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感]建筑 城市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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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 城市 人(上)

  城市是文化的容器

  城市的兴起,不仅是一种经济进步,而且是一种文化扬弃

  ——刘易斯·芒福德(美)

  (一)2003年是威海建城600周年

  中国人喜欢寻根问祖,于人如此,于城亦是如此。建城的历史悠久固然是一种光荣,但年代过于久远了具体的年月可能便难以确考。威海便不同,历史不似长安、洛阳般久远,但也非上海、大连一样百年之内勃兴。1986年出版的《威海市志》是这样记载的:“1398年5月(明洪武三十一年四月),明朝政府将文登县辛汪都三里东北近海处划出,设威海卫”。“威海卫有防无城,直到1403年(明永乐元年),安徽凤阳人陶钺调任威海卫指挥佥事,奉命征集军民数万人建筑卫城”,即威海卫城。2003年正好是威海建城600周年。欧洲的城市诸如莫斯科、柏林等等,差不多每年都要庆祝自己城市的生日。西风东渐,国内纪念建城之风也有日隆之势。撇开别人,单就威海这600年来说,也是一件非常值得纪念的大事,六十一甲子,何况是十个轮回了呢?

  如何纪念这样一个事情呢?欧洲建城庆典盛行的是载歌载舞,花车游行;国内的城市一般还在这“文化搭台”的基础上来段“经贸唱戏”,都是值得借鉴的形式。是的,城市是市民的家园,如同宽容的母亲,我们有理由用诗歌的、散文的、音乐的、舞蹈的、绘画的,等等一切文学艺术形式来讴歌她,赞美她。这其中,奉献上作为城市组成元素的建筑和雕塑,可能对建城的庆典更有纪念意义。由此想到的是环翠楼,以为它始终是威海卫城的标志。我并不觉得现在的环翠楼本身一无是处,至少它在改革开放到建市之初的一段时间里,标志着威海建筑的高度,体现着威海建筑的风格。但我们也必须面对客观存在的事实,低档次的水泥琉璃瓦环翠楼本身与四面高起的建筑,已经使它现在的存在与处境十分尴尬。我们有必要给环翠楼一个新的形象,新的定位。建城600周年提供这样一个历史机遇。当然环翠楼本身并非是1403年建成的,也非1403年始建的,没有必要急于求成赶在2003年建成,但我想总该借这个机会为新楼的建设奠个基?

  (二)城市化中的威海

  城市的空间在长时间的历史延续中变迁,有的从小镇甚至渔村膨胀成现代都会,有的则从大邑萎缩成小镇。当前的世界处于一个和平与发展的年代,中国的政策是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不动摇。列宁说:“城市是经济、政治和人民精神生活的中心,是前进的主要动力”。因此,在当代中国,城市的迅速膨胀便成了一个普遍的趋势,用一个时兴的词表达就是:“城市化”。威海城市空间的拓展亦是如此。明初到清末的500年间,威海城就是卫城,轮廓非常清晰。清末被英帝国主义强租后,英国人在此开埠通商,所谓的“城市”又沿着威海湾岸线向南北延伸,大约南到金线顶、北到黄泥沟。建国后以至成立地级市之初,整座城市都还保持在南至竹岛、北至古陌、西到奈古山的空间框架里。之后是90年代初成立两个国家级开发区和省级旅游度假区,再历十余年的发展,便是今天的威海了。

  不避其烦地考察时间延续中的空间拓展,是为了对今天和明天的城市有一个较为准确的宏观把握,把握城市化进程中的威海。为什么要做宏观上的把握?因为不这么做,缺乏全局意识,经济发展就会受到制约,城市建设就会走弯路,而且既有的教训也已经足够多。这里有一个“城乡一体化”的概念,我对它的理解是,城市和乡村的居民在生活质量以及政治、社会、文化权利等方面达到一个大体相当的水平。当城市化达到一个长期稳定的水平,比如70%、80%或者90%的时候,城乡一体化的目标大约也就自然而然地实现了,马克思主义者所说的消灭城乡差别大概也是这个意思。但城市和乡村在空间形态上的差别则既无可能、也无必要予以“消灭”。相反,如果不清晰地界定城市与乡村的界限,可能就会影响城市化进程的速度和质量。很长的时间里,威海就处在这样一个城乡含糊的混沌状态,特别是在两个开发区与整个城市关系的认识上,没有把握好。导致的结果,一方面是老市区高密度的开发、建筑高度的失控、城市交通的拥挤,另一方面是开发区没有建成产业特点明显、现代气息浓厚的城市新区,仍然停留在一种半城市半乡村的状态。

  那怎么从宏观上把握城市化进程中的威海呢?我想,借用“圆圈”和“板块”两个概念大概能形象地概括这个问题。

  所谓“圆圈”,就是用“画圈”的方法,勾勒出威海城市的轮廓。需要先确定一个中心,不妨就设在威海卫城的中心,大约就是和平路与统一路的路口,然后眼睛向外扫视:威海市域的面积是5436平方公里,算作外围的一个大圆圈,这是第一个圆圈;作为一个独立的城市形态,环翠区面积731平方公里,这是第二个圆圈。第三个圆圈,按照1996年的城市总体规划文本,是从东端崮山、南端五渚河,经过温泉、羊亭向西北到双岛大桥一线,北端点是远遥咀,面积387平方公里。这个圆圈是最关键的,它的价值在于把城市和乡村区分开,圆圈以内是城市,圆圈以外是这座城市的郊区,或者说城市统辖的乡村。最近10年的教训就是由于认识上的原因,把这个圆圈的范围缩小了。

  所谓“板块”,则是对上面第三个圆圈再“切块”。现行的城市总体规划把市区划分为9个组团,删繁就简,切成三个或四个板块是妥帖的。第一个是中心区板块,包括了刘公岛以及合庆、孙家疃休闲疗养区在内;第二个是以高区和旅游度假区为主体的西部板块;第三个是南竹岛以南、包括整个经区在内的南部板块;羊亭镇作为储备可以看作第四个板块。所谓“画圈”和“切块”,所具有的可能不仅仅是经济地理上的意义,对于城市建设而言,理清两个概念,也能使原本模糊的东西清晰起来。比方说,有了这样一个区分,从发展方向上看,中心区板块主要是政务、旅游和文化交流中心,强调传统街区和建筑风貌的保护性建设,类似北京的内城。西部板块定位于科学引进和布置高等院校、科研院所和高科技企业,以科教研发为重点,发展为高科技产业的孵化器,类似北京的海淀。南部板块则依托海滨南路区域开发,发挥火车站、汽车站、港口、机场等交通枢纽的人流优势,积极发展金融证券、仓储物流、会议展览等服务产业,向威海CBD(中央商务区)的方向发展,类似北京的朝阳。同样,在概念的指导下,各个城市簇团的空间布局,以及不同区域内城市和建筑的高度、体量、色调、式样、风格,也能逐渐清晰起来。

  (三)威海的高度——压住躯干、抬高两翼

  城市规划和建筑专家们挂于口边的一句话是,摩天大厦并不意味着美和现代化,但这并不能阻止我们的城市一天天“长高”。如果不是历史文化名城,如果不是有重要价值的历史街区,如果建筑的高度不至于破坏城市的整体美,在经济和技术能力允许的条件下,城市的建筑适当高一些,对于土地资源贫乏的中国来说或许不是坏事情。但如果突破了几个“如果”的约束条件,突破了规划的控制,可能就得不偿失了,甚至会从节约走向浪费。国外的名城,诸如美国的华盛顿、日本的京都,建筑高度的控制非常严格。我们国家则全然相反,在城市高度的把握上几乎全是失败的教训而谈不上任何成功的经验。

  话题回到威海,虽不敢妄言它在高度控制上的失败,但也不能违心地说它就是成功的范例。说到高度,不得不再次提起环翠楼。本来,环翠楼的现址是最理想的,既有历史的延续性,也有地势上的优越性;本来,环翠楼与刘公岛形成的东西轴线是通透畅快的,登楼眺海俯城,山、海、城融为一体,自有一番意境。而我们现在拥有的,可能是永久的遗憾了。清晨起来登奈古山,有时会不自觉的发出这样的一种感慨:威海人在破坏一种美的同时创造美,然后再破坏它,再创造。何以有此说呢?威海在几乎拆除全部准四合院式的平瓦房后,创造了“红瓦绿树、碧海蓝天,多层楼房、……”的形式美。而现在再站在环翠楼上四望,南面是市立医院如墙一样立于一侧,向东是即将拔地而起的人民商场、书店大厦、百货大楼,折向北是华联、光孚、威海卫大厦,再向西折回来有光明花园、电力大厦、阳光大厦、大世界;饶不说远处东海边还有威胜、进出口和404医院的高楼;城里中学和东北村宛然成了环翠楼下一个“天井”,整个又围成了一个更大的“城市四合院”。或许这也是一种新的美,只是现在还没有被接受。

  曾经亲耳聆听过市里的老领导同志讲政府的难处,讲不少中央和省里驻威单位,抱怨政府不批准他们为威海的现代化建设盖高楼。我想,政府应该这样回答他们,不是不批准建高楼,而是不准在不应该建高楼的地方建高楼。

  那高楼该建何处呢?按照“板块”划分的概念,南部经区和西部高区都是可以划出一处或几处高楼区的,据说清华大学做的威海总体城市设计也有这样的思路。那么理想的城市高度模式大概是:稳定和严格控制中心区的建筑高度,在西部和南部适当建设高层建筑簇群;用形象的语言可以描述为“压住躯干,抬高两翼”,空中鸟瞰,整座城市就像一只舒展双翼、俯身向海的海鸥。

  (四)淡色建筑营造清新明快的城市格调

  眼下经常见诸报端的一个话题是关于城市建筑主色调的讨论。先是北京确定“灰色”作为城市的主色调,接着是哈尔滨将主色调定为白色和米黄色。重庆的媒体最近发起了对山城主色调的讨论。不过作为官方的重庆规划局并不热衷于此,他们不但不像北京、哈尔滨那样“官断”地直接给一个定论,甚至不主张确定一个单一的主色调,说那样会影响重庆的色彩美。也许关于色调的讨论,永远没有完美的答案。但我想,如果是基于历史的延续、文化的传承,自然而然地给城市确定一个主色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就像我们说西方色彩斑斓的油画是一种美,也不能否认中国的水墨丹青就不是一种美。事实上,油画复杂的色彩运用背后,往往也蕴藏着一种简单的色调美。

  如果给威海定一个色调,自然而然是淡色,更确切地说是淡白色、淡黄色。从文化继承性的角度看,历史上的威海是北洋水师的大本营、甲午海战的落幕场,铭刻的是民族的屈辱;当代的威海则是走出屈辱历史阴影的新兴海滨城市,需要一个明快的调子。80年代所谓48字城建大纲中关于“淡色墙面”的总结,不能不说是一个有价值的探索。而在这个大纲指导下淡色建筑的大量涌现,也已经得到广泛的认可,确定淡色作为城市的主色调便是一件自然的事情了。其实,将淡色作为威海城市建筑的主色调,与整个城市的背景色也是很吻合的。威海的背景色是什么?是大海的蓝,山林的绿。淡色的建筑,配以碧海环绕、丛林掩映,便形成了清新明快的城市格调,格调体现的是品位和文化。

  当然,给城市一个主色调,不是禁锢建筑师们的头脑,束缚建筑师们的手脚。就某个具体建筑或建筑群而言,如果色彩的运用与城市的色调协调,便是一种成功,而且标志性建筑的色彩也并非一定与城市的色调一致。比方说北京,整个城市是灰色调的,但故宫却是红墙黄瓦的,醒目但不扎眼。在威海找个扎眼的例子,可能要属毕家疃昌鸿小区紫红颜色的住宅楼。不过时间长了,雨淋日晒,褪色不少,看着竟也比刚建成的时候舒服一些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对威海而言,还是淡色调的好。

  (五)海滨公园还是应该多些文化味

  海滨公园最后一次改造是1998年的事情,虽然到现在仅仅时隔不到5年,但它的改造建设可能又将为期不远了。这一方面是因为海滨公园自身的档次不高,另一方面是因为威海公园的建成开放在很大程度上取代了海滨公园原来的地位和功能。

  那么如何进行改造呢?是继续向威海湾填海造地、然后再建一座“威海公园”?还是另辟蹊径、塑造海滨公园自己的特色美?我想大约还是后者更科学,也更现实可行。因为某种意义上说威海公园代表了它那种园林风格、它那种岸线结构的颠峰,很难再有新的超越。反过来,假如真的再按照威海公园的模式改造海滨公园,两个分不清谁是谁的“克隆”的公园比肩而立,结果便是视觉上的雷同感,市民和游人便会质疑我们建筑师思维的单调和贫乏。

  所以海滨公园的改造需要创新,需要结合他的环境、历史,给一个新的定位,现在看,可能多些文化味是个不错的尝试。因为这个公园毕竟处在环翠楼至刘公岛的历史文化中轴线中央,因为它毕竟毗邻威海卫城600年。说将起来,如果真要按照这么一个思路去改造它,还是得靠谙熟威海的文化专家和建筑师们的智慧,但作为关心城市建设的“门外汉”,未尝不可出些点子,以资参考。

  一个点子是,威海港北港区还是搬走的妥。北港区搬走与南港区合并,客运、货运功能合一,不论对老城区的保护还是南部板块的开发带动都是好事情。北港区搬走了,提高海滨公园文化品位的空间就大了。

  二个点子是,不妨建条文化长廊。既然要突出文化味,就得有承载文化的空间。建条古色古香、中式风格的文化长廊,与奈古山上明代风格的环翠楼、刘公岛上清代风格的丁公馆相映成趣。长廊可以用于展示的威海城市发史,也可以承办别的文化展览;适当设置些门脸、铺面,还可以把经营文化旅游纪念品的业户归整进来,免得整个公园跟现在一样像个小商品批发市场。

  三个点子是,不妨给浴场恢复点空间。现在海滨公园的海滨,在上个世纪80年代之前是沙细浪小的优良浴场,1986年出版的《威海市志》扉页照片上尚能找到一丝当年的踪迹。直到现在,仍有不惧水质渐坏的游泳者在城南河河口南面游泳,更有冬泳爱好者在严冬季节也一搏威海湾,但终究难有往日的风采了。说实话,土生土长的威海城里人守着风平、浪静、沙细的威海湾,却要乘近一个小时的公共汽车去高区旅游,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或许将来海滨公园改造,建筑师们会考虑在适当的位置恢复一段沙滩浴场,给市民一些便利。哪怕能找回一点点历史的影子,都是一种成功,因为历史本身就是文化。

