里总是很难受。我总感觉他是不属于这儿的。有一天,他肯定会离开我,离开这儿。
一天,我在学校卫生间里洗手整理爱发的时候,后边传来呻吟声:同学……哎哟,帮帮忙行吗?我转过身去一看,一位中年妇女手捂着腰坐在坐便器上直嚷嚷。我紧张的问她怎么了。她痛苦的脸拧得跟一团抹布似的,她说:你能把我扶起来,帮我把裤子穿上吗?我……哎哟……腰椎间盘突出,老毛病了.
我看着她痛苦的表情,心想:唉,不定有一天我也会变成这样。于是我擦了擦手,帮她穿好了裤子,再扶她出了卫生间。她每走一小步都得趴我身上歇老半天。我一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她,一边想:我对我妈都没这么孝顺过。我这一向作恶多端。突然善良一次,我自个儿都不习惯。
她借我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我们在那里等了一会儿。我 猜想她是在请人来接她吧。过了一会儿,冯教授来了。这可是我们表演专业一特能耐的神仙,是我们声乐系的系主任。他向我们走来。我笑着说:冯教授,您好!只他径直向我们走来,他跟我点了一下头,将那妇人背在身上,还不停的安慰道:好好好,不疼了,不疼了。回去了就好了。我在身边扶着她,一边走一边想:这位该不会是师娘吧。那我岂不是歪打正着,刚好跟冯sir套套近乎儿?
那妇人也在不停的说着我的好话。我不好意思的说:哪里哪里。冯教授扭头过来跟我笑笑说:我爱人跟你添麻烦了。我惊奇地叫道:这真是您爱人?他笑着说:这还有假?这玩笑我可不敢开。
待到把他们送到了家,我才松了一口气,心里想:恩,不错不错,总算是做了件好事。我夺了人家姜瑶的幸福,确实该积积德了。
晚上,小体说他没事儿想出来走走。我晚上刚好要去摩尔曼斯克。真是冤家路窄,我们竟然遇到了姜瑶。
她穿着真丝上衣,黑色长裤,再配上镶嵌着水钻的黑色高跟鞋,特性感。其实说实话,我还是觉得她穿学生制服比较好看。不过浓妆艳抹的她凭借窈窕的身材也会引起很多人的口哨声。就是个女人,也看得春心荡漾的。也难怪那些没见过世面的男人们鼻血直流了。
她端着一杯酒,笑盈盈地走到我面前,示意让我别唱了。我停了下来。她呷了一口酒又吐了出来,皱着眉头说:这酒怎么这么难喝?可若姐姐啊,小体哥哥可是享惯清福的人,他要的生活你给的起吗?
小体站了起来,看着这边。
姜瑶并没有在意,她只是笑了一下,继续说下去:秦可若,你将我最爱的人抢走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我警告过你,可你不听啊。我告诉你,从小到大只要是我姜瑶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你就等着被人整的滋味儿吧。直到小体回到我的身边,不然你的噩梦是不会结束的。
我说你犯不着这样,你这样只是把小体又让了出来。这种事只有小体自己能做主。不就是为了钱吗?
她转过身去看着小体,说:你们都以为我是为了钱为了公司才这么做的。你们都错了。我在澳大利亚长大,爸妈让我接受了最好的教育。那里的条件特别好,可是我很孤独。小时候,第一次回国我接触到了小体。他可以说是我除了父母之外唯一的精神寄托。我爱他,你知道吗?
我摇摇头:咱们根本不是一种人。小体会不会后悔我不管,可我相信他既然已经选择了这么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这时姜瑶把酒杯慢慢地举到了我的头上,又慢慢地把酒从我头上浇下来,一边浇一边说:这是我给你的礼物,请笑纳。千万别恨我。放心,这只是开始。
全场静悄悄的,我甚至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和酒顺着我的皮肤往下淌又滑落到地面的声音。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我。我没有哭,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的脆弱,特别是姜瑶。我有点想我妈,我想钻她怀里好好休息一下。我特别想冲上去给姜瑶一耳光。可我没有,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她扔掉了酒杯走到小体的面前,看了他一眼,就转身要走。这时一个声音喊道:等一下。
姜瑶停了下来。
费娅从包间里走出来,手里端了一匝啤酒。原来她一直都在。她径直走到姜瑶面前,麻利的将整杯酒泼到了姜瑶的脸上。姜瑶气急败坏的伸出手去就要打人。我下了台,抓住她胳膊:你到底想干什么?有气冲我来,打我姐妹我可不答应。有本事自己去追小体,要是他心甘情愿的跟你走,我连个屁都不放。别没事到哪儿都跟你家似的。
费娅趁着姜瑶和我说话的时候,冲上去抓住她的头发一巴掌扇上去,那叫个响亮。打得她一时找不着北。她反应过来后,上去抓住费娅就撒泼。
正打得难舍难分呢,豆子出现了。他指着姜瑶的鼻子说:我告诉你,你他妈这样,我连灭了你的心我都有了。你真没良心,小可以前是怎么对你的?你对得起她吗?
木木也发话了:怎么着?没看这是哪儿。别跟疯狗一样乱咬人。我哪怕今天的生意不做呢,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姜瑶一看这阵势,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小体身上。她跑到小体跟前泪眼汪汪的看着他:哥,你就这么狠心,看着别人欺负我?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小体没吭声。
我说姜瑶你走吧。你和我不一样,你只爱着小体一个人,而我却爱着很多人。
她不耐烦的挥挥手:别说了别说了。我算是看透了,不过总有一天你会对你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的。说完她就匆匆离开了。
木木走过来问我没事吧。我摇摇头说:对不起,影响你了。他安慰我说没关系。
豆子看了小体一眼,示意让小体跟他出去。小体也没说什么,跟在豆子身后就往外走。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下完了.木木感觉不大对劲,拉着我跟着一起出去看看。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豆子二话不说,一拳挥过去,将小体打倒在地。木木上去死死地抱住豆子。
我看着豆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说可若你让开。小体啊小体,你刚才真他妈是个孙子。女朋友被人欺负成这样,你连屁都不放一个。真稳啊?你真他妈是一窝囊废。靠女人生活,你要不要脸?
小体慢慢的站了起来,擦掉嘴角上的血。豆子想再给他一拳,被我拦住了,我说豆子,是我蠢,是我自己没事找抽,你要打就打我吧。
小体推开我,看着豆子,说:小可你别管。豆子,说实话,我也觉得自己很窝囊。你以为我愿意让小可受苦吗?你以为我在她那儿蹭吃蹭喝的心里边舒坦吗?你别老把自己当老大,以为你就特清楚别人幸不幸福。我现在一个人在外面连家都没了,你以为我真高兴吗?这种滋味你尝过吗?
他的眼睛湿润了,一闪一闪的。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说他其实过得并不开心。我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我说:豆子我求你了,好吗?
豆子走到我面前,轻轻地把我眼泪抹了,说:小可,你知道吗?你有时候真的特傻逼。你怎么老是虐待你自己啊。我承认你很勇敢,可这并不影响你对自己好啊。你就不能对自己好点儿?你真的象你说的那样过得很开心吗?别再自欺欺了……
我打断他的话说:豆子,你别说了。谢谢你。可我真的过得挺好。这是我的选择,你应该支持我不是吗?豆子你不是一向最支持我的吗?
