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短篇]左翼信仰 右岸繁花(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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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翼信仰,右岸繁花

  Wings of Wishes

  第一章

  序

  在这个城市里生活着一群平凡如你我,却不得不将自己小心包裹的人。原本以为自己和他们永无交集,但却误打误撞闯进了这个圈子。退去神秘,好奇,不解,我收获了一份沉甸甸的友情。如果说多数人还感叹“知己难觅”,那么很幸运,我没有这样的遗憾。

  在整理这个故事的过程中,我的情绪是相当起伏的,因为我想把这段真实生动的人生经历翔实地记录下来,所以不得不又一次将自己置身于当时的情境中。坦白地说,对他的感情始终是五味杂陈的,因为是他,让我重新审视自己,重新定义“爱”,重新理解舍,得;也同样是他,让我长久不得释然。

  如果说人分为两类,那么他们就是身处左岸眺望右岸繁花的一群。虽然有人不得不游向对岸,去摘取并不让他们心动的一朵,但终有一些,挥动轻盈左翼,留驻繁花对岸,坚守信仰。

  如果有一天,左岸和右岸还原一体,没了界限与分别,那么,必将有更多人收获本应属于他们的馈赠和感动。

  他相信这一点,我也相信。因为,我们终将幸福。

   苏格

  第二章

  携牵挂,掠天涯

  望风景,似无暇

  合左翼,拾信仰

  靠右岸,嗅繁花

   几近是领悟

  渐远是铅华

  守允诺

  若彼时

  忆初衷

  触流沙

  沿路不止黑白

  游走边缘

  左翼信仰,右岸繁花

  我原本是个对自己没什么期望没什么规划的人。生活工作一直都懒懒散散,得过且过。我对自己的要求很简单,不争最好的,不当最差的。从小学到高中,我的学习成绩一直都牢牢扎在中游,大学也只上了个二流的——典型的饿不死,富不了,高不成,低不就,挺尴尬的位置。不过我也有上心的事,我一直寻思着出国生活,一定要去个地广人稀的地方,闭着眼睛开车都不会撞那种,而且最好是加拿大,原因很简单,我是Simple Plan乐队的骨灰级fan,他们就在加拿大。还有,我对自己的感情绝对是难得的争上游心态,我绝对不允许自己因为到了嫁人的年纪就眯着眼睛抓一个成亲。我的择偶标准就一个词:感觉。所以每次我妈唠唠叨叨地说:“你都24了,再不嫁,就成老姑娘了!”我都只是敷衍地打哈哈。其实有时候我也极其纳闷,要说丘比特那儿要排队,也该轮到我了,都排二十多年了。

  有个朋友跟我说过,感情是自己的,自己说了算,父母也是自己的,所以得哄着,两头都得兼顾。感情这个东西呢,就是一种修炼出来的磁场,只有不断提升自己,才能让自己的魅力辐射到更多优秀的人。所以人得不断学习,不断充实,尤其在感情真空的时候,正好退而结网,蓄势待发。这番结论就出自于我最好的异性朋友,大头。

   我和大头相识于08年初。那时,我刚应聘到一家高端英语培训学校工作,是个人生地不熟的试用期员工。每天看培训资料,和主管谈话,接受培训,老员工们对我也只是礼节性地Hello,Goodbye,而我疯癫的个性也只得终日隐藏于低调文静的假象之下。

   这天,我正窝在办公室的角落里看员工培训手册,门口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Hi,guys, I'm Lemon,new study advisor.”我寻声望去——是个养眼小男生,New Balance新款灰色卫衣下衬着一条发白的浅色直筒牛仔裤,裤脚皱皱地搭在有裂口的白色板鞋上,典型的成都小潮男打扮,潮倒是潮,可没什么个人特色,这种扮相,出镜率都赶上七中校服了。看来小男生,别的不行,就喜欢跟风;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在形如变形金刚标志的五边型脸上和谐地配合着,最标识的是镶在黑眼圈里的大眼睛,像极了熟透的巨峰葡萄,忽闪忽闪的冲办公室张望,很无辜的样子——不过小帅哥头大的有那么一点点突兀。我一向比较不屑于关注小潮男,因为在我看来,这群人的内心和他们的打扮一样肤浅。所以眼前这个还算帅气的男生,也只是吸引我稍稍多看了两眼,如是而已。

   我把眼睛移回书本,心不在焉地读起来。

   “请问我可以坐这儿吗?”应该是大头小帅哥的声音。

   “嗯。”我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可马上意识到自己好像不是那么礼貌,所以只得勉强地挤出一个笑:“我叫苏格,Sugar ,Study advisor,SA,nice meeting you.”

   他友善地一笑,伸出右手:“请多关照。对了,请问一下,我来的时候主管让我从电脑里了解一下这里的各种课程设置,能告诉我具体在哪儿吗?”