  (六)大操场的命运

  随着省新体育基地大楼的拔起,老体育基地暨大操场的改造建设也已经到了一个进行最后抉择的关头。现在看,这块百十多亩的土地还是建成商住楼的可能性大。为什么这么说呢?这种趋势源于一种短期的市场冲动。需求的一方自是不必多说,大操场已经是城里最后一块几乎没有拆迁负担的“精肉”,本土的开发商们已经盯了多少年,何况还不乏资本雄厚的外来开发商虎视眈眈在后。供给一方看,政府现在搞“经营”城市,说的简单些,就是拍卖土地,而且搞什么建设都需要资金,眼下正是用钱的时候,早点拍卖出手换个好价钱的愿望也蛮强烈。有买有卖,成交是自然的了,所以说最终很可能还是要建成商住楼。

  听这口气,像是充满遗憾与无奈。是的,如果最终是这样一种结果,确是莫大的遗憾与无奈。可能会有人说了:你这不是反对市场经济吗?不,不是反对市场经济,但必须看到市场是个短期行为,有它天然的盲目性,而且特别是在百余亩的土地上搞固定资产投资,可不像在超级市场买青菜水果,买下来“吃”不掉,可能会很难“消化”,而且这样一种风险的概率也是蛮大的。

  那照此说畏首畏尾,我们就不搞开发建设、不搞城市经营了吗?那倒不是,只是如果能在规划的指导下运作市场,或者说如果能把城市经营的思想和城市设计的思想结合一下考虑,将可能会有另一种更理想的方案。

  这样一种理想方案,一句话概括就是建设一座奥林匹克公园或者体育公园。(奥林匹克公园、广场之类的名字见诸国内不少城市,但一直以为体育公园这个名字是个新发明,没想到竟被烟台人抢了先;6月份,时隔两年后去近邻烟台,从烟威高速一进烟台开发区,赫然矗立的竟是“体育公园”的大路牌)。为什么说这样一个方案可能更理想?大概可以用三句话作个解释。

  一是这样一个方案可能更满足城市规划的规范要求。既然是公园,布置的建筑又以体育场馆为主,那么通过开展城市设计,这个区域空间内建筑的密度、高度、体量、造型,就都可能会比单纯的商住楼更符合城市规划的意图。而且,大操场地处威海卫城东门外,历史上就是卫城守军习武操练的较兵场,体育、军事一脉相承,奥林匹克的源起就在于呼唤和平,因此,在这样一个位置建设一座体育公园,也算是历史文脉的延续。

  二是这个方案可能更符合城市经营的效益原则。拍卖土地搞开发是一次成交,政府和开发商一手交钱,一手给地,开发完成后,或者店铺招商,或者住宅销售,形成最终消费,正常的情况下,产业链到此结束。如果开展城市设计建公园则是细水长流,充分做足园林、地热、场馆的文章,既可以向市民提供大众服务;也可以通过会员制俱乐部,赚足高收入阶层的钱;还可以承揽专业化的商业比赛带动相关产业。威海大约一直未泯灭承办一次省运会的想法,应该说也不无借此推动经济的考虑,毕竟体育产业,商机无限,但真的要承办,单靠高区的体育馆和体育场可能还是不够的。而且即使是建设公园,也同样可以招商引资,如果操作的好,这个方案的实施倒更符合经济学所谓“经营”的概念。打个比方,单纯的拍卖土地仅仅经营上的一个“环节”,就是销售变现;而建设公园,政府的角色则像大股东,寻个合伙人入股充当职业经理人,打点日常事务,持续地“经营”。没准像济南鲁能、青岛颐中这样热衷体育产业化的大企业还真的感兴趣。

  三是这个方案可能更好的体现“三个代表”的思想。公园毕竟是公园,保持这样一个城市空间的公共性而不是为某些人享有,或许才是代表最广大人民群众利益的。

  (七)最后2%的旧城改造

  所谓最后2%的旧城改造,说的是栖霞街那一片街区。这2%的说法源自官方98%的旧城改造率。后来提出市区村庄改造,98%的提法受到质疑,不过村庄的改造,终究尚可归于旧村的改造或者城市新区的开发,与传统意义上的旧城改造大概还不是一回事。因此,这2%的说法倒也未必错,这是题外之话。

  言归正传,栖霞街这块2%的旧城区改造,还真是块“烫手的山芋”。这里地处闹市而连水、电设施尚不完善,更有不少民居已成危房,因此改造是必须的。而要走商业开发的路子,拆迁是个不小的麻烦,地价更是不菲,倘若没有大资本,运作起来可能不是件容易事。而且,拖的时间越久,改造的成本就越高,更何况即便实施了,也未必就成功。一个例子是北京德胜门内一片老城区的改造。当时从白塔寺出发,准备走北四环路奔机场,穿过德内大街的时候看到的,一大片色彩明亮、火柴盒式的多层楼房,立于青砖青瓦的四合院城区中,分外刺眼。出租车司机师傅讲,这地方前面不远就是中南海,不让起高层。不知道这个项目在商业运作上有没有成功,但从城市设计的角度看可绝称不上成功。

  由此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吴良镛先生主持的菊儿胡同危旧房改造,能够获联合国的人居大奖了。改造往往比新建难得多,改造的精品更是凤毛麟角。其实,既然大拆大建未必行得通,倒不如尝试一下菊儿胡同改造的模式。比如说,把老城区、老民居的风格延续下来,危房拆除一些,修缮一些,加固一些,稀疏出来的空间用来建设街头绿地和广场,适当设置雕塑和小品,可能会别有一番风韵。而且整个街区改造还有两块“文章”做。一个是“影壁文章”。就是东方宾馆的位置,不论是继续用这块旧“影壁”,还是推倒了建块新“影壁”,这么大的空间,都能画幅好作品出来。另一个是“步行街文章”。街区南端,汽车站的搬迁已经为时不远,北端的百货、华联是市区最大的商业中心,而街区西侧的东城路夜市更是颇有传统。这些都是资源,不妨把栖霞街区和东城路捆绑起来改造,建设成有威海特色的园林式步行街区。即使是老建筑限制了高度,还有地下的空间可以挖掘,据说王府井真正的精品店就都集中在地下商场。

  (八)市树、市花和园林绿化

  夏天一段时间,《晚报》上市树、市树的讨论热闹得很。市树、市花的评定大约和国树、国花差不多。有些国家很明确,像荷兰的郁金香,日本的樱花,没有什么争议,中国则不同,“难产”得很,牡丹“国色天香”,一度呼声最高,但最终也没有定论,国树则更不必多言,毕竟中国地大物博。市树、市花也是如此,像济南,“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诗人就把市花、市树定好了。但不少城市却也是“难产”得很,即使让市民来投票,往往也是众口难调。威海大约就是这个样子。对于一个在威海仅仅工作了三年多的外乡人来说,虽然记得1398年设卫、1403年筑城的历史,但对这个城市蕴藏的文化却不敢说有多么深刻的体会。因此,也就不敢对这个城市过去选定的市树、市花,以及将要重新选定的市树、市花妄加评论。但无论如何,选出种植广泛、深为人爱的市树、市花,还是一件好事。哪怕现在种植不是那么很普遍,将来种多了,自然也就会越得到大家的认可,毕竟鲁迅先生说得对,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不过我想,市树、市花的评选更主要的还是一种文化上的意义。即使是市树、市花引入到城市园林绿化实践,更多的作用也在于给绿化定一个调子,而不是用来约束绿化品种的选择。比如悬铃木,中国可能少有城市选作市树,因为大家更熟悉它的另一个名字——法国梧桐,舶来品怎能选作市树呢?但无可否认,从南到北,在每个城市,法桐都是上佳的行道树种。威海的行道树种选择有得有失,绿化效果也便大相径庭,少年路和统一路的对比便是典型的例子。统一路上的苦楝子,倘若换成同样胸径的国槐,景象可能都当别论了。威海老城区的街道窄多宽少,如果树种选择搭配得好,认真搞起来,建成林荫遍布、名副其实的园林城市,并非难事。

  说到园林城市,一直觉得这名头的得来,沾了市区山林的光。不过也说得过去,毕竟这些山林被围合在城里。但同样令人担心的又恰恰是这种围合,因为不断“爬高”的建筑在蚕食山体和绿化,如果是小山包,甚至能被整个“吃掉”。现在城市绿化有了“绿线”的杠杠,但好像还是有些抽象,不知道对山林保护是不是管用。我想也许找个土办法更好用,比如把市区环山公路规划论证建设起来,环山路靠山的内侧,杜绝建筑,外侧再划定一条绿化带,整个市区的山体或许能较好的保护下来。

  也许正是因为威海这个园林城市,过多的依赖山体绿化的缘故,美中不足的是青翠有余而花色不足。或许新的市花选出来,能弥补一下这个缺憾。

  2002年10月10日于威海

  建筑 城市 人(中)

  建筑是凝固的音乐

   ——弗里德里希·谢林(德)

  让我看看你的城市,我就能说出这个城市的居民在文化上追求的是什么

  ——伊里尔·沙里宁(美)

  (九)步行商业街区建设

  从有关信息看,有计划在威海市区建设三条步行街,一是古陌路光明路(即大世界区域),二是海港路,三是公园路。其中古陌路光明路一条已经开工建设,另两条尚未付诸施工。1999年来威,适逢拆除古陌路两侧板房,毋庸质疑,那次改造是成功的,改造后环境面貌和商业氛围都有相当改观。因此,有理由相信这次步行街改造将进一步提升区域商业环境质量,毋需赘言。

  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是,像威海这样一个中等规模的城市,是否有必要建数量众多的步行街?如果有必要再建设一处的话,选择哪个位置更合适?从国内外的城市看,即使百万人口以上的大城市,纯粹意义上的商业步行街也少有超过两条的——广州是两条的,即上下九路和北京路,三条或更多的尚未听说(当然,较为集中的商业中心是有3个或者更多一些的)。威海的商业步行街数量似乎也不宜为多,物以稀为贵,多了就会贬值。当然,如果出于各有分工侧重的考虑,在市区再规划一条步行街的话,我想,和平路(自肯德基至百货大楼段)、东城路(包括栖霞街这一片)似乎比海港路和公园路更妥当,更有优势。特别是现在,栖霞街的旧城拆迁改造也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组织实施,因此,不妨和步行街的规划建设结合起来考虑。那为什么说这一路段更有优势呢?我想优势有四,即有传统、有基础、有空间、有特色。

  所谓有传统,是说这一区域有商业传统。步行街首先要繁华,要有人气,国内许多知名的城市步行街都是有深厚商业传统的,是城市商业自然发展的结果。市区华联商厦、百货大楼以及原来的威海卫商场、人民商场(现在的华联购物广场)等都集中在和平路、东城路区域。东城路的夜市由来已久,颇为兴旺。同时,该处还集中了新华书店、肯德基快餐、交通银行、天同证券以及眼镜店、首饰店、字画工艺品店等多种不同的商业设施。而且,这一区域的商业质量信誉和品位档次比市区其他区域明显高出一筹,消费人群也以本埠为主,这就能够保证该区域持续、稳健的商业人气。

  所谓有基础,是说该区域的基础设施和城市建设条件比较好。经过近年来的建设,和平路一段的城市建设规模已成气候,沿路分布的主要是商业和公共建筑,少有居民楼,若进行步行街改造,道路两侧需要推倒重来的建筑物为数极少,北侧百货大楼、华联购物广场均无需动,南侧新华书店、肯德基等亦勿需动,只需对城里中学南侧及对面城里派出所等旧楼进行改造,对道路及附属公共设施进行统一规划改造即可,投入当不会过大。从这方面看,该区域比大世界、海港路、公园路等区域优势明显。

  所谓有空间,是说该区域特别是东城路、栖霞街一段还有相当大的发展空间。东城路东侧栖霞街一片整个区域,在完成居民搬迁后可以进行统一规划,西侧汽车站搬迁后也可以腾出很大空间结合步行街改造统一规划建设,而且东城路段的地下空间也可以充分的加以综合利用。这样大的空间优势是市区其他路段难以比拟的。

  所谓有特色,是说依托前述三个优势,立足现有的条件,通过精心的规划设计,完全可以将和平路、东城路一片建设成独具特色,能代表威海城市形象的步行商业街区。一条富有特色的城市商业步行街甚至能成为一个城市文化的代表,成为一个城市的名片。十年来,实地走过、亲眼看过的步行街有大连的天津街、青岛的中山路、济南的泉城路、广州的北京路、上海的南京路、杭州的河坊街、中山的孙文西路,都各有特色,像青岛中山路上各个不同年代的西洋建筑,像广州北京路上发掘出来的古商道遗迹,像杭州河坊街整条路段的古色古香等等,不一而足。而特色不是抽象的概念,需要在具体的空间环境和文化、商业氛围中通过具体的载体来表现其与众不同。那以目前的条件,和平路、东城路规划步行街的特色何在?个人觉得最大的特色是,这里可以规划成一处步行商业街区,而不单单是一条步行街,这样一个商业街区位于老威海卫城的东门外,尚保有老威海社区的空间布局和建筑形式特色。

  当然,无论规划步行街区与否,和平路、东城路、栖霞街区域由于其地处威海市区标志性地段,其规划建设都倍受关注,在决策实施过程中,似应广泛地听取包括专家、市民等在内的各个方面的意见为宜。个人以为,该区域的规划建设,可以结合步行商业街区的规划建设一并统筹考虑,具体而言,以下几个方面似应在将来的规划建设中适当予以注意。