他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一下我的头,把手插在口袋里,转身就走了。
费娅也跟了出来,她看豆子走了,赶紧跑过来问我你没事吧。
我勉强的笑了笑:没事没事,天大的事情掉下来不过是个烧饼。
这时小体说可若我走了,不早了,你也回家吧。今天我就不送你了。我困了,想好好休息一下。说完他跟其他人也打了声招呼,离开了。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我心里边特别难受。他瘦了,离开家已经一个多月了。以前他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而现在要住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靠我过日子。换成是我,我也受不了,有家不能归的这种痛苦我也很清楚。在念初中的时候我因为一特鸡毛蒜皮的事,离家出走了。豆子当初笑我说离家出走是小孩儿才玩的把戏,我们不兴这个。结果就这么一句话,我就乖乖回家了。我当时一进门,钻我爸妈怀里就哭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我还以为我爸妈这下见我闪人了,指不定怎么高兴呢。可没想到短短两个星期,他们头发都白了一半,我这个心酸呐。
我拉住费娅说今儿个你可不许走,我得跟你好好玩玩。他们不跟咱们同流合污,咱们自己玩。刚才你跟姜瑶你一下我一下的泼,看得我心疼的呀。农民伯伯得花多少时间才能酿出那么多酒啊?真是浪费。走走走,喝酒……
于是我们闹了个通宵,还把木木拉上和我们一起闹。木木跟一的大猩猩似的蹦来蹦去。费娅拿着酒瓶子当话筒,唱《甜蜜蜜》。三个人中就我最清醒,从来都没这么清醒过。我把麦克风占了,一遍又一遍地唱《可不可以不勇敢》。我怀疑木木这家伙是不是舍不得酒啊,兑了水来唬我们?要不我一瓶接一瓶的灌怎么就是不醉呢?我现在就一个愿望,就是赶紧喝醉了,麻痹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没能力去面对,只好允许自己偶尔逃避一下。
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费娅和我睡在沙发上,她流着口水抱着我的脚丫子。我说我怎么梦见脚指头被老鼠夹子给夹了,感情是这姑娘啃的。木木仰八叉睡在地上,怀里还抱着他的宝贝酒瓶子。
我站起来,一阵恶心,我打开门就往卫生间里冲。这时手机突然响了,哎呀我的妈呀,吓死我了。我接起电话,没好气的说:我说哥们儿,打电话得拣时候啊,大清早吵什么吵?
哦,那可真对不住啊。我找你有点事。
我说何方神圣,报上名来。
我是冯教授。
我一听是他,差点吐血身亡。我心想这下惨了,今儿个是星期一,还有课呢。不会是他发现了吧,但也不必这样兴师动众啊。不过我还是谨慎为好,我用了生平最嗲的声音说 :哦,是您啊。您找我有事?我今天一大早就拉肚子,拉得我心烦意乱的。刚才真对不住了……一席话说完,听得自己都满身的鸡皮疙瘩。
他说你下课后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事找你谈。
看来他并没有发现我没去上学。我一看表,天哪,还有不到二十分钟就下课了。我也不想吐了,赶紧洗了把脸。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叫费娅起来,可这姑娘睡得跟死猪似的,怎么也叫不醒。我实在没办法,只好先走了。我想冯sir找我肯定没什么好事。干脆不等她了,反正冯sir又没说让我叫上她。挨批的事我最在行了,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冯教授看见我到了,就招呼我进去。他指着沙发上的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给我介绍说:小可啊,这两位是星月公司的两位制作人:邱海涛先生和郑科先生。我跟两位制作人分别握了手。
郑科笑着对我说:哦,你就是秦可若吧。我们和冯哥是老朋友了。我们这次来主要是先了解一下西安的情况。我们公司现在正准备推陈出新。听说你是老冯的得意门生啊,所以我们就先来看看。初次见面,别太拘谨,叫我郑哥好了。
另外一位叫邱海涛的一直用一种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我,看得我心寒。他问我:乐器会不会啊?钢琴几级了?你练声乐几年了?音域情况怎么样啊?一般都练些什么歌啊……
他噼里啪啦乱七八糟的问了一大堆问题,我一点印象都没有。郑哥笑着按了一下他的手,示意他别急,又对我说:对不起啊,他就这样。你也能理解,我们公司每年要接收的新人多了去了。有水平有才华的被刷掉的也能拉几火车皮了。你运气确实挺好,有些新人我们见了瞅都不瞅一眼。哦,对了,你以前有过什么舞台经验没有?
我从进来到现在,除了跟二位问了声好之外,一句话都没说。我就纳闷了,他们把我找来是要我听他们问问题来了?
冯sir一看我有点懵,于是给我解释说:我听说他们公司准备全力打造一位新人。我觉得你在咱们系中条件算是最优秀的了,所以我就找了你来。机会难得,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
我明白了,于是我不假思索的说:我们水果豆豆在西安的影响力我想你们来之前也有所了解。我希望可以把我们的组合推出去。
郑哥为难的说我们公司现在已经有了好几个组合。我们现在就想找一个歌手作为我们近两年来集中力量打造的对象。
可我不想单飞……
飞字还没出口,我的话就被姓邱的打断了。他不耐烦的摇摇头,说你这种人我见多了,快别装清高了。你们这些人从小到大学这个学那个,不就是为了以后能出名吗?现在这些组合看上去团结得很,可背地里一个个想出名都快想疯了……
我说你说够了没有?你别把人想得都跟你一样俗。我们水果豆豆可是拼出来的好姐妹。不是所有的人唱歌都是为了出名为了钱。看来你根本不懂音乐,你有什么资格搞音乐啊。
我一口气把话说完了。顿时空气好象凝固了。其他人都看着邱海涛的反应。
我知道这下没戏了,于是我对冯sir说:对不住了,谢谢您给我这么一次机会。是我自己没抓住。那您忙,我先走了。说完我拉开门准备出去,姓邱的发了话:先别急,话没说完呢,你就走了?
我没好气的说:怎么着?我说错了吗?
走过来,笑了笑,递给我一张名片,说:我就欣赏你这种有骨气有血性的歌手。以后管我叫邱哥就行了。你下星期天来试音吧。
接过名片我心想:干这行儿的是不是都没事找抽啊。我开口说了句实话,这态度就来了个七百二十度大转弯?
第二天下午下课后,我、费娅、蔡欣、王佳四个人约好一起出去玩。到了吃饭的时候,王佳好象猛地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同志们,听说咱们学校来了北京俩大腕儿级人物。费娅也说:对对对,好象是星月唱片公司的,来选拔新人。我随口就说了句,他们公司现在要推陈出新呢。蔡欣看着我说:小可啊,我记得你好象一向对这种事情不大感兴趣啊,这次怎么消息这么灵通啊?我胡乱拉了个理由:我也听别人说的,这两天咱们系里都传疯了,我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费娅和王佳急切地问:那到底是怎么选呢?海选,还是推荐啊?
蔡欣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海选加推荐。不过听说那两个腕儿跟冯教授是老朋友了。要是这样,这人选不早就内定了的?当然非可若莫属了。
突然间气氛变得特尴尬,她们不约而同地看了我一眼,都低下头一声不吭地吃饭。本来我是想告诉她们前一天的事的,可我又觉得不太合适,毕竟最后人选还没定,只是要我去试音而已。要是事情有变,那不是“茅坑里扔炸弹—激起民愤”?
现在我们都已经大三了,大家对这种事情都特敏感。好多同学都自费去参加电视台搞的什么新秀大赛或是托关系去参加什么晚会。学我们这个专业的,谁不想出名?她们的这种态度我也能理解。不过,我心里有点不舒服。以前有活动,还是冯教授鼎力相助,推荐我去。可是每次我都争取让我们水果豆豆一起去。可这次我真的帮不了这个团体。难道真象邱哥说的那样,人人都想出名,最后都想单飞吗?