   我装出一副元老级员工的样子:“哦,电脑里资料很多的,你都一个个打开看看吧,具体了解一下。”

   “Thank you.”Lemon抛出招牌式的微笑四颗牙冲我笑笑,然后转向电脑。

   我有些对不住人家,因为其实我根本不记得他要看的那份资料在哪个文件夹里。可转念一想,管他的,他要有点慧根,发现不对劲,自己会想办法的。结果小帅哥楞是认认真真地弄了四五个小时,把所有的资料都读了个遍,真老实。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和Lemon一起参加公司的各种培训,两个同处在入职尴尬期的人便很快熟悉起来。Lemon于是给我八起了公司的内幕。原来他那天有意识地把电脑里能找到的资料都认真读了一遍,结果发现公司和SA关系最为紧密的一个职位叫CC,Course consultant的简称,所谓Course consultant,课程顾问——其实就是销售。他们以CC的身份负责向前来咨询的客户介绍相关的课程,并用各种说辞套路给客户“洗脑”,使他们确信,他们的学习目标都能在这里得以实现。待学员签约缴费,课程顾问就将学员交接给某位SA,负责他在学习期间的跟进和辅导,最终实现合约中签订的学习目标。SA一旦接手该学员,内部称“接客”,便意味着承担起了合同的义务,如果学员在学习期满毕业时未能达到预期的学习效果或者在学习期间提出退费,那么SA将承担重大的责任,而相应的CC,业绩也将因此受到严重的影响。反之,如果CC的业绩不好,就意味着包括SA 在内的所有员工,都得喝风去。据说在公司里发生过数次CC“封杀”某SA或SA“倒戈”某CC的事件。总结起来,CC和SA的关系就犹如狗仔队和明星,相互依赖,但却永远也不会和睦。

   一星期后,我和Lemon被公司派到附近的大卖场参加新员工轮岗培训,内容是在四小时内各自请十位卖场顾客在公司的宣传单页上填写他们的个人信息和联系方式。My god!Mission impossible!

   我正捏着厚厚的一摞宣传单页发愁,Lemon信心满满地拍拍我:“咱们分头行动吧,二十分钟后在这里碰头,come on!”

   “谁愿意签啊,反正如果是我,我肯定不愿意。最讨厌这种沿街揽客的。”我极不情愿地数着手中的宣传单。”

  “哎呀,既然任务已经布置下来了,我们就加油完成吧,实在不行再说。记得,二十分钟后碰面。”Lemon一边说,一边跑向一名打扮入时的中年妇女,妇女本来已经做好了闪人的准备,可一看到Lemon的微笑四颗牙,就又止住了脚步。Lemon滔滔不绝一阵神侃,从英文学习到美容时尚,那个妇女虽然没怎么听到重点,可还是一幅饶有兴趣的样子,Lemon乘胜追击,一路狂轰,中年妇女终于笑嘻嘻的签下了一单。Lemon冲我比划了一个大大的Y,又奔向下一个目标。

   我有些紧迫起来,于是连跟了几个顾客,可每个人都对我不理不睬,有个土里吧唧的中年女人,穿的花里胡哨,全身上下足有十几种颜色,不理我就算了,转头还嘀咕了一句:“臭搞推销的。”我当时真想抡起手抄她两嘴巴,可想想算了,她都这把年纪了,残花败柳,垂死挣扎,就让她自我膨胀一回。接连遭了几个白眼,搞得我相当泄气。二十分钟,我一无所获。Lemon跑过来问了一句:“怎么样?我已经签三单了。”

   “不怎么样,那些人拽什么拽,还不理我。”我没好声气地说。

   “我刚才看你,净找些中年妇女要不就小女生,当然不行,异性相吸,懂?建议你去跟男士。”小男生说的一本正经的,很有生活体验的样子。

   “难道你要我去出卖色相啊。”

   “哎呀,不是,你要微笑,一般来讲,男士都不会拒绝微笑女士的邀约。”

   我心想,卖就卖吧,反正就这么一回。这次我把目光瞄准了卖场里的各色男人,果然颇有成效,一个小时的时间就签了五单,而此时,Lemon已经拿到了厚厚的一摞签单。

   “签了多少?”他兴冲冲的问。

   我招摇地抬起右手,比了一个“五”。

   他接过我签好的单子:“ok,我们两个加一起,一共有二十多张,顺利完成任务。”

   我有些惊讶: “可我只签了五张。”

   “你运气比较背,Forget it。好了,晚上一起吃饭吧,庆祝我们艰苦的轮岗培训结束。”

   我们来到卖场附近的普莱斯火锅店,心肝肾肺狂点了一大桌。Lemon正呲着大牙啃鸭掌,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好巧,翔,你也在这儿。”我回头一看,是个和Lemon差不多年纪的男生,尽管五官四平八稳没什么特点,但长的特别干净,皮肤真有点儿像剥了壳的煮鸡蛋。他嘴里不住地发出簌簌的声响,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转,看来是被辣坏了。

   Lemon放下手中的鹅掌,舔舔手指,露出微笑四颗牙:“你也在这儿啊。哦,介绍下,这是我大学同学,路安安,这位是我的同事,苏格,Sugar 。”

   我和路安安礼节客套了几句,他便坐到我身边,两根细长的手指夹起一张面巾纸,轻轻拭着嘴:“这家店的火锅怎么越来越辣了,真是受不了。我们大学的时候来这边吃,我也从来没被辣成今天这样呀,是吧,翔。”

   Lemon把手中半只骨肉分离的鸭掌重新放进口里:“还好吧,物是人非,说不定厨子都换了好几拨了。以后叫我Lemon吧,我的新英文名,叫翔怪矫情的。”

   路安安努努嘴:“柠檬?你还没酸够啊?”说着,又转向我:“他大学的时候就很dust,dust,净取些雷死人的英文名。还是你的名字好,Sugar ,自然又亲切,苏格小姐,苏格小姐。”

   “什么叫很dust?”我好奇地问。

   “就是——土啊。”路安安故意拉长声音。

   “你呢,大学时代参加了无数次歌唱比赛,哪次不是海选阶段就被刷呀。”Lemon和路安安较起劲来。

   “是啊是啊,还不就因为和你组合,拖我后腿,要不然我才不会被淘汰呢。”

   “哼,不晓得谁啊,每次唱歌都跑调。我拼命拉都拉不回来。”

   “那你怎么还厚着脸皮找我一起参加比赛,有本事自立门户呀!”