  一是可以考虑按照吴良镛先生“有机更新”的理论探索该区域的规划建设和改造。吴先生有机更新的理论对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建设和古城、旧城改造有普遍的指导意义。栖霞街这一方实际就是威海旧城改造的历史遗留问题,危房众多,水电不全,改造是十分迫切和必要的,诚如吴先生指出的,“有机更新”不失为一条稳妥之路。按照这一理论,可以考虑对栖霞街旧城采取拆除一部分,保留一部分,改造一部分的方式,拆除、保留抑或是改造,则需要根据这些建筑本身的具体情况和空间环境布局的需要来决定,同时实施园林绿化,完善基础设施,增加公共空间,配套商业建筑,使之东城路及东城路西侧一线连为一体,建设成园林、商场、店铺、街道有机融为一体的街区式步行商业区。从其他城市的情况看,这种着眼于建筑和空间保护的改造在步行街建设中是十分突出的,也是比较成功,像前面提到的几个城市的步行街,还有哈尔滨的中央大街等等。我市的友好城市中山市的步行街叫孙文西路,很有特色。孙文西路比较京、沪、穗、济等特大城市的步行街而言,既不很长,也不很宽,和中山的城市规模很相称,这条步行街两侧的建筑也都不是老建筑,是全部统一规划建设的,但是整条街道及建筑在设计上兼具中国岭南和西洋、南洋风格,三位一体,别具风情,同时充分考虑了各类经营业主和消费者的需要,繁华不可言状。如果说栖霞街一片建筑过于残破无法保留的话,将来规划设计的过程中,也可以参考中山的经验。无论如何,建筑及其所形成的城市空间再及它们所承载的文化,便是特色之所在。

  二是似应在汽车站主体搬迁南部经区后,在现位置保留一座联运站为宜。汽车站搬迁后,靠近东城路一侧腾出的空间可以纳入步行商业街区统一规划建设,同时,在现汽车站的西南位置即靠近世昌大道一侧,保留适当区域作为联运站和市区公交车中继站。一般而言,中等规模以上城市保有两至三个各有不同分工侧重的车站是必要的。南部新站建成后可以主要承担省内外长途发车任务,市区老站改造后作为联运站,并承担威海发往荣成、文登、乳山三市、环翠区各乡镇及烟台、牟平等短途公共汽车的发车任务。这样安排,可能比符合人民群众的实际需要,能较好的体现城市建设以人为本的思想。若不然,老车站全部迁出的话,一方面会造成市区群众乘车不便,另一方面,市区各经营车主也会为争取市区客源而在市区循环揽客载人,扰乱客运市场和城市交通,我的家乡城市是一个例子,新站没有老站人气旺,短途客车市区循环载客的现象也比较突出。

  三是可以结合步行商业街区的规划改造,综合考虑该标志性区域的道路布局和标志性建筑建设等问题。有一种意见是栖霞街搬迁后新威路向南直向延伸,个人觉得这一方案并不十分理想。因为现在的新威路虽不直,但却是顺地势自然而行,弧线流畅,如若压现在栖霞街位置直行至世昌大道,则与世昌大道以南新威路形成折线,不利交通,如若进一步南向直伸,不仅塔山区片人口密集,拆迁压力巨大,且向南仍不能与青岛路自然相连。一个办法是,保持新威路在内该区域总的街道格局不变,结合步行街改造,作好和平路、东城路、新威路、宝泉路四路相交的节点文章。可以考虑在这个节点位置规划建设新的节点放射状威海卫广场,将威海卫交响诗雕塑置于广场中央,正面向北,也可进一步请原作者或他人进一步完善该雕塑,使之丰满,广场南面东方宾馆位置可考虑重新规划建设体量适中之标志性公共文化或商业建筑。这样规划设计这个重要的城市节点,近处可利于交通组织,并为和平路、东城路步行商业街区人流疏导提供公共空间,远处,则可使新威海卫广场、新标志性建筑及威海卫交响诗雕塑与人民广场、政府大楼遥相互应,完善市区南北轴线景观。

  以上是关于步行街建设的一孔之见。(2004年3月6日)

  (十)广场和公园

  在威海谈广场,大家首先想到的往往是人民广场、威海卫广场和环翠楼广场,甚至不少认潜意识里所想到的全部也就这三个。环翠楼广场和环翠楼公园,以及广场上的邓世昌像和公园里的环翠楼本身,一起构成了城区东西轴线的起点,开阔的人民广场则和广场上面巍峨的市政府大楼一起成为城区南北轴线的起点;相比之下,威海卫广场颇不规则,也显局促,但却因地处历史上老卫城的东门外,现在又于闹市中心且和市政府大楼遥相呼应成为城市轴线的一个重要节点。可以说,他们处在城市空间和历史交织的十字线上,成为某种意义上建筑、城市和人的契合点。

  当然,这种契合并非说三个广场就十完美无缺的,一个比较明显的缺憾是这些广场没有和城市的交通组织很好地结合起来。或许这跟广场方正的形状有关,但似乎也不尽然。像以广场闻名的大连,它的中山、友好等多数广场是放射圆状的,但也有像人民广场(原来的斯大林广场)方方正正的,面积都不算大,却有效地把道路、建筑、绿化、雕塑、小品等要素整合起来,使得广场的文化承载、景观表现和现代的交通组织功能有机地融合在一起。这也是东北城市广场一个普遍的特点和优点。可惜的是威海在后来的广场建设中并没有很好的借鉴,似乎也没有意识到威海卫等三个传统的广场在交通组织上的缺陷而在以后的规划建设中加以改进,以至尽管城区面积成倍扩大而新的代表性广场建设却乏善可陈。

  再看公园。威海这五年公园的变化,一是一些原本就有名无实、属于绿地性质的游园退出“公园”的行列,像三角花园,文化路党校北侧游园等;二是滨海一线的公园建设初具规模,保证了市区公园数量有增无减。除了原来的海滨公园,这几年新建或改造的,包括经区的海上公园,市区的威海公园、海港公园、海源公园,高区的海景公园,也就是国际海水浴场。国际海水浴场的改造,算是城市建设自我纠正的一个典型事例,改造总体上是令人满意的。从粗糙建成到饱受批评再到全面改造,特别是原来“压抑”的沙滩资源得到了较为彻底的解放。尽管主题雕塑有模仿青岛东海路之嫌,尽管环海路南侧密密的公寓楼再也变不成黑松林而成了永久的遗憾,但毕竟大众的科学的呼声受到了重视并得到了一定的贯彻。海源公园和海港公园规模都不是很大,而且没有跳出广场加绿地的造园窠臼,好在海港公园毗邻闹市而且儿童游乐设施便利了市民,人气还比较旺。威海公园则把广场加绿化的造园模式发挥到了极致。天津大学杨永祥先生为主设计的这座公园,面向未来、歌颂大海的主题构思还是十分清晰的,五个景区紧紧围绕这个主题铺开,但主题的清晰并未掩盖由于设计手法单一而造成的园林形式的呆板,至少从目前的情况看,整座公园的休闲、娱乐和观光功能没有完全挖掘出来。比方说,威海公园设计上的几何造型的美感,可能需要从空中鸟瞰才好欣赏,而置身其中可能很难体会的到。除了置身园中,大概审美视野海需要从路上、海上、空中几个方位立体的加以拓展,才能较好的挖掘出威海公园的审美价值。还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威海公园的价值最终发挥的如何,还在于公园西侧是否能够很好的规划建设。相比之下,经区海上公园造园手法要丰富的多。海上公园的成功之处在于它大胆突破滨海岸线公园常用的带状思维定势,结合周围环境特点,一方面保留了松林、沙滩,另一方面又筑堰围海为湖、砌堤引水成河,建造了别具特色的门、桥、楼、廊,设置了一些时兴的游乐设施,充分挖掘了自然环境和人工要素的潜力和作用,满足了人直接的休闲、娱乐需要。而从文化层面上,公园的这种设计之所以成功,一定程度上在于它化带为面、动中取静、直中求曲,满足了国人传统、内敛的审美情趣。以上是对滨海一线六个公园点评。

  这些滨海公园宛如一粒粒珍珠串成的项链镶嵌于城市之颈,又如一颗颗星星拱卫在海天一边。倘若它们真的是星星,那环翠楼公园就是众星所捧的月亮,在威海它是毫无疑问、当之无愧的中央公园。随着昆明路延伸工程和公园西、南两侧周边道路工程的实施,整个环翠楼公园的改造大约很快会提上日程了,毋庸质疑,环翠楼的选址、规划、建设仍是整个公园改造中的焦点,往往陷于一种非此即彼的争论中。我常想,我们是否可以换一下脑筋,借鉴一下北京景山公园的思路呢?景山不高,在山顶几处制高点分别建造有5座式样不同的亭子,有的圆、有的方,有的四角、有的六角,有的单檐、有的重檐,各不相同,错落有致。我们不妨在公园坐落的奈古山山体的重要节点,或者在不同方位的视觉点的位置,统一规划建造几处不同式样的亭台楼阁,也可以借鉴历史上不同时期的环翠楼的式样,再以“环翠”为中心,分别命名之,形成一组仿古建筑群,并辅以文化名人的楹联匾额,或许能较好地丰富公园人文景观和文化内涵,完善公园的审美功能。

  威海是国家园林城市,以前常用的一个提法叫“山衬水托花园城”,好象是原来建设部叶如棠副部长赠于威海的。不管园林城也好,花园城也好,都需要我们建设者独具造园的匠心,充分挖潜城市和区域的景观资源和文化内涵,充分调动各种自然的和人工的因素,充分运用各种传统的和现代的设计思路和造园手法,使得整座城市虽由人作,宛自天成。2003年3月南方考察在从上海去杭州的路上,同行的同事谈起说威海有大海,大海岂不比区区西湖大的多,怎么却有种大海比不过人家西湖的感觉?我想,面积大并不代表景观多,这需要一个辨证的转换,造园就是解决这个矛盾的手段,当然像西湖这种造园有一个历史积淀的过程。这一点我们比不过,但可以启发我们在现实的城市建设中加以借鉴,前面谈到的海上公园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再比如说前面谈到的楹联匾额的设置,都属于造园的要素,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虽然不大,倘若用到妙处往往能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威海这一点很欠缺。朋友的儿子初中假期的一个题目是搜集描写威海的楹联,当时我是回答不上一条来,后来我在山东画报出版社出版的《米字旗下的威海卫》里一幅三角花园的老相片中,发现了一句比较经典的五字楹联,“遵循先觉路,灌溉自由花”,刻在两根白色的圆形石柱上,像门一样立于收回威海卫纪念塔的左右。原来的纪念塔“文革”中毁掉了,现在的纪念塔是后来复制的,复制得跟相片中的一般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却少了原来的石柱和楹联,可惜。

  (十一)雕塑和小品

  如果说广场和公园之于城市是重要的,那么雕塑和小品则可以说是不可或缺的。有人将之比作城市的表情,这个比喻很形象,一个城市怎能没有自己的表情呢?在这个意义上,威海是一座神情丰富的城市,城市的雕塑和小品数量同城市规模相比,密度是很大的,而且这其中不乏高水平的优秀作品,散布在城市的公园、广场和街头、巷角。这些作品大体可以归为几类:抽象的如威海交响诗、大海的颂歌,人的造像如邓世昌、海螺女,物的造型如风帆、海鸥、还有十二生肖,介于抽象于具体之间的如同心结、画中画,此外,各个不同时期的纪念碑塔也是威海城市雕塑和小品这个家族的重要成员。

  像上面的分类是从具体的外在形态上所作的区分,实际上,从文化层面上,我们还可以从诸多的城市雕塑和小品中抽出某一件或者某一组若干个作品,这类作品往往能代表一个城市,成为一个城市精神上的象征,我们不妨称之为“城雕”。这种“城雕”在欧美城市很常见,像自由女神之于纽约,美人鱼之于哥本哈根,撒尿的小男孩之于布鲁塞尔,哺乳的狼之于罗马,等等。国内的公共雕塑艺术源自西方,但古代遗留下来的建筑小品和现代雕塑经过时间检验而具有“城雕”意义的也为数不少,像华表之余北京,五羊之于广州,拓荒牛之于深圳,五月的风之于青岛、象形“泉”之于济南等等。那么威海呢?个人的感觉是,大概有关部门是想将威海公园中心文化广场的主题雕塑——大海的颂歌确立为这样一种“城雕”,但好象并不很成功。我们不是说中央美院孙伟先生创作的作品本身不成功,而是说这个雕塑没有成功地取得人们预想的那样的“城雕”的地位。其实,“大海的颂歌”本来并不是为中心文化广场创作的,而是为其南侧的海颂广场设计的,雕塑和广场的名字很吻合,只是后期才跟湖北美院傅中望先生创作的“画中画”位置换了个。从后来的效果看,“画中画”比“大海的颂歌”要惹眼一些,或许是后者过于抽象,而前者将抽象的寓意蕴涵与具体的形象中,更易于大家接受。可以想象,倘若当初不是因为资金的原因,使画中画的创作能够让游人登上镜框,安置在中心文化广场,是极可能成为威海的“城雕”的。有时候想,也许“城雕”可以不是一个,而是一组。1998年由社科文献出版社出版的《城市个性——威海市城市建设的理论御实践》一书中,该书主编,中国社会科学院的傅崇兰先生把“收回威海卫纪念塔”作为最能代表威海的视觉形象,也不是没有道理。我倒觉得从环翠楼广场上仇志海先生创作的邓世昌像,到三角花园的收回威海卫纪念塔,到威海卫广场上王可庆先生创作的威海卫交响曲,再到威海公园的画中画,它们共同构成一组代表威海历史发展轨迹的“城雕”。

  一个城市而言,雕塑设置也并非越多越好,关键还要看质量,现在一些大城市甚至提出要清理垃圾雕塑作品。在威海的这几年,虽然没有感觉某一件作品是垃圾,但还是觉得有些作品有模仿的嫌疑,有的也许并非刻意的模仿,但在实际效果上还是让人有一种雷同感。比如刘公岛甲午海战馆前的邓世昌像和环翠楼广场的邓世昌像,海螺女和城南河口北侧怀抱婴儿的铁锚女(这个雕塑的名字大约叫“孕”,因为在雕塑的碑座上很不清晰的有这个字),以及改造后的国际海水浴场的风帆造型的拉膜主雕塑,明显的模仿青岛东海路音乐广场的雕塑,可以说是国际海水浴场改造总体成功中的一处败笔。物以稀为贵,再好的创意似乎也只能用一次。忽然还想到,何不在每件雕塑作品的恰当位置作一介绍?包括创作者,安置时间,作品名字和寓意等等,这也许能算个创意吧。

  (十二)建筑(上)