我觉得空气有点沉闷,于是随口问了句:费娅,最近怎么没看到你跟Ben出去玩啊?
她好象挺生气,胡乱扒拉了几口饭,把碗一推,说有事先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纳闷地问怎么了。
蔡欣剜了我一眼:有些人故意拿刀子拉人心口子,难怪呢。
王佳拍了她一下说:你这家伙今天吃错药了?舌头跟仙人掌似的。她对我说:你最近忙什么呢?费娅跟Ben分手都几天了,她没跟你说啊?这两天谁提Ben她跟谁急,别放在心上。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狗脾气。
的确好久没听费娅在我耳边唧唧喳喳的说她跟Ben之间的事儿了。上高中那会儿,她就跟我说要趁年轻看看世态炎凉。于是护花使者的位置就开始频频易主。其实她心里比谁都空。她曾经跟我说三个月是爱情的有效期限。谁要是能突破这个期限,她就真心实意地对谁好。不知道Ben用了什么手段驯服了骄傲的公主的心,终于突破了三个月的期限,并且创造了一年零八个月的新纪录。看上去费娅挺恶劣,事实上脆弱得要命。跟Ben一吵架,谁也不说。可谁提到Ben的名字,她就莫名其妙的发火,发完火又一个人躲到卫生间里哭。她跟我一样,天生耳根子软,只要人家动动嘴皮子,就乐得屁颠屁颠地钻人怀抱了。真是物以类聚。难怪豆子整天骂我们没出息。
我恍然大悟:哦,是这样啊。我真的不知道,这段时间忙。
蔡欣说:您哪有时间顾我们啊,又要赚外快,又要跟小体甜甜蜜蜜,哪有心思管别人发生了什么呢?哦,对了,不是还有星月公司新秀的事儿吗?忙着呢。
王佳瞪了她一眼说:别理她,这家伙抽呢。
蔡欣看着我。我感觉当时她的表情特复杂,让我想起了姜瑶。不过这个念头马上被我扼杀在摇篮中。这时邱哥打来电话约我出去,说是想了解一下西安的酒吧。我跟蔡欣和王佳说有事先走了。蔡欣酸溜溜的说:是星月副总裁约呢吧。唉,王佳,咱们也走吧,咱们可没那么幸运。我拿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脑袋嘻嘻哈哈的说:你啊……在哪儿听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你们先忙,我走了。
我带邱哥去了摩尔曼斯克。路上我简单跟他说了一点情况。他点点头:光听这名字,就知道是行家。什么样儿的酒吧能吸引你去驻唱啊?我得瞧瞧。
我们坐在酒吧里,他到处打量着,说:恩,确实不错,比起北京的酒吧,来得更有味道。不过这个风格倒是有点熟悉……
有人点歌,于是我先上台唱了一首。
下来后,邱哥鼓着掌笑着对我说:不错不错,我没看走眼。不愧是老冯的得意门生。好好包装一下,肯定能红得发紫。
过奖过奖。
他说:小可啊,其实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知道你是块料子。
那为什么……
为什么一开始对你那么凶?呵呵……你们这帮学院派的歌手我见多了,都以为自己特有前途,特牛。所以我就先给你个下马威。那天你表现的还真是不卑不亢啊。
那你觉得我们水果豆豆是不是真的没希望了?
他看了看我,摇摇头说:小可啊小可,不是我说你。那天我说的那些话可不是光说说就完了的。现实是残酷的。你们那几个人真没私心吗?更何况现在的好多唱片公司都不愿意去包装组合,没前途,弄不了多少时间就得散。你等着吧,等你签了约之后,你们那些所谓的朋友都得散。你要是真想以组合形式参加海选也行,我不反对。你们到时候自己报名,不过我可不保证你们就一定能胜出啊。
我摇摇头表示不理解。
他问我:你说说朋友是什么?
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朋友是用来分享快乐分担忧愁的。
小可啊小可。他脸上有说不出的无奈,而且情绪有些激动:朋友是什么?朋友他妈的就是在你头破血流的时候还提着板儿砖照你伤口猛砸一下的人,就是在你穷得只剩下朋友时候雪上加霜令你一无所有的人。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诠释朋友。正纳闷着呢,木木走过来,拍拍我的头,说:喂,小可,怎么又发呆呢?
我回过神来:哦,木木啊。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位新朋友,这是邱海涛。这位是木木,这里的老板。
邱哥与木木面面相觑,木木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怎么是你?
我没在意,笑着说:原来你们认识啊,那太好了。
邱哥伸出手去,说:海波,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木木没有去握他的手,冷冰冰的说:托你的福,好得不得了。
海波是谁?他们俩之间又有什么过去?顿时气氛变得异常紧张,我打着圆场说:干什么,都是老朋友了,怎么这样?
木木停了一下,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你非要把我逼到绝路上你才安心吗?
邱哥说:你别误会,我来西安是有公事。我听说你在西安,于是我就顺便逛逛。这两天我一直在转西安的酒吧。刚才我就感觉这里的风格很熟悉,没想到真的是你。
木木愤怒的打断他的话,说:你出去,立刻、马上!我这里不欢迎你!
我拉住他,说木木你别这样。
他丝毫不顾我的劝解,指着邱哥的鼻子骂道:滚,你他妈给我滚!
邱哥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走出了摩尔曼斯克。
我和邱哥慢步走在大街上。他抽着烟,一言不发。我有点懵,几次想问清楚,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他看出了我的心思,尴尬的一笑,说:你是想问我怎么会认识木木?
你刚才管他叫……海波?
对,他其实叫海波。
我寻思着:海涛、海波,你们是……
对,你猜对了,我们是亲兄弟。
那怎么……
他无奈的说:一言难尽啊。我父母都是搞音乐的,我和海波从小就被安排接替他们的位置。我喜欢的是广告设计,可是没办法,我是长子,只能接受他们的安排。而海波才智过人,父母一直将他作为接班人的最佳人选。十七岁的时候,他被送往德国留学。可没想到,他根本没有用功读书,而是把尽力都用到了研究酒吧文化上。父母知道以后就把他赶了出来。其实他走以后,我们都很想念他。可这一走,杳无音讯。有一次,因为公事我去了上海,竟然发现他和朋友合伙开酒吧。我回去告诉父母,满心希望他们能够把海波找回来。可他们却以我的名义找人砸了酒吧。海波的脾气很倔,他后来又在很多地方东山再起,可都被毁掉了。我以为他会放弃,可没想到……
那你还会不会告诉你的父母这件事。我关心的问。
说实话,我真的怕我父母再打击海波。现在我和海波的关系已经很僵了,他一直误以为是我在阻止他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经历了这么多,我已经想得很清楚,毕竟我曾经也是个有梦想的人。我会试着说服父母支持他的。
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我们停了下来,他说不早了,回家吧,我就不送了,我也要回宾馆呢。他拍拍我的肩膀说:小可,星期天要加油啊。除了你,可能还会有一些人来参加海选,所以你也要努力一把啊。
我说邱哥你放心吧,我会的。为表决心,我还用了一句地道的陕西话:么麻达。
他拦下一辆出租车,摇下窗户说:小可,你是个好女孩儿,太纯洁了,让人都不忍心伤害你。记住,实现梦想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些代价对于你来说太大太大。可这是行内规矩。我提醒你,别和我们这些人走得太近……说完他就走了。
对于这个代价,我倒是曾经听说过。具体指什么,我真的不太清楚。我只是以前在媒体的报道中了解了那么一小部分。其他的我不敢想,我只敢试探性的把那个界线划分在我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星期五中午的时候,在饭堂里我和费娅面对面坐到了一起。这几天我因为要准备试音,没有时间和朋友们在一起。我也没见小体,自从上次和姜瑶大闹了以后,我就没见过他。主要是忙,还有就是我想给他时间,让他好好考虑考虑自己的事情。不知怎么的,这几天我总感觉费娅有意无意的躲着我。几次我都想找她谈谈,可都因为种种原因错过了。刚好今天让我逮住了,得好好问问这丫头到底是怎么了。
我说费娅啊,你最近干吗呢?怎么整天精神恍惚的呀?