   “哈哈,像我这么帅气的人,身边当然要有个长相才艺都一般的人陪衬啦,你,最合适不过。”

   他俩你一言我一句相互扛着,逗得我捂着肚子一直笑。聊罢,我们仨挺着满肚子油水走出了火锅厅。路安安拍着Lemon的肩膀:“好了,我不当电灯泡,电灯泡。先走一步,先走一步。你们俩好好交往,好好交往。”说完转身走了。

   我有些尴尬,Lemon不好意思起来:“对不起,我这个同学说话有点雷,不要介意。”

   “没事。他挺好玩的,说话就像复读机,而且长的很帅。”我笑道。

   Lemon哼了一声:“他帅?恐怕只有你这个善良的人这样认为吧。而我,倒是帅的没有争议。”

   我故作呕吐状:“见过自恋的,没见过你这么自恋,还公然不尊重事实的。”

  两周的培训很快结束了。我终于有机会真正投身到工作中去。一连接下来的N个学员个个都是抱着一口吃个胖子心态报名付费的。这让我很是头痛。我的第一个学员Dan,是个高中生,准备半年后出国留学,因此急需提高英语水平,以应对雅思考试和出国后的独立学习生活。他目前的英语水平实在令人担忧,除常见的单词,他小祖宗连个句子都不能表达。可就是这样垂死的挣扎,课程顾问Julian,人称“洗脑机”,善于晓之以礼动之以情,不动声色引鳖如瓮,愣是凭着铁嘴一张,把他又说活过来了,搞得Dan的家长真以为雅思6.5已经指日可待,于是立马提了两大包“伟人大团结”,一次性付清了七万的学费。Julian当即和学员的家长签订了协议,保证学员在半年后课程结束时让孩子达到6.5分的雅思成绩。

   Mission Impossible!想想自己十年的寒窗苦读,才有了如今令外行羡慕的外语水平,怎么可能在六个月之内把一个“几乎零基础”培养成训练有素的“雅思6.5”!我于是毫不犹豫地向Julian say no!没想到,Julian只淡淡一笑,说我们没有选择客户的权利,并且客户很精明,他肯定是权衡比较后才做的决定。我要做的,只是站在专业学习指导的角度,给学员指导和建议,至于最后产出的结果,现在没有人能下定论。 并且Julian拍着胸脯给我保证,只要我接下这个学员,以后无论有什么结果都和我一起承受。见我还是犹豫不决,Julian使出了动情杀手锏,说最近压力很大,想着自己的业绩和公司上下兄弟姐妹的荷包息息相关,他真恨不得给人当孙子喊当驴子骑,只要能把人忽悠进来。想想他也不容易,为了工作都把自己作践得不当人看了,于是我终于点头接下了这颗“定时炸弹”。Julian嘱咐我,这种“死马当活马医”类型的学员,一定得集中火力猛攻,把学习任务安排得越满越好,最好满到他筋疲力尽,脑细胞死一大半,最后主动放弃。要是到时候他闹起来,就好办了:您不按我们的安排学习,我们也回天乏术嘛。——洗脑成功。

  好在那孩子还算是配合,每天猛灌8小时词汇口语作文听力也毫无怨言,可无奈基础实在太差,一个月下来,不但没什么长进,眼神也变得呆滞起来。我有些对不住孩子,就旁敲侧击地提醒他别抱太大希望,或干脆把资撤走,另谋高师。没想到这个脑子不够用的在Julian面前说漏了嘴,害得我被Julian一顿猛劈,说我自私自利,置大局利益于不顾,小家把式播撒正义,实则攀富贵告黑状。我一听火了,一跳三尺高蹦到他的肥猪脸面前,说他就是个骗子,夸大事实,瞎承诺,还摇着电话威胁他说这就给Dan的家长打电话把这黑状一告到底。Julian一看我这架势,只好立马安抚我坐下喝茶,耷拉着三角眼,求我把这孩子给稳住了,一定熬到他毕业。还承诺我,他以后说话,一定实事求是。那次交锋以后,Julian在我这儿,有了个与他形象气质颇为符合,并且还和他英文名谐音的外号“猪男”。据说,我在他口中,也成了撒泼耍浑的“贱女”。

  我把这事当成笑话给Lemon讲了。还暗自得意,觉着自己做了件伸张正义的好事。可Lemon说我太糊涂,刚一来就犯了大忌,得罪了核心团队的核心人物,他肯定把这笔账记上了,指不定以后给我什么小鞋穿呢。我一听就傻了,连呼完蛋。Lemon又说,自己以后低调点儿,别心里装不住事儿。也别太怕,那猪男再怀恨在心,也不过和我们一样,是个打工的,所以谁也别想把谁活吞了。

   这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家后径直进了卧室。同住的胖姐坏笑着躺倒我身边。胖姐是我的好姐妹。一米七六的大个头,八十五公斤的体重,走起路来地板都带震动。不过胖姐那张美女脸可是极具欺骗性的,都说和林心如有个六七分像。但凡先看到她一寸标准照再看到真人的,都会感叹,胖姐要是少40斤肉,简直就可以去冲击“新思路”大赛。胖姐倒是看得开,说有人适合做平面,有人适合走T台,而她,天生就适合当只露一张脸的“脸模”。我们俩是大学时候认识的。她比我大两级,读书的时候我俩的寝室就正对着。有一次我在寝室煮饺子,胖姐被香味吸引过来,和我搭了半天讪,才颤颤巍巍的问我能不能分她几个饺子吃,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后来胖姐隔三岔五就带些好吃的到寝室找我。一个学期下来我竟长了十斤。胖姐学的是电子商务,但说实话学得非常一般。毕业后她在一家屁大的公司干起了行政,月收入就千把块。后来她干脆就辞职不干了,天天泡在网上婚恋聊天室,为的就是能早日飞上枝头。

  我有气无力的看着她:“你笑的怎么那么淫贱?”