  建筑是石头写成的史书,这是西方人的名言,就西方而言也确实如此,就中国而言就不是很恰当了,我们国家近代以前的建筑是土木写成的史书,但不论如何,建筑总是一本凝固定格的史书。威海有600多年的城市史了,但历600年风风雨雨保留下来的建筑却没有一个,我们现在能看到的所谓古建筑,多不过百年左右的历史,基本上分为两大块,一块主要是刘公岛上北洋水师时期的中式古建筑,再一块是英国殖民统治时期建造的有些西洋风格的古建筑。中式古建筑有着很强的程式,身为兵署官衙,刘公岛上以水师提督署为主的官方建筑自然难脱其窠臼,作为建筑本身,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特点。威海虽然为英国统治三十多年,但西洋建筑也并不多,像原总督署、北大营、鲸园小学教学楼、宽仁院等等,散布在从黄泥沟到金线顶滨海一带。而且保存下来的这些西洋建筑,无论是体量还是式样,都不像大家想象中的哥特式或者巴洛克式建筑那样,充满浓郁的欧洲古典主义风情。据《米字旗下的威海卫》一书讲,这较为充分地反映了英国当局以最低成本统治威海卫之原则,大概确是如此。但不论如何,这些为数不多的中式古建筑和西洋古建筑,还是应该得到较为妥善的保护的,毕竟他们代表了一个时代。

  与历史上的古建筑相联系,至今仍时时影响着当今威海城市建设的是建筑的式样和风格问题。所谓式样和风格都不过是建筑外在的视觉表象。作为外在的形式,式样和风格首先是建立在建筑本身的功能基础上的。陪同傅中望先生参观刘公岛时谈起雕塑,他讲,像每天吃饭喝水用的碗,口大底小,这形状是几千年使用经验积累下来的,首先是一件器皿,然后才考虑上面的文饰。我想建筑也是如此,首先是使用功能品,然后才是观赏艺术品。英国威尔士大学建筑学讲师西蒙·昂温所著《解析建筑》,将建筑定义为场所的标志,并把建筑解构成基址、台面、隔断、核心、支撑、顶篷、通道、开口等等基本的要素构件。有了这些要素构件的组合,一座建筑的形状就大体出来了,然后是细节处理上的差异和区别,而正是细节上的差异和区别才形成所谓的式样和风格,如中国各式各样的大屋顶、哥特式的尖顶、巴洛克式的穹顶等等。其次,建筑的式样和风格是同所使用的技术、工艺、材料联系在一起的。想想中国传统土木结构的平铺,欧洲传统砖石结构的高耸;再想想欧洲石砌的拱券门窗,装饰着神话人物的浮雕,中国古代木制的方门方窗,雕刻出各式各样镂空的花纹,或者贴上精美的剪纸窗花,就不难理解风格和式样上的差异。再次,作为精神文化层面的艺术品,建筑风格和式样的传承与延续是在时间、空间中得到实现的。像欧洲的建筑,从古希腊和古罗马的源头,到中世纪拜占庭式风格、罗马式风格、哥特式风格再到文艺复兴及其后兴起的巴洛克风格,古典主义风格告以段落,历史的轨迹十分清晰;雅典、罗马、君士坦丁堡、高卢、再回到地中海区域,区域文明中心转移带动的风格转换脉络也十分清晰。回头看中国的古建筑,从重庆到宜昌,感觉那一带古建筑的飞檐明显比北方的要弯曲、高挑、陡峭;又像如今蜚声中外的几个江南古镇,同是水乡,却各有特色,这都是大空间里的异。再像老北京城里成方成片、青砖青瓦硬山顶的四合院,青岛八大关的小洋楼别墅群,这则都是小空间里的同。换言之,一段时间内普遍如此的式样才形成风格,一方空间里普遍如此的式样才形成风格,离开了时空观,纯粹就建筑论建筑、就风格谈风格便失去了意义。再换言之,单个建筑的式样和风格,要置身于整个城市历史文脉延续和空间拓展的时空观里考察,要与城市特色美塑造的联系在一起把握。

  当初,威海总结有48字城建大纲,即所谓“碧海蓝天,红瓦绿树,多层楼房,楼有间隙,楼楼有别,一幢一式,因地制宜,随坡就势,有进有出,有高有低,白色门窗、淡色墙壁”的提法。这个大纲是对威海城市和建筑风格,第一次有意识地,也是最为原始、朴素和直观的探索与把握,却是给威海的城市建设留下了深深烙印的。回过头来看,感觉这其中最成功的还是对威海建筑色彩和城市色调的把握。威海和青岛的区别在哪里?区别可能很多,其中一个就是建筑色彩和城市色调的差异,威海是白色调的,青岛有些蓝色调的味道,有一年去青岛,看他们东海路、香港路广告牌上的标语是“蔚蓝海岸”,感觉很贴切,青岛的建筑,可能是玻璃幕墙用的多的缘故,或多或少泛着些蓝色调。对大纲“多层楼房”和“一幢一式”的界定,就老城区这个空间而言,大概还是把握的比较恰当的,但在后来的实践中也没有得到完全的贯彻,一些高层建筑不论高度还是式样,对原有的秩序都是很大的冲击。从单体上看,这些高层建筑中也不乏优秀的作品,但放在这样的环境里就往往成为不和谐的音符。噪音和音乐有什么区别?区别就在于前者毫无章法、规则和秩序,而后者则是同样简单的音符无穷无尽的美妙组合。当我们从海上和山上两个角度观察这座城市的建筑,如果我们能感觉到那绵延的仿佛一篇连续、跃动、完美的乐章,就是巨大的成功了。这时候有人说:跑题了,注意是讨论风格!我说:我们是在谈风格,色彩和高度都是体现风格的因子,我们只是还没有谈式样。实际上,那48字大纲也未谈及建筑的式样,但当时在具体实践上,又确确实实形成了以市政府大楼、威海一中等建筑为代表的式样规范。在迅猛的城市化进程中,这样的规范没有持久的延续下去,在社会思潮和审美取向日趋多元化的当代社会,原本也是在预料之中的。那于式样和风格这个问题上怎么办?我想,我们只有在城市和建筑的相互关系中把握风格的塑造和传承,既从城市这个角度做好规划的编制和实施,在建筑的高度、色彩、体量、密度等方面有所统筹,又让建筑师们放开手脚搞创作,作为艺术创作真正做到百家争鸣,百花齐放,这就是建筑和城市的辩证法。

  (十三)建筑(下)

  一位朋友曾经突发奇想,让我用一句话评价市政府大楼,我说,它是威海迄今为止最优秀的建筑。我是很少用“最”字形容事物、表达情感的,却毫不犹豫地把这最优秀的字眼送给了市政府大楼,严格的说,是送给市政府大楼和人民广场这个整体的。大楼和广场联为一体,互衬互托,相得益彰,坐拥南北中轴线起点,背北面南,这是气;地处古陌岭支脉高角山半坡上,俯城瞰海,这是势;上下层次分明,左右布局对称,线条流畅、轮廓清晰,这是形;建筑巍峨挺拔,广场开阔包容,整体庄重而不失灵动,这是态;整座建筑和广场一气呵成,可谓气势俱在,形态兼备。市政府大楼和人民广场的成功不仅体现在整体布局的恢弘大气,而且也体现在一个个具体细节的设计和处理上。举个例子,像建筑和广场结合处的浮雕和台阶的处理。浮雕充分的利用了崖壁空间,台阶则是对中国古代传统建筑的台阶的巧妙借鉴和改造。这个台阶的结构总体上是三段式的,也可以说是五段式的,最两边是两块草坪,紧挨着是两幅台阶,中间又是一幅草坪,这中间的草坪宛然便是哈尔滨建筑大学侯幼彬教授编著的《中国建筑美学》中谈到的御阶路的现代变种。到过故宫的同志可以回想一下太和殿前两幅台阶中间雕满云龙图案的御阶路,再比较一下从人民广场上市政府台阶中间的草坪,就不难体会两者在美学功能上是多么的相似,或许当初建筑师们自己也没有完全意识到这设计的精致入微之处,只不过是一种源于本能的对美追求的朴素的、直观的表达罢了。

  像市政府大楼和人民广场一样,常常吸引大家眼球的是这个城市里形形色色的公共建筑。其实从古以来,不论中外,置身一个城市,我们在审美上往往给公共建筑以更多的关注。这也合乎情理,近代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以来,各种公共建筑逐步取代专制时期代表政权的宫殿和代表神权的教堂,而日益成为城市的中心,日益成为城市形象的标志和象征,承担着越来越多的公共功能和审美需要。这些公共建筑包括城市的行政中心、车站码头、医院学校、宾馆商场、文化体育场馆等等,和众多的住宅建筑相比较,它们就是城市建筑中的“红花”,构成城市建筑审美的主体。判断这些公共建筑的设计和建造成功与否,我想这样几条标准大约是无可争议的:一是这个建筑本身的安全和功能是否符合规范;二是这个建筑和周围建筑及景观环境是否和谐,三是这个建筑本身的审美内涵是否丰富。

  把安全和功能放在第一位是符合逻辑的,就像马克思论证商品,首先要有使用价值然后才有价值,也像我们前面谈到的,建筑首先是一件功能品,然后才是艺术品,这是建筑作为艺术和音乐、舞蹈、绘画、雕塑等等艺术形式区别开来的根本标志。比方说我们的威海剧院,17年前地级威海市的成立大会还是在这里举行的,现在不少人觉得它很丢面子,既不高大宏伟,也无欧式风情。我觉得这外观倒是其次,更主要的是作为演出的剧场,剧院在设计上存在着功能缺陷——大概内部空间过于狭窄,或者是别的原因,造成剧场的音响效果极其不好,五年间我总共进去过三两次,感觉是这样,不知道对不对。倘若是现在再设计建造呢?可能在功能会有很大改观。因为这样的功能缺陷主要是历史时代下的经济、技术、工艺、材料等等客观条件的制约造成的,改进并不困难。现在更多的,是由于长官意志,或者建筑师取悦长官意志,过于追求建筑的外在形式而造成功能上的缺陷,没有把握好“椟”和“珠”、“芝麻”和“西瓜”的关系,这样的例子是有的,教训是很深刻的。关于第二个标准,并不难理解,吴良镛先生所谓广义建筑学的范畴以及眼下时兴的城市设计的概念,大体都是讲这个问题,用辩证法的观点看就是要处理好“树木”和“森林”的关系。第三个标准,则体现于建造者和建筑师的精神寄托,也体现于建筑师所诉诸的形式要素的运用,正因为此,不同历史条件下的具体的人对同一建筑便有了不同的审美理解。据说,蒋介石退居台湾后,建造国父纪念堂征集方案,结果蒋公一个也看不上眼,最后把故宫大殿的图片抛给底下人,说照着这个建,便有了现在模样的纪念堂。不过,不论是我们山东东平的著名建筑师吕彦直先生一手设计的广州中山纪念堂和南京中山陵、还是台北的国父纪念堂,一律传统的大屋顶式样,却都是蓝琉璃顶的,和旧时皇家宫殿的黄顶大不同,一直不知作何解,不过感觉透着一种理性与睿智。

  其实,所谓标准,在科学上都属于规范研究的范畴,都涉及到人的价值判断,不同背景的人有不同的价值观,自然也会做出不同的价值判断。那首要的一个判断就是:建筑是为什么人?正像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指出的,新文艺的方向是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本质上是为人民大众的,同样,代表社会历史进程主流的建筑艺术是为人民大众的建筑艺术。这应该是这样的价值观主导下我们建筑师的最高准则,我们的建筑师在工作中不仅要考虑所谓“精英”阶层的衣食住行,也要考虑“草根”阶层的衣食住行;像机场车站的建造,不仅仅是考虑贵宾通道的设计,更多的还应该关注普通人和弱势群体的需要。像北京站是当初首都十大建筑之一,建筑本身不可谓不宏伟,但交通组织的设计在现在看来却不成功,40年后建造的北京西站因为大屋顶设计和工程质量饱受争议,但不可否认它的交通组织确实要比北京站科学的多。回头看看威海的建筑呢?似乎一贯的不是很重视交通组织——有多少宾馆饭店的停车场建在人行道上?火车站不该设计地下通道吗?还有新汽车站、体育场等等,交通组织的问题会越来越多的显现出来。最后一个问题,我们的建筑是不是为人民大众的?那同样要让人民群众自己来评判,每隔一段时间就评一评最好的和最差的,把建筑交给群众和历史来检验。

  (十四)大世界和威海的住区

  现在大家常讲一句话,威海最大的优势是环境,最响的品牌是人居。我想这前半句讲环境是个客观存在,是优是劣大家自然胸中有数,后半句说人居的牌子叫得响,恐怕连地方乡土主义情结极严重的同志讲起来心里也会有些惶恐的。为什么呢?因为我们自己有“软肋”,就是我们城市居民的生活住区建设并不是十分出彩。偌大一个城市,却没有一个规模、质量和品位都上乘的小区拿得出手,相反,最适宜人居城市里不适宜人居的住区倒比比皆是。有时候见多了也便麻木,但仍有这么两处,让人想来即便是这麻木中也难免打个冷战,一个是寨子,一个是大世界。寨子这一片,和老市区一山相隔,却两重天地,算是一个城市不像城市、农村不像农村,城市也像城市、农村也像农村的典型代表。倘若寨子还有地处城乡结合部和历史上区划调整、职能交叉的借口可以搪塞,那大世界可就完完全全是城里的一块“伤疤”。住宅楼建在杂货市场的平台上,闹市叫卖的嘈杂和往来车辆的轰鸣不绝于耳,自来水要通过贮水池二次供水,夏天楼下还时而不时传来肉禽和水产市场的腥味,名义上的四楼实际上比平常上八楼还高,不知道这应该算是多层还是高层,而住区绿化则根本就是奢望了。在大世界上住了三年,不敢说就体会到了这住区环境的全部苦处,真可谓是最适宜人类居住城市中最不适宜居住之社区了。更为恶劣的是,这大世界的住区模式竟像肆虐的病毒,不断传播复制到整座城市,同大世界比邻而居的环球广场自不用说,遍观近年来新开发的各类小区住宅,或多或少都难脱大世界“上宅下市”或者“上宅下店”模式的影子,正当其时的多层楼房如此,有所时兴的高层、小高层住宅也是如此,见缝插针的如此,成片开发的也是如此,连政府投资的经济适用房建设都是如此,也算是影响深远了。

  现在回头看看,像这样跟风的习气可谓由来已久。以前城市小巧玲珑,强调建筑一幢一式,连住宅建筑也是这种习气。后来在城市迅猛膨胀的过程中,大家发现一幢一式既很困难也无必要,便又有同志提一片一式,结果一直到现在基本都是齐刷刷成片火柴盒式的住宅开发。这样的跟风,从过分苛求单体的形式差别到毫无变化的呆板,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这是小城市文化上的弱点,就像大街上女孩子穿靴戴帽的时尚,去年流行前面长长翘起的大头鞋,便满大街清一色都是大头鞋,今年改成流行靴子,放眼看去又全是靴子,只管跟风,而不管这鞋子、靴子是不是适合自己。