她没回答。
我把手放到她额头上:是不是病了?
她不耐烦的把我的手推开。我就知道确实有事,费娅是个特沉不住气的人。我直截了当的问:你哪根筋不对了?
她“啪”的一声放下筷子:可若,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咱们之间犯不着这样。我问你是不是被冯sir推荐,去参加星月公司的海选?
我说是啊。
她说你是不是给冯师娘把屎把尿提裤子?
我看着她没回答。
你是不是陪那个叫邱海涛的又吃又喝又逛摩尔曼斯克,还唱艳歌跳艳舞?
我一听有点恼火:费娅,你他妈听谁说的这些狗屁不通的东西?怎么?连你也不相信我吗?
她盯着我的眼睛没有说话,看着那双曾经只有信任的眸子,我的心里一点一点的泛酸。我说最近几天总有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的,消息真灵通啊,还编的惟妙惟肖的。我一拍桌子,骂道:谁他妈的给我散布谣言,让我逮住,我灭了他!
周围的同学听到声音,纷纷看着这边。费娅拉着我坐下,说:你别着急,我只是问问。还有那天我、你、木木,我们三个人都喝醉了,在摩尔曼斯克待了一夜。第二天,你先走了,我和木木留在酒吧里。那天你是去见制作人吗?
我无话可说。
还有……她放开了拉着我的手,接着说下去:你是不是Ben去接我?我和Ben前一天晚上刚刚讲和。可那天他刚一进门,就看见我和木木两个人睡在包间里。下午我约他出来见面,他直接甩了一声“贱”字。你告诉我,这不是你做的。你告诉我,那天在酒吧里,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别人……她没有再说下去,眼泪一滴一滴落在面前的饭碗里。
我都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这几天来同学们在背后对我指指戳戳;明白了为什么我最好的朋友不见我躲着我;明白了为什么那天我们四个一起吃饭时,我问到Ben,费娅气冲冲地走掉。我没有解释。没什么好解释的。我确实为冯师娘提过裤子,确实陪邱哥在摩尔曼斯克唱歌,确实丢下她和木木去自己去见制作人。我真的无话可说,而对于Ben误会费娅的事,我也不想解释,因为根本不需要解释,我没有那个必要弄得费娅那么惨。于是我对她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你觉得有必要吗?有些事情,在咱们之间是不需要解释的。
和费娅认识也有六年了吧。这六年里我们从来没红过脸,从来都是站在统一战线上并肩作战。和她做朋友以后,我才明白什么叫“团结就是力量”。就连高考都没能冲散我们,到现在却因为小小的谣言,竟然令我们之间出现了一丝危机。我知道真正的朋友是不怕这些的,所以我从来都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出现在我们之间。我还记得高中时一位老师告诉我:谎言说了一千遍就成了真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人言可畏啊。
星期六中午我打电话给邱哥,说我有事,不能参加海选了。
他开玩笑说:这不是你吧。没出名就耍大腕儿了?
真对不起,我……有点紧张,嗓子发炎了。
你这个理由真臭,你怎么这么不会撒谎呢?或吧,有什么事放不下的?
我说:邱哥,我想让我姐妹去试试。真的,比我强多了,特有前途。她叫费娅。
那你……
我就不去了,我……还是挣那点儿钱自己养活自己比较塌实。
他在电话那头骂我:可若你真蠢。
费娅手机号冯教授那里有,他会跟费娅联系的。说完我就挂掉了电话。在挂断电话的那一瞬间,真的特轻松。其实也没什么,如果六年的友谊就这样断送了,那么我宁愿放弃。只不过,我想弥补自己的过错。我这人就这样,特有自知之明。要是真的自己错了,怎么着都会想法子去弥补的。
星期天,我干脆在家待着陪爸妈。妈叫我起床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这一觉睡得可真塌实啊。海选已经开始了吧。我看到手机里冯教授跟邱哥发来的一大堆信息,我没有查看全部删除了。我叼着牙刷跟我妈说:我今天得好好陪陪您,我可想死您了。妈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满嘴薯片吐字不请的说:整天回家见我,不烦就谢天谢地了,还想死我了?我这听了怎么那么酸呢?有事直说,别说那些肉麻的话,我听着这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啦。
我径直奔出来,口吐白沫的对她老人家含情脉脉的说:妈,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我可想死您老人家的宫爆鸡丁了。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接起来一听是豆子。几天不见了,我满心欢喜的想跟他多聊几句,却只听他说:可若,你来摩尔曼斯克一趟,尽快。
挂掉电话,突然有点心酸,以前豆子给我打电话,就是有天大的事情,总是先跟我胡扯几句,可现在竟也简洁成这样。我泪眼婆娑说:妈,看来我注定是与宫爆鸡丁无缘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摩尔曼斯克。刚一下车,就看到门口很多人在围观,我有种不详的预感,就赶紧挤了进去。
天哪,眼前是怎样的一幅景象啊!吧台上的灯光全部被毁,酒流了一地,酒杯被砸得粉碎,绿色植物扯得到处都是,藤条椅子也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触目惊心,很难把这满屋狼籍与曾经的摩尔曼斯克联系起来。
木木和豆子、Ben还有其他几个朋友坐在一起。豆子没理我,木木见我来了,苦笑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
我有点想哭,我问木木这是怎么了?
他摇摇头:唉……一定又是他们。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邱海涛来这里。可就在前天,他还信誓旦旦地说他绝对不会……
木木眼睛红红地说:这跟你没关系。可若,以后听不到你唱歌了。对不起,没能让你在这里遇上大腕儿……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我的哭声淹没了他的声音。我一边哭一边想:这样的满地狼籍再加上我的鬼哭狼嚎,有点儿恐怖片的味道。
我来没有安慰成木木,反倒是木木红着眼睛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说:小可,没关系,还可以从头再来。
豆子生气地说:别让我查出来是谁干的。要是让我知道了,非灭了他祖宗十八代。
我问木木:你这儿不是有伙计吗?怎么着也不至于这样吧。
他叹了一口气说:昨天晚上我早早就关了门,因为我和豆子要出去见几个朋友。结果今天早上一开门,就成了这样。
说实话,这个时候我特崇拜木木。那么长时间的心血毁于一旦,谁都会心疼的要死。可他还能这样平静,反过来安慰我。我觉得他简直就是一神仙。
木木说:你们有事没事的都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我们都看着他。
他强装笑脸,接着对我们说:放心吧,我只是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豆子撂下一句话:木木,有难处你就说,有我们呢。说完就带着大伙儿准备走。我拉住豆子想说句话,可他冷冷地说大家都散了吧,回去想想怎么帮帮木木。然后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就匆匆离开了。
我感觉他的眼神特别特别的冷淡,象一个冰窖,里面冰封着我从来都不曾知道的东西。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我和豆子之间的隔膜。那层玻璃纸看似透明,但却坚不可摧,不是说捅就能捅破的。以前我和豆子也不是没吵过没闹过,每次刚嚷嚷完:以后再也不理你啦。可不过一分钟,就又跟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所以上次他说以后有事儿别找他时,我根本没有在意。我知道他不管怎么样都会照顾我的,就象大哥哥一样的爱护我。可没想到,豆子真的生了我的气。
我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抬头看看天,又是灰蒙蒙的。我啐了一口:妈的,又是个阴天。冬的气息越来越明显了。风老延残喘的呼啸着,卷起漫天的浮躁。在这个城市里,秋是最容易被遗忘的,它总是来无影去无踪。昨天人们还呼天喊地说这鬼天气真热,今天又到处找暖和的歇脚地儿。快节奏的都市生活给人们带来的只是对比强烈的冷与热。只有敏感的人才能嗅出季节给自然带来的变化。曾在香山看红枫满地的时候,我还祈求时间永远停留在秋天。可现在在学校、小体的临时住处、摩尔曼斯克、家之间不停的穿梭,我竟然遗忘了我最爱的秋。
我拨通了小体的电话,约了他出来。我看着他的眼睛说:小体,我想你,我真的想你。
他给我裹紧了围巾,向我手心里呵着气,帮我搓着手,温柔的说:丫头,这手怎么跟冻萝卜似的啊?