   “乖乖工作可好?学员们和你相处怎么样?”

   “绕什么弯子……”

   “嘻嘻,你的那些有钱学员,应该有不错的哦?”

   我用被子捂住头:“哎呀,全是些来路不明的暴发户。同事就更不说了,为了钱连底线都不要……不过我们部门还有个把个不错的。”

   “真的?介绍我认识认识。”

   “看你急的,刚毕业的小男生,不适合你。”

   正说着,手机响了,是Lemon发来的短信:“苏格小姐最近怎样?想和你聊聊。明天去橘子水吧坐坐?”

   我一骨碌坐起来,回了一条:“ok。2pm。”

   胖姐猛地扑到在我的床上,手机瞬间从我手上震落。

  胖姐凑过来瞟瞟:“谁啊。看把你激动得。”

   “想知道吗?不告诉你。”

   “哼,猜就是他,小男生吧……”她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拖着长长的睡袍鬼魂一般地飘出了我的房间。

   第二天,我和Lemon如约在橘子水吧见了面。我一见他就抱怨起了自己那群难搞的学员。原来Lemon的情况比我好不到哪去。净遇到些二奶富婆,水平不高,要求不少。陪学习,陪聊天,陪吃饭,Lemon说自己简直成了男公关。不过他心态倒是很好,说和她们聊天可以感知到她们的一些生活状态和内心情感。我说,你对那些妈妈桑们的内心就这么感兴趣啊?他说,应该是好奇吧。有共鸣,也有同情。她们也过得挺不容易的,浑身Gucci,Tiffany,可是不幸福。她们爱和自己分享些不为人知的心路历程。

   我说看来,你就是中青年妇女的Mr知心。Lemon说千万别这么说。一来,他只是比较喜欢倾听。二来,可能他给大家的印象就是帅气正直的,所以大家比较喜欢和他分享。我说绕了半天你不就想强调你帅吗。他毫不谦虚的又加了一句:“而且帅的没有争议。”

   这时,Lemon的手机响了:“喂,老路……今天吗?我和苏格小姐一起喝水呢。待会儿联系吧。”

   原来是路安安约LemonK歌去,顺便把我也叫上了。我们磨蹭到K歌坊的时候,路安安已经在101包间恭候着。显然是认真打理过的:头发一缕一缕整齐地竖起,每一缕的间距都如尺子量过一般一致,纯白色的休闲衬衣熨烫得像新的一般,咖啡的直筒裤刚好盖住半个鞋面。

  “你头发好像菠萝,还是没长熟那种。”Lemon见面第一句话就雷得路安安两眼瞬间没了光。他不甘示弱的回击到:“菠萝怎么样,轻便。您顶那么大个头,不累吧?不累吧?”

   “好啦,你们俩,雷够了,点歌。”我一边说一边走向点歌台。

   “苏格小姐,我要和你合唱你最珍贵,你最珍贵。”路安安把手搭我肩上。

   路安安略带哭腔的深情演绎把我震住了,倒不是因为他唱得多么好,而是他唱这么投入,反而搞得我很不专业。我只好配合着他的风格连颤音带喊冤地完成了整首歌曲。

   一曲唱罢,Lemon拿起话筒:“Thunder!”

   “什么thunder?”我问到。

   “雷!好了,刚才大家听到的,只是路人甲试音,现在,演唱会大来宾Lemon先生登场。为大家带来一首All Rise!”

   Lemon撅着屁股紧闭双眼吼了起来,尽管很卖力,但在副歌部分不幸破音两次。而路安安对这两次破音也报以无比夸张的嘲笑。他双手捧腹卧倒在沙发上,不断用头撞着坐垫,喉咙里爆发出轰轰的笑声。

   我们三人从流行Top10一路唱到经典老歌,再折回革命歌曲,直到凌晨两点才从K歌坊出来。我已经累的浑身乏力,恨不得直接躺地上睡一觉。路安安把手搭我肩上:“苏格小姐,今天很clean sex,下次我们继续顽皮,顽皮。”

   “什么clean sex啊?老路你说话我怎么都听不懂?”我皱皱眉头。

   “苏格小姐想象力不丰富,不丰富,clean sex中文谐音就是尽兴,尽兴。”路安安解释到。

   我差点没喷出来。路安安转向Lemon,说可以一起打车回家。Lemon摇摇头,说和他不顺路,并且想送送我。路安安有些失落地说:“你疏远我,疏远我。”之后便拦了辆出租车独自走了。

   我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俩一直都这么互相扛吗?你看,老路都不高兴了。”

   “他,脸皮厚的很。放心吧,他不会生气的。我们大学四年都一路这么雷过来的。你累吗?”