  人居这个概念,一开始是联合国在发展中国家推进的最基本住房条件、住区环境的改进计划,后来才在更广泛和中性的意义上表示一般的人类居住环境。我们也是发展中国家,也是发展中城市,但我们的自然条件不是恶劣,而是优越,对于这样优越的条件,倘若我们不能极大地提升整个城市的住区环境,而是沉迷于头上的一井之天和眼前的蝇头小利,我们就是在暴殄天物,就会成为历史的罪人。事实上我们威海正处在这样的一个十字关头,城市化的浪潮方兴未艾,大量的城中和城边村面临着保护、开发和改造的抉择。在这样一个农村变城市的过程中,需要不断地学习、借鉴,使我们的住区环境建设既适应时代潮流又符合威海实际。我们不妨学学珠海,在城中村的改造中“削藩”,不是让村庄自行开发或者拿地皮作股合作开发,而是采用项目招标的模式,村里作为甲方代表参与选择发展商。我们也不妨学学上海,根据城市布局规划若干规模适中的城市住宅新村,政府规划部门制订控制性的详细规划,使住宅区和城市其他功能分区既保持相对独立又实现有机融合,既不是现在到处开花、见缝插针,又不是北京、青岛那样集中建设十几万甚至几十万万人口的纯粹的住区。我们更应该学学中山。中山是威海的友好城市,城市建设诸多方面值得我们学习借鉴,步行街值得借鉴,园林绿化、住宅社区开发建设等也值得学习,尤其是住区建设。2003年春天到中山,我们当时看了两个社区,一个是“凯因花园”,属于郊外高尔夫别墅,不多言,另一个“阳光花地”却是市区公寓住宅,我不知道当时别的同志看了后什么感受,我的感受是“震惊”。小区规模并不十分的大,但高层、多层巧妙搭配,布局紧凑而不遮光,轮廓线有连续、跃动之感而无断裂、突兀之感,整个空间给人一种安全的围合感而又决不致产生压抑感,住宅底层架空的空间是展示社区文化的家园,甬路则一律的细鹅卵石铺地,绿地间还劈出角落布置着儿童游戏的沙坑和水池,我们没有再进入住宅内参观,便仅仅这些,也足以让人体味什么是所谓人性化的设计和建造了。据中山的同志讲,这住区的发展商是一位从设计院出来经商的女同志,大约这住区的细腻感与此有些关系吧。虽然没有再专门看别的住区,但走马观花看市容的时候,也总觉得中山的商业区、居住区错落有致,各有分工,该静处静,该闹处闹,那城市居民住区的设计,虽不似公共建筑般惹眼,纵然是甘作城市里陪衬的“绿叶”,却也拿捏的恰到好处,宏观上社区小环境和城市大环境依偎相衬,微观上则把对居民的人文关怀体现的细致入微,那全国第一个联合国人居奖端的不是浪得虚名。

  (十五)城市的“山海经”

  如果从空中俯瞰威海,看到的大色块的内容是什么?是城、是山、是海,当然还有刘公岛等等几个岛子,岛也是山,是海上的仙山。因此,可以说,威海的城市规划建设要搞的好,关键就是要念好“山海经”。念好了“山海经”,也就能把握好城市的节点、轴线、边缘、岸线等基本要素的处理,就能立足环境优势进而在创造属于威海自身城市特色美的道路上把握正确的方向。

  美国人劳丽·亚当斯在其编著的《艺术鉴赏讲座》中讲“线条是艺术最基本的形式要素,它能产生各种各样的表达方式”,这话大抵是不错的。绘画需要线条表现,音乐表现出来就像一条跃动的曲线,作为艺术品,城市里面的雕塑、小品、乃至建筑很大程度上都通过线条得到表现,其实就整个城市当作一件艺术品来讲也是如此。比方说轴线这个要素,不论国外城市还是国内城市在规划上都很重视。像华盛顿、堪培拉,它们的城市轴线是十分清晰的。中国城市的轴线观更是源远流长,甚至可以说近代以前的中国城市都是轴线对称的,北京城从永定门到前门、天安门、午门、景山、钟鼓楼的中轴线可谓集大成的代表作。近代化以来的中国城市,因为战争、租界、商埠、铁路、码头等等因素的影响,形态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大多不再是城垣圈囿着的方方正正的城池,形态不规则了,轴线自然也有所退化,但这轴线不论是旧是新,是虚是实,是长是短,总还在像幽灵一般左右着我们的建筑师和城市。像广州,本来以为算是岭南自由主义风格城市的执牛耳者,未曾想就是广州也是十分在意自己的轴线的,2003年去广州,他们规划局的同志在介绍发展概念规划的时候,对新、老两条轴线很是讲解了一番。或许因为对称是美的一个基本准则,所以大家才这么重视城市的轴线。回头再来看威海,以卫城为班底的老城区这一块,奈古山、环翠楼、刘公岛几个制高点将山海相连,一条视觉空中走廊形成的虚拟轴线确是非常自然,后来巍峨的市政府大楼、开阔的人民广场和通畅的新威路,勾勒出一条崭新而实在的南北轴线,这一横一纵,一虚一实,搭成的十字架挑起中心城的大梁。进入20世纪90年代两个国家级开发区的设立,对威海的城市形态而言是一个大的转变,1996年省政府批复实施的第三轮城市总体规划,适应这一城市化进程的客观要求提出了簇团发展的空间形态模式,并具体划分了9大组团。然而城市轴线的塑造却似乎没有跟上时代前进的步伐,没有跳出中心区的老框框:一方面老城区高密度的重复开发和建筑高度的失控,对两条轴线造成很大的侵蚀和破坏,另一方面,其他新的城市组团却均没有形成较为清晰的区域轴线,也就谈不上组团间轴线的协调和整座城市的轴线整合。像威海这样典型的海滨城市,依山傍海,要在自然中追求规则,随意中找寻秩序,就需要树立一种大轴线观,通过一系列制高点、中心点、转折点的处理来塑造城市的景观轴线。俗话讲,站的高才能看的远,几次登临里口山、仙姑顶、古陌岭,感觉从松顶、古陌岭,到奈古山顶向南到佛顶、仙姑顶,这一串制高点连成威海的一条弧形的城市高空轴线,感觉从刘公岛到环翠楼的轴线顺着山脊向西延伸,到奈古山顶、到丰柴顶、到蚂蚱山(高区毕家疃南侧的山丘,毕家疃籍的漫画家毕克官先生称它蚂蚱山,这里也姑且这么称呼了)一直到西海边这是又一条轴线。两条轴线,一纵一横,一虚一实,一曲一直,挑起威海城市的骨架。

  同样,要处理好城市的海岸线和天际线这两个线条形式要素,也需要念好“山海经”。大自然是给了海滨城市更多眷顾的,一个内陆的平原城市,它的天际线要完全靠建筑来塑造,而像威海则不然,有青山作铺垫,有大海作映衬,我们的线条素材要丰富的多,优越的多。环海一线和环山一线,基本上把城市的轮廓勾勒出来,就是前面说的在这个区域空间内形成大海、城市、山峦三大块,因此这两条线能否规划建设好,直接关系到威海整座城市边缘的处理,而这个边缘能否处理的好,则不仅关系到城市微观人居环境的改善,而且也关系到城市整体特色美的塑造。比如说,都是依山傍海的海滨城市,威海和青岛有什么区别?一个重要区别是威海总体上是城在山中,而现在的青岛是山在城中。青岛因为这样那样、种种主观客观的原因,城市的开发在平面上蔓延、高度上攀升,残存的山头便成了建筑的点缀,像浮山后新区的建设,虽然解决了棚户区的问题,却也付出了开发占用大面积山体的代价。威海城市小,总体上看仍然是城在山下,但也须看到山体保护的严峻性和紧迫性,像塔山已经仅仅剩了一个小山包,再比方环翠楼、奈古山、丰柴顶、蚂蚱山一直向西这条山脊,也已经蚕食的很厉害了,这条山脊夹在南北两座高山中间,本身并不雄伟,却是城市一条重要轴线,保护刻不容缓。我们必须下决心、下大力气把威海的山体保护起来,因为保护山体就是保护威海的城市特色美。2003年建成的环山路,20多公里,基本上包络了整座里口山脉的东、北两个边缘,从张村经过羊亭插到经区的里口山脉西、南两个边缘也应该考虑通过环山路的形式串联起来。同样,已经建成的环海路基本上包络了古陌岭山脉一大半的边缘,而古陌岭前山还没有很好的保护起来,存在着无序开发破坏山体的巨大隐患,几次登古陌岭,感觉从黄泥沟到向西经过戚东夼、菊花顶、宫松岭、古陌村、环保塔、钦村北、槐云村、哈工大北,再连接到环海路,这是一条线,这一条古陌岭山脉前环山路的基础是很好的,完全可以不用很大的气力就能贯穿起来。我想,如果已经建成的环山路算是1号线,那我们就还得下决心规划建设2号线,3号线,4号线,等等,环山路靠山一侧杜绝开发建设,这办法固然有些土气,却大抵能有效。这样一直到把山体围绕起来,保护起来,威海山、海、城的特色才能完美的保存下去。

  (十六)动物园和植物园

  当今世界,公园发展得一个重要方向是主题公园。谈到主题公园,大家往往想到国外的迪斯尼乐园,北京的世界公园、中华民族园,深圳的世界之窗、锦绣中华等等不一,却常常把动物园和植物园这两种传统的主题公园淡忘在主题公园的范围之外。

  小时候觉得动物园是大城市里小朋友的奢侈品。上大学以后才有机会去过几次北京动物园;在济南去黄河的时路过金牛公园,也就是济南动物园,没有进去,据济南的同学讲很一般;在鞍山实习的时候去过毗邻二·一九公园的鞍山动物园,参加工作后去大连参观过他们已经迁到郊区的森林动物园,感觉无论规模还是档次都和北京动物园相差很远。但就在最近,有关报刊用“迁”动人心作标题,报道了北京动物园这个全国最大的动物园将要搬迁的消息。最初的动议者是北京市的人大代表,这位代表来自北京南郊的大兴县,而大兴县有一座野生动物园,代表的动议正是将北京动物园迁到大兴两园合一。反对者也多是首都文化、社会、科学界的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媒体报道文章则更多的是对搬迁程序合法性以及搬迁背后房地产开发利益驱动的质疑。首都的事情自然有首都去研究解决,由此想到的是威海,因为其中涉及的几个话题也都值得威海来思考。

  跟大多数地级城市一样,威海没有专门设置的动物园,只是在环翠楼公园南门辟了一角作动物园,有矮马、狮、虎、豹等若干动物,园林部门提供的只是一块场地,动物多是归合作方所有的,动物园也便成了公园的园中园,单独收门票。因为环翠楼周边道路工程建设的缘故,这个袖珍的动物园也即将不存在了。那将来威海还要不要规划建设一处动物园?一些规划专家提出威海辖区内荣成市有一处西霞口野生动物园,威海市区建设动物园无大必要。我想倘若放在城市化的进程中考虑这个问题的话,上面的说法也未必然。就像北京动物园和大兴的野生动物园各有分工,而且相距遥远,各有自己的服务范围和服务对象。威海也是如此,现在看不需要的,将来不见得不需要,现在看办不到的,将来不见得办不到,长远计还是应该考虑做出相应的规划的,而且通过市场化的方式运作,也未必需要等多长时间。从目前的条件看,位于经区北部,威海公园和海上公园之间、海滨路东侧长峰咀的位置是个不错选择。首先,从完善滨海公园体系的角度看,该处海岸南北两侧的海上公园和威海公园,成就都很高,规划普通的开放式滨海公园很难有大的创新和突破,倒不妨考虑建设一处类似动物园这样的封闭式的主题公园,为开放的海岸增添一点围合感,为大气的海岸增添一点童趣,为空旷的海岸增添一点生机。其次,从区位和场地条件看,该处位置相对较为独立封闭,面积大小也适宜建设动物园。当然,建设威海动物园需要有自己的特色,比如说可以考虑以海洋动物为主,兼顾陆生动物,陆生动物中又以中、小体型动物为主,与西霞口野生动物园互为补充、错位竞争。在建设上可以考虑招商的方式融资,动物也可以考虑通过租赁、社会捐助等方式安排入园,将来条件成熟了还可以依托大海建设有威海特色的海底世界。

  从威海的资源条件看,规划建设植物园可能要比规划建设动物园容易的多。因为多数植物园大都依山而建,北京植物园在香山脚下,济南植物园在千佛山脚下。威海市区低山连绵,植被茂密,而且山上植物物种本就丰富,适宜建设植物园的位置不止一处,比较起来,有两处位置都十分优越。一处是温泉镇机场路畔正棋山下,另一处是张村镇里口山腹地。正棋山曾于2001年9月登临,里口山五年间更是数次登攀,前山、后山,基本上跑遍了。之所以感觉这两处位置极佳,一是因为距离适中,离市中心不远不近适宜郊游;二是因为交通方便,路况良好,而且公交车、城郊车都很方便,适宜出行;三是因为背依大山而又地势开阔,适宜造园。如果规划植物园,一则不妨考虑充分挖掘乡土植物物种资源,在一处植物园中集中展示,既能对青少年起到科普作用,又能激发市民保护环境、热爱家园的意识;二则不妨考虑充分挖潜市场潜力建成一个旅游景点。比方说可以利用场地空间优势,大色块栽植若干观景植物,春天看花,秋天看果,一年四季,络绎不绝,带动日益扩大的城市休闲旅游。三则不妨考虑充分调动全社会的力量来造园。比方说,可以把植树造园和移风易俗结合起来,鼓励新婚青年在植物园植树纪念,长此以往,定成气候。我想我将来娶妻大约会在北京和泰安老家植树留念的,如果有机会来威海也许会在这座曾经工作过的城市植一株。