一阵冷风吹过来,他把我搂进怀里,用大衣把我裹得紧紧的。我感受着他的温柔气息,眼泪决了堤似的流。我们俩杵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显得与这座城市的节奏格格不入,活象一尊雕塑。雕塑的名字就叫:阳光灿烂的日子。
我肿着眼泡浑浑噩噩的在教室的角落里发呆。费娅上课的时候迟到了。我们对视了一眼,可她并没有象往常一样坐到我身边来,而是坐到了另一个角落里。过了一会儿,她扔给我一个纸条,问我怎么没去参加海选,我笑着揉了攥在手里继续发我的呆。
突然冯教授推开门气冲冲地说:秦可若、费娅,你们两个给我出来。众目睽睽之下我们俩走出了教室。
冯教授生气地说:我不你们俩怎么好,可这关系到我们系的声誉。可若啊可若,你怎么能私自作主让费娅顶替你?
我平静的说:谢谢您,对不起,让您失望了。我昨天真的嗓子发炎了,去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于是我丢下暴跳如雷的冯教授和搞不清状况的费娅离开了。
费娅追了过来,她把手放在我肩膀上说:可若,你为什么要让我顶替你?我要参加重新报名不就行了,你怎么这么蠢?
我嘻嘻哈哈的说:你怎么老是误会我呀,只不过昨天我有特殊情况,真的去不了。这个时候你不帮我谁帮我啊?赖上我这么个朋友算你倒霉。谢谢你啦……
王佳和蔡欣也趁下课过来了。王佳紧张地问:怎么了?刚才去找你们,冯sir把你们叫走了?听同学说火气可大了。怎么回事?蔡欣也问:听说你让费娅顶替你去参加海选?
我笑着说:干吗啊,我就是让费娅帮我点小忙,看你们紧张的。走走走,回家。
这时王佳用胳膊撞了撞我,我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是邱海涛。我装做没看见,继续走我的路。
他真锲而不舍,追上来问我:你怎么能这样,说不去就不去?
一想到摩尔曼斯克被砸我心里就特别窝火,于是我没好气的说:你他妈管的着吗?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啊?
他假装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啊?
你不是答应了不会再找木木麻烦吗?可你这人怎么这么龌龊啊?不管怎么说,木木是你亲弟弟啊。你就这么赶尽杀绝?
你说什么?谁找海波麻烦了?他怎么了?
快别装蒜了,你又找人砸了木木的酒吧对不对?
我没有,我绝对没有。
费娅急切的问:你们在说什么?谁砸了摩尔曼斯克?
我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费娅指着邱海涛的鼻子骂道:要是木木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转身就去了摩尔曼斯克。
我射干平最恨你这种人,有种做没种承认!
蔡欣也说:不是你是谁?
邱海涛说:我真的不知道。其实我父母早都知道了,他们已经想通了。说不会再阻止木木。我更没有理由要这么做。我现在是百口莫辩了,不过请你们相信我。我现在也得过去看看。对不起,失陪了。说完他也匆匆离去了。
其实对这件事我也有些怀疑。我觉得我应该相信邱哥。会不会是木木在外面得罪了别的什么人?可是按照木木随和的性格应该不会。我总觉得在暗处肯定有那么一个人在操纵着这一切。这个人又是谁呢?
姜瑶?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会不会是因为上次在摩尔曼斯克受辱的事?于是我拉了蔡欣和王佳就要去找她问个清楚。蔡欣却一口咬定说姜瑶没那么大的能耐。王佳反驳说:那也不一定,现在的人阴着呢。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了她们就走。
还真是冤家路窄了,我们三个人刚赶到姜瑶家门口,她正春光满面的准备出门,看见我们,她先是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又摆出一副臭脸,意味深长的说:哟,今天可若姐姐怎么有空到我这里逛逛?
我开门见山直接就问:姜瑶,你是不是找木木麻烦了?
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走到蔡欣面前,拍拍她的肩膀说:你最近怎么样啊,日子过得还宽裕吧?
这时蔡欣的额头上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小水珠。
哟,别紧张啊,我只是问问,关心关心你。
王佳说你干吗这么婆婆妈妈的,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摩尔曼斯克是不是你砸的?你为什么要找木木的麻烦?
木木是谁?哦,就是那个邱海涛的弟弟吧?我看他不顺眼,怎么着?摩尔曼斯克是我找人砸的,又怎么样?
我和王佳异口同声的问:你怎么认识邱海涛?你怎么知道木木跟他的关系?
她笑着说:哟,我以为你们四个姐妹情深呢,在钱面前,你们所谓的友谊那么容易就破了?你们自己内部先出了问题,还和我斗?省省吧!
我说你把话说清楚,别拐弯抹角的。
她轻蔑的看着我:我以为你很聪明,没想到你也是个笨蛋。这都听不出来,你早被人出卖了!傻逼。
王佳问是谁。
这时蔡欣以一种恳求的眼神看着姜瑶。
当她要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我打断了她:别指望我会相信你的话。你要是再敢对我朋友怎么样,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咱们走着瞧。
她扬了扬眉毛:你还是管管你自己吧。我不和你们说了,我要先走了。随即,她钻进车里,骄傲的挥了挥手:拜拜。
王佳转过身去看着蔡欣。蔡欣说你别这样看着我啊。王佳说是不是你?
我拦住王佳,打着哈哈:你怎么就当真了?
你别管。蔡欣你说实话,是不是你?她眼睛死死地盯着蔡欣。
蔡欣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接着,她装做很平静的点点头,说:对,是我。
说实话,最近发生了这么多奇怪的事情我也猜测过。不过那个念头在我脑中一闪,马上又被我自己否定。我怎么都不肯相信那个曾经天真可爱的蔡欣会是姜瑶说的出卖我的人。这个事实对我来说就象晴天霹雳一般。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那我去参加海选是冯教授推荐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姜瑶告诉我的。她父亲曾经和星月公司有过合作,这些事情她当然很容易就知道了。
那……
不用问了,还是我自己说吧。是我告诉费娅你丢下她去见制作人的;打电话给Ben的人是我,Ben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我就说我是可若,让他去接和木木共醉一处的费娅;你和邱海涛在摩尔曼斯克的时候,其实当时我也在场,只是你们都没注意我罢了;是我告诉费娅你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获得了重视。至于你给冯师娘提裤子的事,那是我恰巧路过看见的。这些都是我加油添醋散布出去的。你们一定很纳闷我怎么知道那么多,我要是愿意留意你们的话,那很容易……
够了,别说了。我打断她的话,无力的坐在门口绿化带的台阶上。
王佳咬着牙冲上去狠狠抽了蔡欣一个耳光。当她想再抽一下的时候被我拦住了。
我说蔡欣你看着我,你看着我啊。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你干的。你在骗我对不对?你看着我啊?