   “还好。”

   “那我们走走吧。”

   “好吧。”尽管我眼睛都撑不开了,可还是和Lemon压起了马路。路上安静的连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偶尔驶过的几辆车,扫来两道昏黄的光。这样的气氛,竟让我有些局促。Lemon的表情有些严肃,两颗大眼珠子直盯盯地看着前方。我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可又一时词穷。就这样,我们一直沉默到互相道别。

   时间很快过去了一个月。Lemon和其他SA每天“接客”接到手软,收入也蹭蹭往上长,唯独我,闲的像块发霉的豆腐,身价日益暴跌。Lemon告诉我说,他听说猪男联合了所有的CC封杀我,不让我接客,想让我混不下去,自我淘汰。看来猪男要扒我个净身出户啊。其实我对这份工作,也没重视到难舍难分的程度,大不了走人,但我实在是受不了自己任人像宰猪一样的宰割,而且还是被一个本来就长的像猪的男人。于是我决定和猪男拼死一搏,大不了鱼死网破,不,是猪死圈破。

   我本打算找个时间和猪男把话晾开谈,Lemon一句话提醒了我:“CC能把蘑菇说成鲍鱼,土狗说成拉不拉多,银耳说成燕窝,和他谈,明显你吃亏。照我说,你谈都不用谈。”

   “那我就坐以待毙啊?”

   “你的思维真是单线,我给你出了主意。”Lemon在我耳朵边小声嗡嗡了半天。于是在他的策划和帮助下,我的自救行动开始了。

   我让胖姐和老路分别假装成贵妇和富家高中生到学校咨询课程,并且时不时地向CC透露自己和我的好友关系。据他们俩后来给我说,他们当天的演出非常成功。从学校出来,竟有些无法从角色中抽离。之后,Lemon又说服一个前来咨询的客户向CC假称是我的朋友,以内部员工推荐为由,向CC要求打折。一听有打折,那人满口答应了。之后,那人成为了我的学员。

  他叫王大福,英文名还是猪男给起的,叫Peter,看着挺工薪的,也不知是怎么发的家,二话不说就报了个VIP,天啊,四万呀,就四十个小时的课。他之前英文零基础,唯一能勉强念出来的就是他那个显富包包上的字母,LV,还带卷舌。学完这四十个课时他就要一个人飞欧洲旅游。我真想给他说,那你这名算是白报了。干脆你把这四万块钱给我好了,到时我给你当翻译,保证你游得开心耍得愉快。可人前我还得笑嘻嘻得给他吃定心丸:“没问题,只要努力,四十个课时学完您就能脱口而出。”结果把王大福高兴得,还没开课呢,就恩师恩师地叫上了。我算是悟出来了,来这儿学习的,都是些烧钱买安慰的,在这儿工作的,全是些睁眼说瞎话的。我真担心在这儿工作久了,自己善良的本性就变了质。要不是想着要生存,要挣钱,我非揭它个底朝天。不过我终究没这本事没这境界,每天还不得照样笑嘻嘻地拍着胸脯给学员们保证:“选择我们,您就选择了成功!”

   从这以后,我的“封杀令”算是解除了,短短一个月便接了三十个新学员,其中有一半居然还是猪男交给我的。每次把新学员的资料递我手上,他都要演一段:“亲爱的,我可又给你个新客,以后多给我介绍点儿你朋友过来。你也知道,我是销售部资格最老的,给你朋友推荐的课程错不了。”我每次总是笑嘻嘻地点头,心想,给你介绍?就怪了!猪男。

  王大福终于发现自己一个月下来,英文水平不见长不说,中文也没以前那么利索了。他于是找到我,让我实话告诉他,他是不是智商有点低,不适合学英文。我只好编造了一个故事,现身说法:“我刚学英文的时候,还不如你呢。我花三天时间背了5个单词,结果睡了一觉,又全忘了。但是我没有灰心,我继续背,然后又忘记了,我背了忘,忘了又背,到后来,我想忘都忘不了了。英文学习就是一个遗忘与挣扎,否定和自我否定,批评和自我批评的过程。”我自己都不知道这番话的重点是什么,王大福听得满脸疑问,不过听我说的一套一套的,还带排比,就真把我的话当成了至理明言,生怕让我看出来他没深度听不懂。他于是备受鼓舞地说:“苏格老师真是坚韧,哎,我遇到这么点小挫折就灰心丧气,真是惭愧。苏格老师请放心,我王胖子一定好好学。”我心想,王大福,你别把我说的话那么当回事,我也就是即兴发挥了一段,而且纯属虚构。

  那段时间公司业绩出奇地好。新学员一拨接一拨到中心学习,我成天“接客”接到头昏眼花。本小姐曾经在一天之内连接了七个新学员,其中有即将参加“我变态IBT”的学生,有会所老板,有家庭主妇。我只记得那天自己浑身神经紧绷,脸都笑僵了。更要命的是,我得不断转换自己的状态,跟这几位周旋。学生面前,我得循循善诱,老板面前,我得不卑不亢,主妇面前,我得夸奖附和,要命。连我自己都怀疑,我手头几大十个学员,怎么兼顾得了。看来,实际情况和广告上宣传的“一对一跟踪辅导”相当有出入。更让我大跌眼镜的是,那些所谓的高薪聘请的外籍专家,大都是些没文凭没资历的洋垃圾,就靠着一副金发碧眼坑蒙拐骗,不过还真应了不少人的心理,好多来咨询的人,一看这里放眼全是老外,激动得就跟发现东方好莱坞似的,立马签约交钱。所谓的高端培训,不过如此。Lemon说,所谓的高端,其实卖的就是一个理念,一个噱头。打个比方,现在市面上的洗发水林林总总N大类,去屑的,滋润的,男士专用的,其实估计成分上压了根儿就没多大区别,可就因为概念做得好,消费者对此都深信不疑。要说它骗人吧,也不算,一来,消费是自愿的,二来,消费者都不是傻子——洗脑成功。那一两个月唯一的消遣就是和Lemon去橘子水吧附近的电玩城玩够四十个币,一边玩,嘴里还常常骂骂咧咧的,把工作中的郁闷一吐为快。以至于每次带着满身臭汗回到家,胖姐都斜着眼睛问:“乖乖,哪儿去了?”而我的回答,无疑都是“和Lemon一起的。”

   次数多了,胖姐的疑问句就成了反问:“又和小柠檬一起high去了吧?”