  (十七)三个讨论中的话题

  第一个是由公园命名谈开的一些话题。今年春天,园林部门在威海媒体上发布了一条消息,对市区滨海一线已经建成的6个公园以及即将建设的经区北侧滨海公园(也就是前面谈到可以考虑建设动物园的位置)征名。从园林部门粗略整理的前段时间征集的公园名称看,情况和2001年威海公园征名时差不多,可谓五花八门。威海公园的命名,最终是经过市委、市政府研究确定的,这个名字不见得满所有人的意,不过经过这几年看,大家还是渐渐地接受了它。记得当初一位曾参与征名活动的同志电话打到市建委办公室,很不客气的批评我们没有文化素养,定了这么一个土气的名字,而不选用他提供的名字,并厉声质问我们还见过有哪个城市的公园这样起名的吗?这一问正中下怀,因为就在接电话前大家刚刚探讨了这个问题,要不然还真是无言以对、只有虚心接受批评的份了。办公室副主任问我是否还有别的城市公园这样命名,我说在鞍山的时候知道他们立山区最大的综合公园本来就叫“立山公园”,只不过后来纪念50年代鞍钢的全国劳动模范孟泰而改名“孟泰公园”了,还有位于北京朝阳区的一个大公园叫“朝阳公园”,上海静安区的公园叫“静安公园”,虽然没有去过长春,但偶尔看长春的旅游图,见一处公园赫然标着“长春公园”的大名。后来回头查了一这位先生起的几个名字,其中有一个叫“鳌游园”,我想幸亏也没有选这位先生取的名字,要不然我们到威海公园的市民游客、包括这位先生自己不都成王八了么?一笑。我想这威海公园的名字能逐渐习惯为大家接受,也许是应了大俗大雅的说法,用城市的名字为最壮观的滨海公园命名,毕竟通俗中透着几分大气,用的别的名字真未必震得住公园的气势,包括公园的主要设计者杨永祥先生起的“璎珞园”的名字,太过文绉绉了。现在想用“海”字开头把7个公园串起来,创意当然是很好的,但在实践上却未必能取得预期的效果。一则是征集的名字能否取的值得妥帖恰当而富有创意尚有疑问,二则是滨海一线将来肯定还要规划建设若干公园,这些公园是否也按照同样的思路命名?命名是否前后有所联系?联系是否恰当?等等一些问题也都还有待商榷。总的感觉,大约还是尊重历史、尊重传统、尊重习惯的好。

  第二个是关于威海的人文精神的话题。这个话题好象是威海日报和晚报发起的,2004年五一前后到现在,两份报纸头版的显著位置,以“我心目中的威海精神”为标题,陆续刊登了部分读者心目中的威海精神,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们城市建设者其实也在用自己的“语言”表达自己对这一问题的见解。当初威海公园从总体规划到具体设计可以说都体现了这样一种精神诉求。海滨南路工程完成后,市建委编纂了《城市环境建设研究》一书,收录了有关工程建设的论文。公园设计者天津大学杨永祥教授的论文题目是《大海的灵性、时代的精神》,中央美院壁画系主任孙景波教授的论文题目是《面向海洋的畅想》,当时,我们市建委的秘书班子为这本论文集准备主旨论文时,提炼出“威海立足大海、面向未来,兼容开放、蓬勃向上的人文精神”,虽然这几篇文章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各自独立完成得,却不约而同的体现的是同一种精神追求,可谓异曲同工、殊途同归。

  第三个话题是关于市树、市花等的再讨论。最近,在新华书店翻阅山东画报出版社2004年1月份陆续出版的一套旅游的小画册,在关于威海的那一册一开始,介绍威海市树、市花还是合欢和桂花,于是想起这个老话题。这个话题前两年在媒体上颇是热烈的讨论了一番的,据说也初步拟订了几个方案,大约市树拟定的是雪松,市花拟定的是蔷薇月季一类的,最后似乎也没有定论。市树、市花大约也像前面谈到的人文精神的话题,蕴藏着某种文化内涵,举个例子看,北京的市树是国槐,上海的是法桐,北京的市花是菊花,上海的是白玉兰,不论是市树还是市花,从比较学的角度看,两者都很恰当,大家会觉得他们的市树、市花和这个城市很像。也许这种感觉是建立在大众传媒和文化界对京、沪文化百年探讨、争论、比较形成的思维定势基础上的。威海城市小,文化界给予的眷顾少得多,到现在对于威海城市文化的自身内省也并不是很成熟,就像前面谈到心目中的威海精神那个话题,实际上现在大家对威海这座城市的文化也还没有谈出所以然。在工作生活了五年,不敢说就完全理解这座城市的文化,多少有些体会,却又很难用文字表达的出来。于市树、市花的选择似乎也是如此,凭直觉,合欢还是有些像这座城市的,威海更像一个身影婆娑、丰姿绰约的少女。感觉黑松也有一些像这个城市,或许当初黑松作市树,合欢作市花就好了。

  (十八)城市的细部

  现在,威海的口号是建设“世界精品城市”。什么样的城市算精品城市?我想,大约应该做到规划布局要精当、建筑形态要精巧、建设施工要精细、整座城市要精致。我们的城市是不是精品城市,往往不经意间可以通过城市细部的处理体现出来。

  那什么是细部?相对于一个城市,细部可以是一幢建筑,也可以是一条道路或者一块绿地;相对于一幢建筑,细部则可以是建筑的入口或者墙饰;相对于一条道路,细部则可以是道路上的市政井盖或者指示标牌;相对于一块绿地,细部则可以是绿地上的一棵苗木或者一件小品。也就是说,细部是个相对概念,城市的每一部分、每一处边边角角,不论我们意识到的或者没有意识到的,都可以归于这样一个范畴。事实上,对于成功的细部处理,大家往往意识不到,而是觉得理应如此。举个例子,泰山盘道靠中溪一侧的石砌垛墙,高矮适中,设计和处理都很成功,北京大学美学评论家杨辛教授在电视纪录片《中华泰山》上说,这个石墙很人性化,一方面有基本的安全功能,另一方面还能让登山累了的游人小坐片刻,感觉很舒服,如果不是杨老点拨,大家能享受它的好处,却一般不会意识到这种好处。再举个例子,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我们威海世昌大道行道树的树坑,那里面栽植了一些草花,很艳丽,这就是一个改进了的细部处理。其实这样的细部处理以前就存在,包括改造前的烟台路以及昆明路、文化路的部分树坑原来就有些草丛,不知道是自然生长的杂草还是人工栽植的,可以肯定的是,即使是人工栽植的,当初园林工人们也没有自觉的意识到这个细部的成功之处,我刚到威海工作的时候写过一点关于威海绿化的印象,提到过这一点。五年后的现在,大家观察最近的市区行道树的树坑,不论是统一路上的,还是光明路上的,就会发现这些原来黄土裸露的树坑都栽上了草墩,这是园林部门有意识地开展细部处理的一个开端,这是一个从自发向自觉的转变。

  与这些成功的细部处理却往往难为人意识想比较,一些无处不在的蹩脚的城市细部,想必每个城市人都不同的感觉和体会。妹妹刚来威海的时候是夏天,自己在这个城市找工作,辛苦半天后在海滨公园消磨时间,她跟我抱怨说,这个公园是怎么修的,大热天晒在太阳底下,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想想也是,偌长的海滨公园,除了北端有几处石椅外真是一无坐处,本来那草坪的石沿是可以小坐的,但都挡在一个个经商摊位的后面便无法为游人提供休息的方便了。其实,只要稍微用心,就会发现一大堆这样那样的城市建设中的细部问题。比方说城市道路上安装的雨水排水井,一般在油路面上挨着路边石,多是铸铁的,一些新建工程也有用花岗岩的,方正的形状和条形的缝隙,这样的井盖我们应该怎么安?大约横着放比较合适,就是井盖的缝隙和道路的方向垂直,因为倘若缝隙顺着道路放,自行车的轮胎就有可能陷到缝隙当中而导致行人摔倒,留心一下就知道我们城市道路上的排水井,竟有不少这样顺着设置的。同样容易摔伤行人的城市细部处理,还有至今仍在广泛采用的室外光面大理石。大理石是只适合室内使用的,它太光滑,冬季雨雪天在室外大理石面上行走一不小心便会摔跟头。大概不少人下雪天都吃过摔倒在鑫城大厦到公交车站点之间地面上的苦头。海港公园的广场,哈工大主楼前的花园、404医院的甬路,室外大理石铺装的例子不胜枚举,都是败笔。还有像威海卫广场,大部分铺的是花岗岩火烧板,但也铺了一些光滑的大理石板,拼成平面图案,今年建成的光明路古陌路步行街也是如此,或许设计者追求的是视觉上的几何造型,殊不知这为数不多的大理石板也留下了安全隐患。再看看路标和指示牌这个城市的细部。不知道这指示牌是否有具体的技术规范,总感觉威海的指示牌是有些问题的,这问题本地的司机行人多不会注意,因为大家基本上不需要这指示,倘若是外地来威的客人就得琢磨一会了,因为指示牌路名、地名和重要建筑名的标注不是遵循统一的规则的。比方说,那直行的箭头前面的路名是车辆正在行驶着的路名的下一段呢还是下一个路口和这条道路相交的路名?而右向或者左向的箭头所指的又是和这道路相交的路名呢还是转过去以后同这条道路平行的道路呢?似乎不同的位置采用了不用的原则,这就造成了混乱而未很好的起到指示的作用。杭州做的就比较好,不仅指示比较清晰,还很追求视觉审美的需要,多数城市的指示牌是用黑体字的,杭州的却是用宋体,显得很娟秀,独具特色。再有一个视觉细部的例子是户外广告的设置,这方面的整治威海是下了很大力气的,但似乎遗漏一个很重要的载体形式,就是车体广告。现在公交车做广告是司空见惯的,偶尔见到不做的却是感到很新鲜,珠海就是这样一个城市,身为特区,城里往来穿行的公共汽车却保持着改革开放前的那种通体的淡黄色加上一些红色的条线。我倒不觉得利用车体的空间做广告是坏事情,关键是做的质量和效果如何,威海公共汽车的车体广告就显得过于杂乱了,内容五花八门,颜色千奇百怪,给人不是美感,更像是视觉污染,我想,如果每几路车确定一种底色调,广告也不要包裹整个车体,效果或许会好一些。

  屁股决定脑袋,不同角色的人对城市细部处理的体会是不同的,不坐公共汽车的小车族是不会注意公交车站点、站牌和线路设计等等细节的,从未涉足娱乐场的人也无从指摘它们细部处理上的毛病。但我想城市的建筑师们应当有相当开阔的视野,并始终保持一种普通劳动者的感觉,在城市细部的处理上真正做到以人为本,精益求精。像一个城市的无障碍设计,不论是坡道还是盲道,我们平常人是感觉不到的,但于残疾人却是大有用处。记得威海在省内是无障碍设计的试点城市之一,我们的盲道已经铺了不少,但还很不连续,拐弯抹角的地方处理也不好,一些地段还被有些商家、单位圈起来作了停车场,那盲道便失去了意义;我们对坡道也做过专门的整治,但处理的仍然不够细致,不少坡道还有5公分的落差,这样的坡道仅仅方便了机动车和自行车的上下,倘若真是轮椅上上下下,多半还会磕倒的,这些都是需要改进的。只有当我们的决策者和建设者真正意识到这些无障碍设施不是修建出来给我们自己观赏的,而是实实在在供残疾人朋友使用的时候,才能说我们按照以人为本的原则在建设精品城市的道路上迈出了自觉的一步。而不论是大是小,像这样有意识的城市细部处理迈出的一步,都将是带动整座城市前进的脚步。

  建筑 城市 人(下)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杜甫(中)

  只有不丧失普通劳动者的感觉,我们才有可能把握社会历史进程的主流,才有可能创造出真正有价值的艺术品

  ——路遥(中)

  (十九)我的建筑和城市之缘

  从1999年7月在威海市建委任秘书,到2003年5月以来先后在威海市城建监察支队和市政建设公用事业管理处供职,跟建筑和城市建设这个行当直接打了五年交道。我常想应该还是有缘分的,我的建筑和城市之缘,像有着说不清的非理性因素,抑或是传统观念子承父业之顺延,又或是理想主义自我选择之必然。

  说是子承父业,是因为除了本分的农民这个职业外,祖父和父亲都还是优秀的乡村建筑师——倘若这个头衔过高了的话,那至少也是优秀的乡村泥瓦匠。祖父把他的关爱大多给了伯父家的堂兄和叔叔家的堂弟们,我同他没有一起生活过,相比之下感情自然浅的多,我对他更多的是尊重,特别是尊重他那种对劳动的执着。据说祖父曾经做过大队基建队的负责人,不过这种灰头土脸的差使没有改变贫寒的家境,却给父亲留下了所谓泥瓦匠的手艺。父亲弟兄四人,他行三,祖母在“三年困难”时期早逝,大伯父上学读书,二伯父参军当兵,四叔年幼,是父亲仅仅读完小学便下学和祖父一起劳动,靠微薄的工分维持着一个大家庭,我难以想象父亲少年时的苦难。记得我小时候,除去庄稼活,父亲做过不少行当,给人烧过砖窑,有一段时间也下乡收购旧酒瓶等以维持家计,他干的最长的活计还是祖父传下来的衣钵——泥瓦匠。父亲在泰城的建筑队上干过,后来那批人不少都发达了,不知道为什么,父亲没有在城里坚持下去而是回到了乡下。在我的记忆里,父亲一直是个大工,也带过一些徒弟;父亲很爱惜他使用的工具,一些平板、大铲、托灰板之类的工具都是他自己制作的,线坠、角尺、刚尺等等一些稍微精致的工具都用的很仔细;父亲没有多少文化,却是个善于学习的人,那时候盖房子用古老式小瓦屋顶的已经不多了,他只看了一次一位老同志的示范,就学会了小瓦屋顶的扣法,胶东农村盖房子红色平瓦用的更早,像父亲这个年龄阶段的泥瓦匠鲜有会扣小瓦的。家里的小院原来是一片园地,房子主体是上个世纪50年代建的土房,屋顶最早都是麦秸的,麦秸不象胶东的海草那样耐雨,每隔一两年,父亲就得用一套叫“批子”和“拍耙”的木制工具以及夏收后新的麦秸拾掇一次,一直延续到80年代初,条件稍微好一些后才用青瓦代替了麦秸,草屋改造成了瓦屋,一住又是20年。2003年春节,去莱芜拜访同学王立峰先生的时候说,我要把家里的房子翻新一下。他问我,是不是想和《平凡的世界》里的主人公孙少平一样为自己建一座纪念碑?我说不是,主要是因为它太残破了,别人家50米外放花炮,都能震得屋顶簌簌地掉土灰,作为民居连起码的安全功能也很难保证了,而毕竟父母还要住着,翻盖一下是客观需要;如果说这房子有点精神上的寄托的话,也是属于父亲的,毕竟他干了一辈子泥瓦匠。