王佳搂着我的肩膀,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我的胳膊上。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蔡欣质问我:你说为什么?你们大家都有那么多人去关心你们,去爱你们。而我他妈什么都没有。可若,说实话,我特别嫉妒你。你一有什么事儿,马上就有好多人去帮助你。而我呢?有谁关心过我的感受?
她深呼一口气,接着往下说:就在咱们考试的前一天,我爸妈签了离婚协议。他们闹离婚已经很长时间了。一直没离成,就是因为我由谁抚养的问题给耽搁了。他们都不想要我,我从小就是个多余的……说到这里,她的眼睛明显红了,眼泪不停的打转。她吸了一下鼻子,说:我鼻子怎么酸酸的?奇怪了。你们都知道吗?那种被人踢来踢去的感觉真的很难形容。当听到父母在为我的去留问题而大吵不已时,我特想解决自己。可是我没有,因为我决定过我自己的生活。我现在住在奶奶那里,条件是我必须自己养活自己。每天接受姑姑的冷嘲热讽,有时候我感觉自己都不如一条狗。我需要钱,而且很需要。只有姜瑶了解这一点,就在你们帮我在“激情荡漾”打架的第二天,她给了我想要的东西……
王佳反感的吐了一口唾沫。
我默默的说:豆子说的对,而且不光是爱情,什么东西在铜臭面前都形同虚设。我他妈算是看透了。
王佳骂道:你还是人吗?可若对你那么好。
我对蔡欣说:你走吧,我暂时不想见到你。
她突然哭着扑到我身上,抱着我说:可若,对不起,请你原谅我,你一定要原谅我。我也是身不由己。
我推开她:我不想和你成为敌人。趁我还没反悔,你快走吧。
蔡欣向后退了几步,眼睛红红的远远的站着。我看着她,她还是那么瘦,那么可爱,让人不忍伤害。可是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她了。在金钱的诱惑下,她竟然出卖朋友。是我太大意了,没有及时发现朋友的不顺,是我不能带给朋友们快乐,是我的错。看着蔡欣慢慢的转身,缓缓的离开,我的心也随着沉到了底。
我抬头使劲地看着天,王佳走过来扶着我。我笑着说:没事没事,都过去了。
费娅不负众望,在海选中以优异的表现进入了决赛,又在决赛阶段获得了西安赛区的总冠军。并且星月公司也已经与费娅签定了合作合同,她将成为星月公司近三年来全力打造的新秀。
费娅跟我说谢谢你。
我不顾淑女形象大笑着说:谢我干吗?那是你凭实力才争取到的,关我什么事啊?
对不起。
我说你今天是怎么了?一会儿谢谢,一会儿又是对不起的。还是说说你自己的事吧,这个我愿意听。
我自己的事儿?我跟Ben分手了啊。这个你已经知道了吧。现在我决定面对Ben,面对我自己。我和他根本就不是一类人,我们重合的地方太多,缺失的地方又无法互相弥补。
我认真的说:费娅,只要你不欺骗自己的心,一切OK。
这时电话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我接起来,蔡欣的声音传来:喂,可若,是你吗?
对,是我。
我要走了。
走?你要去哪儿?
她强装愉快的说:我要出去打天下啊。等我有了钱,就买两幢别墅,一幢咱们住,一幢养猪。哈哈……
你现在在哪儿?你不上学了吗?
她的声音低沉了下来:我不是学艺术的料。我学这个有点糟蹋行当。退学手续已经办好了。我现在在机场,准备去云南。
非走不可吗?
非走不可。呆在这里,谁养活我呢?算了算了,不说了,我要登机了。
我的眼泪又来了,我哭着说:你别走,好吗?你留下来,有什么问题大伙儿帮你解决啊。你走了,水果豆豆不就解散了?
傻瓜,我的问题只有我自己才能解决。至于水果豆豆……对不起,可能我并不适合和你们搭档。以后你们还是再找个人顶我吧。要找个比我好的啊,我可一定会关注你们的,别让我失望,知道吗?
我已经泣不成声了。
小可,在我走之前,我想取得你的原谅。
我早都原谅你了,真的,早都原谅了。
她小声说:谢谢你,可若。我真的要走了,再见……电话里传来断线的声音。
费娅紧张的问我怎么了。
我抱住她说:蔡欣走了,水果豆豆要解散了……
她没有追问下去,只是轻轻地摸着我的头发,安慰我说:没关系,我相信她会回来的。放心吧,
是啊,该来的都会来的,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这句话谁都会说,而且说的很轻松。可是好象并不是那么有效,有时它只是一句安慰别人或者自我安慰的客套话而已。
不过小体母亲的出现倒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而且我也同样坦然的面对了她。
我们坐在一家中上消费的西餐厅里,体面又不奢侈,足以看出她在交际中的能力。她优雅的切着碟子中的牛排,微笑着问我口味合适不合适,还需要点什么。真是个厉害的角色。
我不喜欢这样拐弯抹角的方式,于是我直接说:阿姨,我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她停下刀叉,微笑着看着我,说:真是冰雪聪明啊。你比以前漂亮了。我们小体就是有眼光。既然你这么直接,那阿姨也就不和你绕弯子了。我去找过小体,你知道吗?
我点点头。
我是去接小体回家的。他说他不想回家,除非你离开他。他父亲虽然很生气,但是还是很想念他。小体需要我们,当然他也很需要你。不过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是个会顾全大局的女孩儿,这个道理你很清楚吧。
我明白了,您是想让我离开小体,对吧?
她并没有在意我口气中的不满,而是拉着我的手说:你也不想看到小体受苦,对不对?你要是真的对他好,就一定希望他过得幸福。
她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考虑考虑吧。我知道这几个月小体也花了你不少钱。这个……她把一个信封塞到我手下:还给你。
我在心里骂道:原来是用钱来收买我,呸,你儿子就值这几个钱?我有用饮料泼她的冲动,不过我没那么做,我也很优雅的擦擦嘴,说:阿姨,我吃饱了。钱呢,您就留下吧,就当今天是我请客了,再见。
我很勇敢很潇洒的走了出去,没有泪水,反而很轻松。我站在路灯下,冷风呼啸着,我耸耸肩膀,自言自语道:可若,你有什么资格不让人家回家呀?是时候了,足够了。
平安夜。
每一个节日似乎都是属于恋人们。街道上,教堂里处处可见一对对男女亲昵的身影。不管是否真正相爱,在这一天里他们都不会寂寞。
我对小体说我要看火车。
他眼睛亮亮的,温柔的对我说: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啊?好好好,听你的,走吧。
于是我们坐了好长时间的车,又走了很长一段路才远离了尘嚣,到了那片熟悉的净土。
他牵着我的手,走在铁轨上。很安静,只有鞋踩在枕木上发出的声音。
他捏捏我的手,说:喂,小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情形吗?
我故意说忘记了,你帮我回忆回忆。
他说:还记得我故意吓唬你,火车来了,我还站在铁轨上。就在一刹那,我跳了下来。说到这里,他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音:你当时哭着抱紧我,说我是杀千刀的,好象老夫老妻似的。我还纳闷你这台词是从哪儿学来的?