   无论我怎么解释,胖姐就认定我和这个柠檬关系非同一般,并执意要见见这个“小酸酸”,还威胁我说,如果我不拿人到她面前,她就到我们公司去见,反正她的好奇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我说,你见他可以,不过可不许乱说话,我对这种青涩小男生没有兴趣,我这辈子最不可能干的事就是老牛吃嫩草。

   周末,胖姐准备了一大桌子好菜,说要款待这个让我的业余生活丰富充实的小男生。胖姐真是个花痴,一见到Lemon就如青楼女子淡季拉客一般飘到人家身边,抛着媚眼:“哇,这位就是柠檬小酸酸,嘻嘻,真的好帅哟。”她一边说一边把右手凑近柠檬的脸蛋。柠檬往左一闪,走向沙发:“哪里,姐你太会夸人了。”吃饭的时候,胖姐左一个小酸酸右一个小帅哥喊个不停,又是夹菜,又是盛饭,招呼得好不仔细。我不时在一旁作呕吐状和鸡皮疙瘩状,可丝毫不能削减胖姐向帅哥献殷勤的热情。我在吞咽与呕吐间吃完了整顿饭。柠檬回家时,胖姐执意要送他到小区门口,柠檬说再让美女跑路,自己于心不忍,匆匆离开。

   柠檬前脚跨出门,我后脚就冲着胖姐喊:“你怎么这么花痴呀!看把人家吓得!没见过帅哥呀!”胖姐不紧不慢地点了一根烟:“你急什么。开玩笑嘛。我也没觉得他长的多帅呀,一般吧。”

   “那你还帅哥帅哥的叫!”

   “开玩笑嘛,这种小男生,最经不起夸奖了。不过,他还行,稳得住。”

   “他挺不错的。”

   “所以就把你给吸引了?”

   “什么呀,我们就同事。比较聊得来而已。”

   胖姐朝着我吐一口烟:“我问你个问题,你不用急着回答我。他要有了女朋友,你心里舒服吗?”

   “胖姐,你有必要这么严肃吗?我可不像你,饥不择食,我对人家没有非分之想。”

   “哼,你就不承认吧。早看出来了,一说到他,你眼睛就放光。大家都是女人,再说,跟你住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你一撅屁股要拉什么屎我都知道。”

   “什么比喻啊。哦,原来你每天没事就观察我拉屎啊?”

   “劝 惯是件很可怕的事,别说我没提醒你,你们俩天天混在一起,迟早出事。他怎么想我不清楚,你倒是偷着乐,天天跟着他往外跑。你好好想想,哪天要是他,辞职了,你俩不能在一块儿疯了,你心里舒服吗?放得下吗?”

   我愣了几秒:“有什么放不下的。我们两个充其量就是萍水相逢,临时组合, 散了就散了。”

  “那最好。”

  有天胖姐来接我下班,一眼就看上了我们那儿的一个波兰外教,Tommy。小伙子牛高马大的,和胖姐厚实的身材相得益彰,可就是尖嘴猴腮,一脸坏相。胖姐可从来没在人前现过自己的二级英语,可那天她居然连说带比划地要了人家的电话号码,还约人家过两天去cafe。在胖姐的猛烈攻势下,没过两周,她就得意洋洋的宣布,自己和Tommy好上了。随后,便拖着行李跟Tommy同居去了。

   成天忙着工作,常常在电脑前一工作就是两三个小时,搞得我年纪轻轻就经常腰酸背痛,赚点儿小钱可真是不容易。Lemon说,我们得定期锻炼身体,并提议结伴去学国标,还说他有个很要好的朋友是国标教练,可以给我们打折。我同意了。

   这天,我们来到健身中心。远远的,一个“倒三角”男人站在练功房的大镜子前冲我们挥手:“这边!”Lemon拉着我的衣袖大步地走向倒三角。倒三角上前抱抱Lemon:“帅哥,好久不见。头还是那么大!”Lemon拍拍我的肩:“Sugar ,我同事。这位肌肉男就是我跟你说起过的拉丁王子,吴涛。”一番寒暄后,上课时间到。拉丁王子授课时及其专注,不到五分钟,他就汗流如注。我,完全不得要领地扭着,心想只要能消耗热量就行,瞟瞟Lemon,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中场休息后,拉丁王子重新站回镜子前:“拉丁舞是一种热情奔放的舞蹈,是内心炽热情感的表达,两人配合时,眼神的交流尤为重要,现在请大家和自己的舞伴搭手,我们来练习一下对视。”Lemon站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我瞬间心狂跳不止,尴尬地笑了笑。Lemon说要投入,不要笑,可他越是深情专注,我越是忍不住笑场。见我迟迟没有进入状态,拉丁王子走到我俩跟前,右手拉起Lemon,左手把他的脸扶正,说道:“像我这样,眼睛平视,注意眼神要直,不要游离,不要闪躲。”拉丁王子一脸深情地直视着Lemon, Lemon竟脸红起来。待拉丁王子走开,我戏谑了一句:“柠檬也有害羞的时候。看来拉丁王子的魅力,男女通吃。”“什么呀,我只是觉得他的眼神直勾勾的,好像要把我吃了似的。”Lemon不屑地耸耸肩,拉起我的手练习起双人套路。