  说实在话,我自己也觉得子承父业的说法是多少有些勉强的,因为父亲是典型的匠人,工于建筑一类的工艺技巧,而我却对技术毫无兴趣,对建筑本身是一窍不通的,我更多的是个理想主义者,关注更多的是宏观的空间结构和布局。或者说,比较建筑和城市两者而言,大概跟城市的缘分更大些。小学时侯,夏天课余时常躺在村子西边瀛汶河的大坝上,听着树上知了的鸣叫,弹落身上爬来的蚂蚁,梦想着将来和五湖四海的小朋友在一起。初中到高中,地理知识学的多了,每个16开笔记本的首页和尾页上,都是钢笔涂鸦的关于村子及其周边区域的布局草图。高中三年的任务,用湖北黄冈一带中学的口号讲叫“换草鞋为皮鞋,向城市要户口”,直到1995年考入中国人民大学国民经济管理系,当时只是觉得这个专业名字好听,上学以后才知道前身就是传统深厚的计划统计学院。计统学院最早还有个经济布局专业,后来分立出去成为区域所,我们传承的主要是计划专业的衣钵,系里曾经开设一门城市经济学的课程,不过我考试通过后申请免修了,是四年唯一免修的一科,也算是一种缘分。每届学生都组织社会实践是计划系传承下来的传统,我们那一届是1998年初夏在鞍山。香火兴盛的千山、温润的汤岗子温泉、俄式风情的市府广场、擦肩而过的有轨电车,三区一厂四分天下的整座城市,是这个东北重工业基地大城市留给我们的主要印象。我们小组主要立山区计委和建委系统做调查研究,在建委口的时间更多一些,接触的包括环卫、绿化、公园、人防等等,当时可没想到一年以后又在建委参加工作,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城市的一个区而是一个城市,是威海这样一个声名在外的海滨城市,于是便有了这五年之缘。

  (二十)生活、学习和工作过的三个城市

  春天在北京参加研究生复试,用英语介绍的时候说,我想我很幸运,生活、学习、工作过的三个城市——泰安、北京和威海都是知名的旅游城市。确实如此。

  泰安是我的家乡,不过童年和少年都住在乡下,活动的主要范围往返于村子和姥姥家所在的我们镇子,从村子到泰安东关五十里地那时候感觉还很遥远。1990年初夏跟着父亲和堂兄第一次进泰安城,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新奇。岱庙、遥参亭、双龙池、通天街,名字听起来都充满文化气息,一切都和乡村的景象迥异,心里充斥的满是农业文明对城市文明的景仰和崇拜。1992年考入泰安英雄山中学,泰安城便成了我迈出乡门的第一站。其实,这一站也仅仅是一落脚而已,对于这座城市,不论是外显的形态还是内蕴的文化,我都谈不上太多了解的。母校偏于泰城西南一隅,每次回家路过的南北向的泮河路和迎春路以及东西向的灵山大街或者东岳大街,算是当时最熟悉的了,东西方向的街道多叫某某大街,南北方向的则多叫某某路,这大约是泰安街道命名的一个特点。母校名字所谓的英雄山,大家更习惯叫它蒿里山,这原本是泰山在城南隆起的一个土丘,山是极低的,名气却是不小。古人观念里,泰山“峻极于天,赞化体元生万物;帝出乎震,赫声濯灵镇东方”,五岳之中雄居东方,五行八卦处“震”位,主生死,鬼魂跨过穿城而过的奈河上的小桥便归于这蒿里山了,据说这山上原是有一座巨大的阎罗殿的,只是1928年济南“五三”惨案前毁在了蒋介石北伐军和军阀张宗昌激战的炮火中。想来便是这鬼魂,也是不屈于宿命的,要不然也不会有聂小倩和泰安书生宁采臣所谓倩女幽魂的故事了,这是题外话。现在的蒿里山依旧苍松翠柏,在开阔平坦的泰城里本是绝佳的一个制高点,可惜没有很好的保护利用起来,西南一侧切山而建的一排门面宛然是对神明的亵渎。那蒿里山的东、北两边,京沪铁路擦肩而过,山的西北脚便是泰安站了。这车站,大约是泰城里我最熟悉的建筑了,这些年漂泊在外,无数次从这里出出进进,来来往往。清华大学关肇邺院士设计的这座车站,不论是规模、体量、色彩,还是那上北下南的候车厅功能分区,感觉都是很成功的,在泰城的建筑中自有一份位置,在山东省内的火车站中也算是比较成功的了。特别是那花岗岩石材砌筑的整座大楼,介于褐赭和青黛之间的石头颜色,和巍巍泰山遥相映衬,融为一体,那分明应该就是泰安城的色调!

  不知道是泰安有些像北京,还是北京有些像泰安,总是有些像的——两个城里都多有一些所谓的大院,树高院深,颇有些“庭院深深深几许”的感觉;北京是文化中心,高校林立,泰安虽是一个小城,林林总总的大中专学校却也不在少数,除了济南、青岛,在山东也数得它了,但我最终还是离开了泰安,踏上北去的列车到北京读我的大学;然而便是那北京站,也和泰安站一般出口朝向北边的方位,从北京站到人民大学,一路上观风景,除了一个“大”字,当时竟没有更多特别深刻的印象。想想现在的北京城,除了这一个“大”字还有什么特点呢?好象没有了。就是这一个大,似乎也已经大到一种“大而无当”的境地了。现在回想当年梁思诚先生设想的“双城”模式,是怎样的远见卓识,但又有何用?这城市建设竟有些像那石油、煤炭般不可再生的资源,一旦失去便无法找回了,像“巴黎-凡尔赛”一样的“文化-政治”首都模式只能永久尘封在历史的记忆当中了。关于京城城市文化和城市建设的典籍文论,可谓浩如烟海、汗牛充栋,在北京四年,去过不少地方,也还有不少地方从未踏足,对京城的文化和建设自然不敢妄加评论,谈不出什么新意也便不谈。

  其实,又何止是泰安跟北京相似?仔细想想,威海卫城又何尝不与北京城相似呢?威海卫城的东西南北四个村,与北京东城、西城、崇文、宣武四个区是何其的相似,只不过规模小得多罢了;再有威海卫城和京城一样背山面水,只不过北京城离燕山和太行山脉远一些罢了。都是在原本方方正正的老城基础上,北京是一环一环的将“大饼”铺开去,泰安是因为津浦铁路把城市向西拉开,形成现在环绕泰山半新月状的城市形态,而威海则是顺着滨海一线绵延成为带状的簇团城市。追溯城市的历史,北京从召公封蓟算起有3000多年,泰安自宋代在现址筑城是1000多年,就是最年轻的威海设卫筑城也有600多年了,但真正从那老城池发展到今天的样子,都不过短短一个世纪,甚至短短二三十年的时间,这便是城市化浪潮中的中国,我不知道在这个浪潮中它们究竟会向何处去。我透过办公室的南窗,凝视着环翠楼,想,也许它会记载历史,包括未来的历史的,竟不知道这说法是否犯了“圆形的方”或者“木制的铁”的语病。在网上查着《威海卫志》:明弘治二年(公元1489年),巡察海道副使见威海城墙倒塌,兵备松驰,遂“疏动泰山香钱数百金”重修威海卫城。威海卫指挥王恺等“感公之德,捐奉建楼,以示永久”,并聘大学士刘翔作记。明代的环翠楼画栋雕梁、金碧辉煌、飞檐斗拱、八窗洞达,后因年久失修逐渐倒塌。1931年7月威海卫管理公署将破废的环翠楼进行改建,楼上柱联:“万年砥柱刘公岛,一带长城环翠楼”。这联句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并不十分出色,倒是 1934年5月,冯玉祥将军凭吊供奉着爱国将领雕塑的环翠楼后,挥笔题就的一副楹联更显英武豪气:“劲节励冰霜,对万顷碧涛,凭此丹心垂世教。登临余感慨,望中原戎马,擎将热血拜乡贤。”这副联语,实在也是冯将军个人戎马一生、精忠报国的很好写照。1944年12月,当时的环翠楼被日寇焚毁,直到改革开放之初才得以重建,便是现在窗外的环翠楼了。不知道再过五年、十年回威海故地重游的时候,这承载着威海文化之脉的环翠楼是否会改变了旧容颜。心里忍不住,提笔为这座楼阁留下两副楹联,一副作:“依奈古顶,环顾左岭右山,愈显山楼环翠;俯威海湾,直望远天近海,更知海岛卫城”;另一副作:“僧莫占,道莫争,此楼曰环翠,安奉华夏英魂缅先圣;山也衬,水也托,那岛名刘公,铭记甲午风云励后人”。便是那环翠楼下的小亭子也题上一副:“登山观海处,凭楼望月时”。

  (二十一)游历过的若干城市

  从1992年夏天第一次由泰安乘火车去济南,屈指算来十多年间竟也游历了祖国的不少城市——省内的济南、青岛等等,东北的鞍山和大连,珠三角的广州、中山、珠海,长三角的上海、苏州、杭州,长江上游和汉水流域的重庆、宜昌和襄樊,晋中南的洪洞、平遥、祁县和太原。

  省内的潍坊、莱芜、烟台三个中等城市路过数次,主干道路差不多走遍了,济南、青岛两个大城市也都曾几次小住,除去威海所辖的荣成、文登和乳山,青州是我游过的唯一的一个小城市。这里是中国的古九州之一,空气中都透着一股清幽古朴的味道,高大的树木遮盖着宽阔的青石板街道,这座城市早先的决策者和规划设计师表现出的远见卓识,让人不禁心生高山仰止之感。确实,青州是不乏名山、高山的,城市近处就是文化底蕴深厚的云门山,纹理清晰的龟背石、人无“寸”高的巨大“寿”字、栩栩如生的摩崖佛像,让人沉醉其间;再向南远行还有自然风光旖旎的仰天山,漫山遍野的柿子,山顶丛生的芦苇,还有深邃的溶洞,使人流连忘返。青州的山,别有特色,多属石灰岩,所以才能形成溶洞,不像泰山,坚硬的花岗变质岩,遍布的是松柏,也不像威海这边的山,覆着厚厚的土层,遍布的是灌木。同云门山、仰天山一样让人景仰的,还有青州建委的办公室主任郑贺山先生,这是位非常勤勉的先生,中国建设报等等报刊上经常见着他的大名,这是位非常认真的先生,从那会议组织的一丝不苟就能看得出。在郑先生安排下,当我从青州火车站的站台登上东去列车的时候,也便将这古朴小城的景和人印记在脑海中。

  珠江和长江两个三角洲是我们国家最为发达和富庶的地方。尽管两地六市只用一个礼拜的时间匆匆参观,还是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珠海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是珠江口和大海的会合处,这是个和威海很相似的城市,不只是名字相似,更主要是城市形态上很像,都是山海相拥,城在山海中间,只是因为珠江水的缘故,海水有些泛黄,不像威海这般绿。同威海相似的还有苏州,苏州的相似性和珠海又不同,相似的不是自然资源,而是它一体两翼的城市格局——中间是苏州古城,东西两侧是苏州高新区和新加坡工业园,同威海中心区、高区、经区的格局如出一辙,只不过苏州的古城历史更久远,总体上保护的比较好,而我们威海的中心区却处于不停的更新中。

  去重庆、宜昌、襄樊三个城市实际上1996年游历长江三峡的副产品。那是第一个大学暑假,浩大的三峡工程刚启动,当时怕以后没有机会游览大坝建成前的三峡原貌,便不惜勒紧腰带直奔重庆。三峡的景致并未很快消失,很快消失了的首先是四川省的重庆市,取而代之的是直辖的重庆市,据说重庆直辖后发展很快,变化很大,只是一直未能再有机会一览名副其实的山城雾都。旧重庆的消失、新重庆的诞生总是令人兴奋的,可其后不久便消失在所谓城市建设推土机下的襄阳古城墙,却令人扼腕叹息。当时专门从樊城跨过汉江去游览襄阳古城的仿古一条街,还有仿古街头的昭明台也是仿古建造的,当时顺着江边那真正古迹的古城墙颇是走了一段,尽管有些残破,却难以掩饰一种苍凉美。把真正有价值的艺术品一次次毁灭给人看,然后再不厌其烦的复制一堆赝品,这似乎是国人的一大喜好,而且乐此不疲,悲哀。

  去晋中洪洞、平遥、祁县、太原三县一会,是大学里最后一次旅行。当时从北京乘火车夕发朝至,第一站是洪洞。因为经典的《女起解》,三晋第一大县的知名度倒是不低。现今的苏三监狱是后世仿建的,并非真迹,四处看了一下古时的囚室和刑具,其他便没有很深的印象了。当时不远千里去洪洞,以至同窗史彦刚先生一过家门而不入,倒非苏三的面子,而是为了满足我与同窗李广为先生寻根故里的夙愿。我们都是朱元璋组织的那次大移民的后裔,只是600年前的先人们就是平头百姓,比不得魏晋士族的南迁。如此大规模的迁徙,我查过几本明史都少有提及,不过民间一辈辈人的讲述倒更有传奇色彩。“问我老家是哪里,山西洪洞大槐树”,“问我祖先来何方,大槐树下老鹳窝”,我和广为兄便是寻着这些去的。大槐树的遗址已被辟为公园,坐落在汾河岸边。大槐树已经再生了三代,第一代已经历风雨战火而不见踪迹,第二代也已仅余青黛挺拔的躯干,第三代虽尚不高大,却也翠满枝头,生机盎然。树下立着“老鹳窝”的石碑,东面的长廊里是明清以来凭吊的诗文碑刻,西侧是祭堂,祭堂与大槐树之间夹着移民们出城别乡的官道遗迹。我跟广为兄讲,没准先祖们600年前是邻居,或许正是此道一别,一步一回头的看着大槐树踏上了各自的漂泊之路。

  洪洞最大的名胜是位于县城东北30里(?)外赵城霍山上的广胜寺飞虹塔,是全国重点文物。霍山并不甚高,但大汗淋漓登到山顶,山风吹来,也甚是清爽,只可惜我们没有更上一层登塔远眺。与山顶的飞虹塔相映成趣的是山脚的霍泉,百米方塘的东南角处,五股泉水喷涌而出,煞是好看。不是北京西山,也不是济南历下,“玉泉趵突”四个字用在这里最是妥帖。从城市到乡村笼罩在黄色尘土与黑色煤灰的山西,可以想象这清冽的泉水带给人们的是怎样的欣喜,但只要看到这泉水,你就丝毫也不能再怀疑,这片土地也能养育出路遥先生笔下大眼睛的山西姑娘。