我回忆着那个美好的瞬间。可理智马上拉我出来。瞬间永远只能是瞬间,不可能成为永恒。
我停下来,看着小体的眼睛,他说别看了,再看你会陷进去的。这时我想起了那个梦、那个商人的眼神、姜瑶的收买、蔡欣的离开、费娅的质问、水果豆豆的解散以及小体母亲的信封。于是我厌恶的甩开了他的手。
他对我的动作很奇怪,问我怎么了。
我吞吞吐吐的说没怎么。
又是一段沉默。
其实我什么都不想,现在就想说点什么,可实在不知道找什么话题,有些悲哀。当恋人之间除了沉默还是沉默的时候,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们之间已经不再需要语言交流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代表一切,另一种就是他们实在没有共同话题。而我们属于后者,无话可说的那一种。
小体,你幸福吗?
他想都没想,就笑着回答:跟你在一起,我当然很幸福啊。
我说:小体你背背我,好吗?
小体点点头,蹲下来。我慢慢的伏了上去。他背着我下了轨道,继续向前走着。
小可,你不高兴吗?
我把脸埋在他大衣后面的帽子里,说:高兴,我特别高兴。
今天是平安夜,你许个愿吧。
我想了想,狠狠心说:我希望小体早点回家。
他停下了脚步,没有说话。
远处火车拉响了汽笛。我说这样吧,咱们猜这列火车有多少节车厢。谁猜的越接近,谁就是胜者。败的一方必须答应另一个人一个条件。
小体说好,我猜十九节。
我说我猜二十四节。
火车来了,一节一节呼啸着从眼前闪过。以前每次火车来了,小体都会用手捂住我的耳朵,当时我就觉得我矫情的象个小公主。
我忍着眼泪对着火车喊:小体,我爱你。
小体把头扭过来说:可若,我也爱你。
足够了,真的足够了。我伏在他的耳边,小声说:我想让你幸福。分手吧。
火车远了。二十四节,真的刚好是二十四节。
小体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我感觉到他在瑟瑟发抖。他没有放下我,而是继续向前走着。他哽咽着说:我们以后要在家里养一条小狗,每天下午我们就带着它出去玩。我们要把它训练的聪明点,要教它作揖、跳圈圈……
我特别想哭,真的。可是我挤不出一滴眼泪来。眼睛憋得生疼。我以为会哭得晕厥过去,但是没想到,我竟然勇敢到没有一滴眼泪。以前我总是讨厌自己动不动就眼泪直流的,可等到真正没有眼泪的时候,我却期待可以让自己好好的哭上个三天三夜。
可能是冷风吹多了,那晚回了家我就病倒了,高烧不退,还不停的说胡话。
我睡得很沉很沉,梦中我们水果豆豆穿得亮晶晶的在舞台上表演,小体坐在观众席里,姜瑶在他旁边不停的狞笑。突然间蔡欣消失了,我们三个人都急着到处找她,可发现她竟然站在姜瑶旁边,用枪指着我们。随即对我们一阵扫射,刹那间鲜血四溅。我们三个齐刷刷倒在血泊里。小体走到我身旁。我看着他的眼睛,还是那样亮晶晶的。还记得一首儿歌是这么唱的: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后来我总觉得那首歌是在说小体的眼睛。他说:别看了,再看你会陷进去的。我条件反射似的一阵恶心,抓住他的肩膀。他猛的闪开了,心疼的看着他那件够我吃一个月的外套。我骂道:你他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贱?话音刚落,“砰”又是一声枪响,世界安静了,我看到胸口在咕嘟咕嘟往外冒着血,小体举着枪站在不远处。
这时电话响了,我挣扎着接起来,说:快来救我,我不想死,我要活,而且要活的很精彩。
忽然“咚”的一声,疼痛从四面八方涌来。睁开眼睛一看,我在自己的房间里,刚才从床上翻了下来。原来是个梦。手机还在手上握着,那头传来声音。真有人打电话。我把听筒靠近耳朵,只听见木木在电话那头说小可,你怎么了?我是木木啊!
我稳定了一下情绪,说我没事,你这么急有什么事啊?
木木说:豆子出事了。
我的心猛的沉了一下。我说:我就来。你们在哪儿?
我轻轻的推开卧室的门,闻到一股香味,是妈在炖汤。要是被妈发现,我今天非但出不去还很有可能被软禁起来。我蹑手蹑脚的走到客厅里。可能是因为睡的时间太久了,而且病还没有痊愈,我感到一阵头晕,赶紧靠在墙上。
妈听见了动静,拿着汤匙跑了出来说:你这姑娘,病得这么重,乱跑什么?
我笑着说:看您说的,我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我闻着你那汤都快谗死了,快去继续,我等着品尝呢。
我硬是把妈推进了厨房。当看到妈心满意足的继续她的杰作时,我瞄准时机,打开门就冲了出去。在冲下楼的那一瞬间,我听见妈把汤匙摔在地上,而且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着:可若,可若……
一边跑我一边难受,心酸极了。我试着挤出几滴眼泪宣泄宣泄,可任凭我怎么努力,还是无济于事。
一切都是白的。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百合以及被白色绷带包了个严严实实的豆子。只有纱布里渗出的血证明这个世界还有其他颜色存在。
豆子安详的躺在病床上,鼻翼的张合证明他睡得很熟。他的头上、胳膊上、胸前全被包得一丝不漏,昔日里活蹦乱跳的豆子突然变成了一动不动的木乃伊。
木木转身走了出去。我跟着他,轻轻拉上了门。他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一口一口的抽烟。我靠在墙上,觉得有点累。于是也坐了下来。我说:木木啊,豆子是不是出去惹事了?
木木看到墙上“禁止吸烟”的标志,把烟头在地上摁灭了说:你还不了解豆子吗?他是那样的人吗?你还记得那次在那个迪厅打架的事吗?
我说记得啊,怎么了?
就是后来从包间里出来留着一撮小胡子的那个王八羔子。他对上次的事情一直怀恨在心,一直想找机会报仇。也不知道他是借了谁的胆子,豆子出去的时候,被他们一帮人给堵了。我知道的时候,豆子已经被送到这里了。
我说怎么会这样。那次的事不是早都结了吗?怎么还闹?
木木说:小可,我说了,你可别生气,这事八成和姜瑶有关。我托了几个朋友打听了,听说是姜瑶给了那家伙不薄的报酬……
怎么又是她?都怪我,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和小体……也不会闹成这样。
他安慰我说:你也别想太多,这不关你的事。放心吧,豆子会好起来的。
再说了几句,我说你也一天一夜没睡了,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呢。
木木说也好,你也注意点身体,看你憔悴的。我还有点事,办完我就过来了。说完他就离开了。
我搬了把椅子坐在豆子旁边,看着他。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待到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豆子有醒了。我要去叫医生,他拉住我的手,示意让我坐下来。
他看着我,拉着我的手没有松开。
我说:你小子怎么这么麻烦,还得人陪。没说省点事儿?
他笑笑,小声说:好久没这样说话了。
我点点头,是啊,那么长时间没坐在一起聊天,没想到竟然是在这里相遇。
他摸着我的头发,说:小可,你怎么这么憔悴呢?怎么了?是不是又和小体吵架了?
我装作不在乎的说:没吵架,是分手了。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为什么?是不是他又欺负你了?没事,等我好了以后,一定替你收拾他!
我摇摇头说:不是他欺负我。我跟着人家,人家只有受苦的份儿。我可不想当累赘。
豆子叹了一口气说:小可,你为什么总是替别人着想,却从来不为自己想想呢?为什么不试着让自己过得开心点儿呢?