   接下来,每逢周四,我俩下班后都会去吴涛的培训班学习舞蹈。尽管我在拉丁舞方面真没丁点儿慧根,但想着能运动运动,身边还有两个帅哥儿作陪,就一咬牙坚持了下来。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我舞练得不怎么的,肥肉倒掉了几斤,于是倍感欣慰。

   又一个星期四,我俩照例下班后到附近的加勒比餐厅小吃了两口,便搭上了去健身房的55路公交车。一路上,邻座阿姨怀里的小吉娃娃鼓着眼睛狂吠不止,还不时试图挣脱阿姨的怀抱。“好顽皮,好顽皮。”

  今天就来了七八个人,其他的,据说参加拉丁社团的活动去了。拉丁王子依然一副招牌黑背心,黑长裤,黑舞鞋打扮。他心情大好地给在座的几个人火辣solo了一段。跳到一半,我突然感觉地面摇晃起来,随后,头顶上的灯也开始剧烈地晃动。我一阵头晕,脚下有些站不住。“地震了!”不知谁喊了一句,大家瞬间乱做一团,四处逃散。吴涛一把抓起Lemon的胳膊往外跑,Lemon挣脱着回来拉起我的手:“快跑!把我抓紧,不要跑散了!”我们仨一口气从四楼奔下一楼。街上早已围满了人,个个神情紧张。我这时才回过神来,慢吞吞说了一句:“地震了。”Lemon又拉着我往附近的公园跑去,说那儿开阔,安全。

   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公园这会儿倒是很热闹,看来,大家的避震意识还是挺强的。Lemon这时居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放起音乐来。接着,他站起身来对我和拉丁王子说:“不如我们来练习一下刚才的套路吧!反正没事做。”拉丁王子翻翻白眼没回话。Lemon拉起我一本正经地练习起来,嘴里还喊着:“One,two three chacha……” 好雷。我像个木头人似的当着陪练,心想,真是个不怕死的,瞎开心什么呀,命都差点没了,还跳。

  天色渐渐暗了,人群依然没有散去。拉丁王子提议,反正回家也不安全,不如就在公园露宿一宿,省的回去心慌慌。那晚,我倚着Lemon睡了一宿。半夜他把我摇醒过一次,说他实在坚持不住了,要我稍微挪挪头,不然他的肩都快折了。

   第二天一大早,拉丁王子开车送我俩回到公司,结果,公司大门紧锁,关门歇业了。接下来的几天,我只得窝在家里看最新的报道,和家人朋友通通电话。这其中当然也包括Lemon。每次接通电话,他总是咯咯地笑着,给我讲些诸如他今天炒菜忘放盐啦,在书上看到个有趣的段子之类的。我问他怎么就不担心地震,他说,反正担心也没用,不如不担心。心态够好。

  第三章

  时间杂糅光影

  如胶片

  串起生动

  影像映画

  亦然栩栩

  只记忆逝瞬息

  左翼 扇动戊子寒气

  右岸 繁花谢壤泛冰

  触羽翼

  凝神屏息

  近至如此

  如此而已

   半个月过去了,城市的生产生活终于重新回到了正轨。这天,百无聊赖的我,终于收到了公司的短信:即日复工。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回到工作岗位,于是鬼使神差的跑去理发店理了发,精心打扮了一番,打的去了公司。一进办公室,我就下意识地朝Lemon的办公桌望了一眼,没人。一整天,我都心不在焉,心想着,大头怎么不来。终于我拨通了大头的电话:“您老人家旷工啊?”他说有些事情要处理,还约我下班后一起吃饭去。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一见到Lemon我就冲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还好吧!”他露着四颗牙灿烂地笑着。我们一口气点了十个菜,仿佛庆祝劫后余生一般。吃饭的时候,Lemon突然抬起头严肃地说:“我有些事情想和你分享,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我点点头。

   “其实我今天没去上班,是因为的我ex约我见面,问我有没有复合的可能。”

   我竟有些失落,不过不动声色的问:“那你自己觉得呢?”

   “我拒绝了。我觉得如果我答应,我们俩又会回到以前的怪圈。我个人以为,如果两个人已经选择分开,就没有必要再走到一起,至少在当下是这样的。 Move on 比较明智。”

   “那你爱她吗?”

   “我们不合适。这是问题的关键,我们当朋友比较好。况且地震后,我突然觉得我要珍惜眼前的一切,比如工作,比如朋友,没有必要去纠结些所谓的旧情。像你,就是很值得我珍惜的一个朋友,所以今天跟你分享这些。”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觉得脸红心跳。他这话重点是什么?