  第二天天一亮到夜色阑珊,我们从洪洞赶到太原,几百里路,中间造访了平遥古城和祁县的乔家大院。一路的文化,一路的辛苦,名副其实可谓是“文化苦旅”了。

  平遥的价值再次体现出“物以稀为贵”的经济学道理。放眼江北,竟再也难寻出第二座这般完整的古城。方正的城垣基本上完好的保存下来,记得当时只有游人少至的南城墙有些残破而未加修缮。美中不足的还有城墙外的护城河由于长期的干旱早已退化成一道浅浅的沟渠,不见丝毫水的影子(可惜霍泉不在平遥)。城墙里星罗棋布着小城绝大部分民居和主要的公共建筑,一律的青灰色调,一律的平房结构,而丝毫不见呆板之气,掩映在粉色的梧桐花和青翠的杨柳树下,透出的是古朴静谧之美,这就是中国建筑的魅力所在。绕城一周回到西城门,下得城墙,东行至中心再北折,便是平遥城的中轴线了。前面一座高高耸立的骑街阁楼形成整个小城的制高点,也把也店铺与商号林立的轴线街分成南北两段。平遥是明清中国的重要金融中心之一,不少票号就曾经营在这条轴线为中心的商业街区里,最早的一家(大约叫做日升昌?的),便坐落在商业街北端的丁字路口,只是已经改作博物馆了,可能永远的告别了昔日的繁荣景象。

  如果把平遥比作一个个平凡的音符谱成的美妙乐章,那在祁县,单单是乔家大院本身就不能不让人由衷的折服:建筑是凝固的音乐。审美的感觉往往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那就只能留给亲历者自己慢慢体会去了。其实,除去建筑、音乐、艺术、民俗风情等等所谓文化的东西,目睹这座号称民宅故宫的地主与富商大院,稍微回顾一点点中国的历史,再加上从洪洞以来的感受,都不能不勾起我们对于若干社会问题的思考,这些话题太凝重了,显然不是这里所能说得清的。还记得乔宅大门上有一副对联,写得挺有味道,只是记性不好,实在记不得了。

  到了太原,晋祠是无论如何不能不游的,我们按图索骥,惟妙惟肖的圣母庙雕塑,三缄其口的铁人,鱼沼的飞梁,当然还有难老泉,只是没有再去登那悬瓮山。难老泉是比不得霍泉的,终于还是老了。不过总还是值得一游的。太原是三晋的首府,繁华自是远非晋南小镇所能比拟,以至广为兄游历两天后大发“回城”之感慨。时间太过局促,城里并未怎么游玩,不过仍能约略感觉到太原城的大体形状和山西省在中国地图上的形状有些相似,属于那种南北走向的。城市的马路很宽敞,只是显得树木更小了,卫生也是不错的,只是空气显的更不好了。那时候汾河还没有治理好,实在看的伤心,尤其是从晋祠回太原的那一段。“欢欢喜喜汾河湾”,以后还能欢喜吗?书生毕竟是书生,想的太多了,干脆不去想它,捎上两桶陈醋,走。

  (二十二)印象中的威海乡镇和村落

  村镇建设是建设部门“三业”(建筑业、房地产业、公用事业)、“三建”(基本建设、城市建设、村镇建设)职能中很重要的一块,前几年从上到下对城镇化这个课题都很重视,因为这个缘故,1999年秋天和2001年春节过后,两次到威海三市一区的若干乡镇搞调研,接触了一些乡镇。自己是个喜欢游山玩水的人,几年下来,威海大大小小的山竟也登了不少,因为这个缘故,自然又拜访了不少村庄。无论是调研还是闲游,毕竟都是走马观花,只留下一些约略的印象。

  印象中的石岛镇是个小城市,就这一点而言它是与众不同的,就这一点就可以佐证建设部的所谓城市化指标是多么的有失科学的——像以前按照公安部门的二元户口登记体制,仅仅把非农业人口当作城市化人口固然不妥,但像建设部把所有建制镇的镇区居民都归于城市化人口恐怕也有失偏颇;就整个威海而言,除去几个中心城规划区内的建制镇,大概只有石岛有这个资格。印象中的人和镇坐落在槎山的脚下,镇政府机关大院“政通人和”的影壁后面,是一排排70年代左右建设的砖石瓦房,闲谈中一些朋友竟也提到这个大院和这些房子,可见美好而有特色的东西总能给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印象中的苘山,虽然不大,却很集中,横平竖直的街道,仿佛深圳一样的拓荒牛雕塑立于政府大楼前,俨然也有些城市的样子,只是没太有人气。印象中的海阳所是个大的中间站,又是个转折点,东西两边都是景致绝佳的去处,景象却各不同。从海阳所向东是绵延的银滩,松林、沙滩,海岸线平缓而舒展,一些基础设施都比较齐全;从海阳所向西经过西泓一直可以到乳山口,丘陵、村落,海岸线蜿蜒而曲折,只是那乡村的道路坎坷不平,和银滩那边比起来完完全全农村的景象。印象中环翠区原来9个乡镇都走过,从初村、草庙子、桥头到泊于这几个外围的乡镇是威海中心城的远郊区,从张村、羊亭、温泉到崮山这一圈是近郊区,里面的是城区,包括孙家疃这个后花园。

  印象中威海的村落都不是很大,村子和村子之间距离也比较远,不像老家那般稠密。从村子的地理地形地势上看,大体可以分为渔村、山村、丘陵上的和小冲积平原上的村落四种形态。丘陵地貌的村落在威海俯拾皆是,平原的村落则多坐落在几条大河的下游两岸,每每擦肩而过或者远远掠过,都没有深入进去亲近过,比较起来,印象中较为深刻的是若干渔村和山村。几次乘车沿环海公路途径荣成东南沿海一带,都为那海草屋顶、青石墙壁的渔村民居所吸引,那种老房子不是很高,比之后来建造的砖瓦房进深也要窄一些,这大约可以算是威海地区现存最早一代的民居了。据说这房子住着是冬暖夏凉的,我没再有机会进到房子里面去看一看,甚至连村落里面也没进去。后来看朋友拍摄的一些成方成片的海草房组成的渔村,竟像四合院一样远比单座建筑要美得多,碎石板的胡同、清幽的小院、还有村头枝桠纵横的银杏树,古朴中透着一股静谧。或许是因为没有像陈逸飞一样的画家在这里写生,又或许是因为威海比不得上海的能量,否则的话这些胶东渔村也定会像周庄、西塘等等江南古镇一般成为旅游的热点。我想假以时日,或许便会名噪一时,但又想,也许还未等到出头之日那海草房便荡然无存了,又有谁可知。在威海的山村当中,我去过最多的要属里口山深处的王家疃了,春夏之交甜杏挂枝头的时候去过,秋尽冬初霜打柿子红的时候也去过。那是个顺着山溪绵延铺开的小村子,院里院外、山脚溪畔满是樱桃、山杏、桃子、李子、柿子等等数不清的果树,小桥、流水、人家,这村子在地理位置上宛然是威海城的心脏所在,但置身其中又仿佛远离都市的尘嚣,步入世外桃源。登昆嵛山的时候穿过三半石村,登正棋山自西南坡下来的时候从上庄村穿出来,两个山村也各有特色,三半石还有不少篱笆院子,上庄则要新的多,大体已经是很普遍的红瓦房的样子了。

  当隐约记下这些关于威海乡村的模糊印象的时候,早先计划好的另外一个想法,就是趁这个夏天时间到文登农村做些社会调查的打算也就落空了,时间不允许了,列好的提纲也只有留作后用了。错过这次机会后,也许一时半会不再有专门的时间去农村做这样的工作了,当劳动还是谋生手段的时候,我们还要辗转奔波于城市中间。但又在为了生活奔波于城市之间的时候,我自己也不知晓,是不是潜意识里,不时还在内心深处找寻自己田园诗般的童年呢?

  (二十三)一颗漂泊与流浪的心

  在威海的这几年,每年7月7日自己都要小小纪念一番,纪念第一次踏上这个城市的那个早晨,顺便纪念芦沟桥抗战的枪声。

  大学时,时常谈起那时已经初露端倪的所谓漂泊一族的现象,漂在北京的一族,还有展转漂泊于不同城市之间的一族。那时候尚觉得自己大抵不会如此吧,谁曾想人生似乎竟真的有如此多的谶语和玩笑。泰安三年,北京四年,威海五年,我走了一个“三、四、五”,从懵懂少年到将近而立之年。一座城市就是一个驿站,就像五年前那开往烟台的列车驶出的北京站,而自己仿佛一个流浪汉。那个时候,还颇多感慨地诌了一首有些送别诗模样的文字送给即将离别的同学们:

  本在四海称英雄,缘聚淀边作书生。

  同窗结谊双榆树,平生知己一芙蓉。

  犹忆共赏西山叶,而今只赴东海瀛。

  万里一驿别四载,何日再得晤燕京。

  或许,那流浪是早就印在骨子里的,那本是一颗漂泊与流浪的心。威海是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城市,于画我是门外汉,于诗也不敢说懂,但总是汉字写成,尚且识字,循着“诗言志”的古训,偶尔还拼凑有些韵脚的所谓“诗”。不过在威海并不多,前后只记过两段多少有些古诗、新诗模样的文字,似乎都浸透一股着漂泊和流浪的气息。

  一段是2001年夏天登昆嵛山后回来记的《七律 昆嵛怀古》:七月十四日,与三校友同游昆嵛。自三半石村徒步而登,此上山道更无人家,寂寂空山,徒有四人。初时阴雨蒙蒙,时住时歇。回首东望,已见米山一线明水亮于层峦。山雨将罢,而作欲大状,远山闷雷,响于耳际,浓雾乍起,尽蔽眼端,几几以为已将至山颠。及风流云散,方见泰礴顶崔嵬雄壮,比于泰岱,直通苍天。至于身侧,森森幽谷,楚楚乔木,风入松间,蝶恋花上,蛙步道中,鸟鸣涧里,波等踏云而攀,携岚以进,直步峰下,蜿蜒脊上。西望烟台、东拥威海,眼收天内,心开物外,壮观天地、一派自然。南有巨石,一柱擎天。石色青黛,上有沟壑。观之若古之侠者习练之式,凝目甚久,念重阳先生有所思,又及山下山上,村落桃源,有感古人联句“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鲁人孟某庆波草字撼之,草堂赋诗以记之。

  昆嵛山上草木深,难觅重阳练剑痕。

  剑凝神光悬日月,心存侠气荡乾坤。

  荡气回肠惜古墓,出世入道立全真。

  一介书生终忧国,穷达沉升俱浮云。

  另一段是2003年春夏之交,漫步威海街头,拾掇几处街景,融于心境,拼成这几句短短的话:

  春去夏来的日啊,洒下娇艳的光

  迎面吹来的海风啊,不知是暖是凉

  逝去的樱花啊,如雨般地落

  多想那海鸥自由地飞啊,向更远方

  同窗曹虎啸先生颇为欣赏一句话,“圣徒已死于他乡,浪子永远在回家的路上”,没有考究过这句话的出处,或许这就是曹兄自己的名言。不知道是这几个汉字组成的句子本身有些歧义,还是自己愚顿一直参详不透,也许要在流浪中领悟一生了。

  (二十四)结束语

  当这段文字即将结束的时候,我尚且不能给这段文字一个定性,我甚至不敢唤它作“文章”,因为感觉这段文字并没有什么章法可言,仿佛喃喃自语,又仿佛向知心朋友倾诉,罗嗦了这四万言。这段文字(上)的8个题目,是于2002年10月10日前的三两天写成的,当时兴之所及,笔之所至,并未考虑什么结构或者逻辑。(中)的10个题目,算是一组评论,除了关于步行商业街区的那一节是今年3月初写的,余下的部分,以及(下)的全部6个题目,是5月18日以来的两个月间写成的,这(下)算是传记、游记和回忆录,或者叫做流水帐。

  这段文字是写给这五年的,写给在威海的这五年。这是怎样的五年啊,人生又有几个这样年轻的五年。这五年,曾经埋头于文山会海当中,也曾经纵情于山水田野之间;曾经有仿佛爱情的美好感觉转眼即逝,也曾经有父母亲情的叮咛长萦心头;曾经幻想在小城的安逸和平稳中度此一生,也曾经于痛苦迷惘中几欲挂冠而去。这是从一个从旧围城来得新围城的五年,这是在自信心的迷失中找寻自我的五年。许多朋友曾经数次问起当初选择威海的缘起,我无从回答,人生的选择并不总像某些唯洋是崇的经济学家们假设的那样理性,而更多的是徘徊于理性和非理性之间。回顾从儿时记事起到现在这二十多年,于我自己的选择,是从未后悔过的;多少有些悔意的,是曾经越俎代庖替妹妹做了两次选择。无悔并非不存遗憾,这五年间的很多事情充满遗憾,有的甚至自始至终都是遗憾。那些遗憾长久不能挥去,或许是因为我是个恋旧情结非常重的人,不论是于人,于物,于生活、学习、工作过的这座城市,充满着感情。于是,当我即将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决意记下这段文字,记下这五年当中脑子里曾经一闪而过的一些想法,总的名字姑且叫作《建筑 城市 人》。这样零零散散的文字本不是我擅长的形式,这文字中不自觉地还夹杂着一二三四般公文的痕迹,这其中理想主义色彩浓重的设想也许行不通,但不管怎样,不管是城市影响人,还是人要给城市留下些印记,我记下这段文字,留与时间和实践检验。

  建筑和城市研究不是我的本行,结束了这五年之约,竟又重回那经济学和管理学的殿堂,不知道以后的路向何方,不知道那路有多长,不知道还会路过哪些城市和村庄,收拾起行囊,脑海中浮过父亲苍老的容颜和母亲慈祥的目光,伴着我,踏上新的旅程去流浪。我想,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热爱生命,感谢生活,相信明天会更好,正像德国诗人荷尔德林所说的,“人生充满劳绩,但依然可以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

  作为劳动的成果,谨以此文献给我尊敬的师长和朋友吕仁静先生,献给威海的朋友们。

  2004年7月21日于威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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