我说我这不挺好的……
可我觉得你过得并不好。他打断我的话,拉着我的手说:小可你知道吗?你一难过,我这心里就跟拿刀子割似的。看到别人欺负你,我就难受的要命。
我知道。
你不知道……他转过脸去,看着百合,好象鼓足勇气似的,猛的回过头来说:那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我的心揪了一下,松开了他的手:你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豆子,你好好休息一下。我……我站起来,转身要走。
可若,别走,好吗?听我把话说完,好吗?他支撑着坐了起来。
我停了下来,看着他。
可若,你还记得我们的论坛吗?你每次在论坛上发的帖子都那么的忧伤。我就是老大虫子。我隐瞒了那么久,只是……只是想……哎呀,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可若,我真的想让你过得幸福一点。看到你和小体……所以我不能说。可是你为什么总是在折磨自己呢?他用手抵住头,表情痛苦的继续说道:我的头怎么这么疼?六年了,我怎么也不能说服自己不去关心你,我无法接受任何人。我……他皱了皱眉头,说:我他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弱,这么点伤就……我的头,好疼。可若,去,去叫医生。说完他就晕了过去。
我被豆子的话弄得有点晕头转向。我看到他痛苦的抱着头晕了过去,确实吓坏了。我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医生,医生……快来人哪……
这件事情本来是要瞒着豆子父母的,可现在怎么也瞒不追了。因为医生告诉我们,豆子头部受了严重的击打,脑中有大量淤血。而且发现在他的脑部一个瘤子,良性还是恶性还有待检查。现在必须做开颅手术,否则就有生命危险。
我想豆子的父母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的重逢不是在商场上而是在他们爱情结晶与病魔拼死搏斗的医院里。真的有些讽刺意味。医生说这次手术是有很大风险的,很有可能一进手术室,就再也出不来了,也或许出来的那个豆子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
我真的很担心,在豆子父母来之前,我一直都守在他身边。我对他说:豆子,我在你对我好,我知道你心疼我。你也不愿意看到我一个人对不对?所以你一定要醒过来。等我,一定要等我。总有一天,我会是一个没有过去的我。一定要等我。
豆子温和的看着我,捏了捏我的手,表示同意。接着又闭上了眼睛。
后来豆子的父母先后赶到,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了病房。我看到费娅远远的飘了过来,刚想跟她打声招呼,可手刚举起来,就觉得眼前一黑,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我看到爸妈、费娅、王佳、木木都坐在我旁边的病床上。我挣扎着坐了起来。妈看我醒了,过来就给了我一巴掌。与其说是打我,不如说是抚摩了一下我的脸。然后她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一边哭一边说:你这孩子多叫人操心啊,怎么一点儿都不听话呢?不要命了?
弄得费娅他们也跟着掉眼泪。
我笑着跟妈说:没经过您的同意,我敢不要命吗?我看老天还是想让我留下来祸害你哪。
我突然想起了豆子。于是我 问:豆子呢?他怎么样了?你们怎么没人照顾他,都跑我这里来了?
大家没了反应。
我有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于是我掀开被子,发了疯似的冲到三楼豆子的病房里。我看到豆子安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花瓶里的百合花。
我走到走子的身边,轻轻的喊:豆子,豆子,你听见了吗?我是可若啊,你怎么不说话呢?
他还是一动不动,但我实在看不出他哪里不好,除了头上多了一根往出导淤血的管子之外,没有任何异常。他的表情还是那么温和,目光里透出来的全是温柔。
我把手放在他的眼前晃了晃,竟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我扭过头去用颤抖的声音问道:豆子,他……他怎么了?
豆子的母亲拿着纸巾不住的擦眼泪,他的父亲也在轻轻的叹着气。跟着我过来的爸妈、费娅他们也在悄悄的流着眼泪。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告诉我,豆子到底怎么了?他怎么一动不动呢?
费娅扶着我的肩膀,哭着对我说:豆子,豆子以后可能一直都是这样了。他不会说话,不会思考……
你是说……植物人?这三个字象晴天霹雳一般,我打了个踉跄:不可能,这不可能。那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我拉住豆子的手,贴在我的脸上。我的眼泪终于回来了,决了堤似的流。我说:豆子,你醒醒啊,我是小可啊。你一定要好起来。你不是答应我会等我吗?豆子,你醒醒啊……
整个屋子的人哭成了一片,我妈忍着眼泪要扶我起来。我甩开她,我哭着说:豆子你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小体红着眼睛站在门口,后边跟着幸灾乐祸的姜瑶。
费娅冲上去抓住姜瑶,狠狠的抽了一巴掌,她说你他妈是人吗?小体不是都还给你了吗?为个小体,至于吗?
姜瑶气急败坏的要还手,小体抓住她的胳膊,让她动弹不得。费娅趁机抓住她的头发,左一下右一下抽得响亮。王佳也上去帮忙。三个人打成了一锅粥。
我转过身去,把指头放在嘴边:嘘,豆子在睡觉,你们别吵醒了他。
他们渐渐安静了下来。小体含着眼泪看着我,他的嘴唇动了动,但始终没有说出口来。
我拉住豆子的手,紧紧的握着,我使劲挤了个笑容,说:豆子啊,看来我跟这西安城确实八字不合,周围的人被我害惨了。请允许我懦弱一次好不好,让我逃避一次好不好?原谅我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对不起……
寒冬了。
今年的冬天特别的冷,下了好几场雪了。年的气息也越来越明显了。过年是团圆的日子,可是我却要离开了,我要去千里之外的北京。我背着旅行包坐在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我之所以选择坐火车,是为了增加旅途劳累,这样就可以分散我的注意力。行李少得可怜,因为我不想带走太多回忆。在这近一年的时间里,我试着让自己勇敢的去面对一切困难与不顺。可是我实在无力去改变已经不可扭转的历史。昨天的我还在跟一起猖獗,今天我已经变成这样一个只能用逃避来面对生活的人。爸妈替我办了退学手续,他们理解我,我有我的选择。
至于姜瑶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小体的软弱,费娅的怀疑,蔡欣的背叛统统都去死吧。我不要管后来邱海涛对我说关于费娅为出名将身体出卖给郑科的事情,不要管木木父母说只要木木回家就允许他开酒吧的交易,不要管朋友说曾经在云南遇到过收拾得花枝招展俨然一副小鸡头的蔡欣,更不要管小体和姜瑶命名为“强强联手”的定婚照片屡见西安经济类报刊。我一想到我最铁的哥们儿现在躺在病床上,目光呆滞的盯着百合花。我就难过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要不要回到过去?我宁愿是跳过现在,奔向未来。回到过去,只能是回到又一个旋涡里,不停的痛苦轮回。既然跳不过现在,那么我就只能好好面对,好好生活,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很后悔当初高考的时候为了能和大家在一起而没有报考外省的学校。说实话,我一点都不喜欢西安这座城市,这里有我太多太多伤感的回忆。看着拥挤的人群,回想过去的种种,暗涌渐渐泛滥。我只希望可以离开这里,仅此而已。
曾经有很多次站在舞台上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离梦想是那样的近。但是在参加联考的时候,我明白了就连完善自己都不仅仅是要靠实力还要靠权和钱时,我觉得那梦想之地并不是片净土,觉得自己离梦想又是那样的遥远。
没事的,不是一样的挺过来了吗?我是很坚强的动物,象红薯蔓一样坚韧。这一年我的最大收获就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小体不是我的阳光,只有我自己才是。只要相信自己是阳光,自己就是阳光。
我不喜欢离别的场面,所以我没有让任何人来送我。我想悄悄的走,不想增加自己对这座城市一丁点儿的遗憾与留恋。当火车呼啸着穿越月台的时候,我闭上眼睛,默念道:别了,西安;别了,爸爸妈妈;别了,朋友们;别了,可若的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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