  正在这时,Lemon的手机响了,他哼哼地答了几句,便匆匆挂断了电话。他无奈地说,是个女学员,天天约他吃饭泡吧。最要命的是,那女的英文名叫Dear,

  搞得他每次喊她的名字,都浑身发怵。Dear中文名王希文,老公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经营着一家西餐厅,资产千万,王希文不到三十岁就过起了阔太太的生活,天天名牌裹体,出入各种高级场所。后来实在闲的无聊,报了个VIP,玩累了就过来学学ABC。Lemon说王希文第一次和他见面时,开门就问“亲爱的”怎么说,Lemon说“Dear”,于是王希文就认定了这个英文名,说以后别人不喊她亲爱的都不行。接着又问第二怎么说,春天怎么说,Lemon刚一公布完答案,王希文就兴奋不已地说了句:“Dear来这边学习,就是为了寻找我的second spring。”Lemon说他当时就无语了。我对这女的有些印象,长相身材都还挺标志,并且在绫罗绸缎的衬托下,确实透着一丝贵气,但看久了,就觉得风尘,特别是那双杏仁眼,总是不安分地乱瞟,时不时把目光落在某位男士的身上,一番通体游走,接着便要么撩撩头发嘴里发出细如游丝的咳嗽声要么直接把眼睛移开。不过她学习倒还挺认真,每次上完课都要留在教室里叽里呱啦读一阵子,还乐意用她那蹩手蹩脚的英文和人说上两句:“How are your? I name Dear. Say(see) you!I want be aboard(abroad).”

  大地震后,中心的生意清淡了许多,学员们避难的避难,调整的调整,赈灾的赈灾。而我们这些昔日忙碌接客的学习指导,也变得清闲起来,成天坐在密不透风的办公室里,给学员们打打电话,备备课。这种没有客接的日子倒是轻松,可转念一想,这衣食父母都没了,迟早下岗。想到这儿,我不由地担心起来。可天灾人祸,用Lemon的话来说,担心也没用。况且,能毫发无损地逃过一劫,已经是烧高香,要再怨声载道,真应该拖出去挨板子。

   又过了三五周,那些到美国欧洲避震的学员们陆续回国,到中心报道。工作重新忙碌起来。胖姐却好像得了地震后遗症一般,没了生气。后来才给我说,她怀疑Tommy是个大骗子。我说那你当初怎么要和他交朋友啊?她说,当初哪儿想到那么多。只觉得他长得帅,牵出去拉风呗。而且刚好到我们公司就碰见他,那时觉得是缘分,得抓住。现在想想,顶多是段孽缘。

   胖姐说:“我一直都在跟自己说,要相信他,给他自由,可后来我发现,我们根本就不适合生活在一起,他三天两头就玩消失,永远都用一句TMD廉价的 ‘I love you’来敷衍我。”

  “那你就搬回来吧,老外本来就喜欢到处飘。”我说。

  “哼,其实我现在怀疑,他在波兰有老婆。”胖姐终于抛出一颗重磅级炸弹。

  “啊?!”

  “他一直以为我不会说波兰语,所以在我面前从不避讳。有一次他打电话被我听懂了。其实他不知道,认识他以后,我一直在自学波兰语,本来想给他个惊喜。没想到他先把我震住了。亏他还表演的这么好,眼不眨心不跳的。”

  “你确定他是在跟老婆通电话?”我问。

  “虽然我只能听懂一些,但应该是的,女人的直觉。要不他怎么总是找理由回国,最近也没怎么到你们那儿上课吧。我一问他他就说忙着赚钱,可他忙东忙西,也没见他为家里多买一卷草纸呀。”

  “你也别急,我们再调查调查。别冤枉了好人……也不放过坏人……”我放慢了语速。

   “怎么查?”胖姐问。

  “你忘了,Tommy在我们那儿上班,我回头找我们外助查查不就清楚了。”我又想了想,“不过我也不能打保票,毕竟我这是越权,我没理由看外教的资料,只能请同事帮帮忙。”

    一天,为了整理学员资料,我和同事又忙到晚上九点。临走时,大头凑到我耳边:“今晚,let's have fun!”“What?”我问。他说今晚要带我去个地方探险。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谁知道演的哪出。

    我俩肩并肩沿街走着,手偶尔碰到一块儿,我有些脸红。我侧过头,看着眼前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心想:我怎么有点儿紧张?Lemon转过大头来看我,我立马把脸扭回去。他问:“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我一时无语,想了想:“感觉吧……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觉得爱情没有定式,让我心动的人未必就是我当初设想的那种类型吧。I don’t care.”

   “说得好,爱情没有定式,什么年龄,背景,统统不是问题。”

   “你为什么问这个?”

   “好奇罢了,因为我时常觉得我身边的朋友对爱情的观点千差万别。我们到了,你看。”Lemon指了指对面一个叫“单行道”的bar。

   “这就是你说的‘一个地方’啊?”真不知道这个破酒吧有什么特别的。

   “你难道不好奇吗?这是个gay bar。”

   “啊?我们又不是gay,来这儿干嘛?”

   “不是跟你说了吗?Have fun!”

   想不到他是个这么富有好奇心的人。So我舍命作陪吧。刚踏进大厅,我就被一种迷离的氛围包围。大厅里柔和昏暗的灯光参杂着电子迷幻音乐,各色男女扎堆坐着。每张桌子上摆放着一个五位数的号码牌,旁边是一台乳白色的电话。正当我俩杵在大厅中间,一个头戴牛仔帽,手拿托盘的年轻男子走到我们跟前:“帅哥美女,找位子坐吧。想和哪位聊天,直接用电话拨他桌子上的号码就行。”哇!如此创意。我俩刚坐下,电话便响了。大头拿起听筒:“喂,呵呵,是吗?谢谢,嗯,刚来。”大头四处张望了下,那男的脸上涂着油彩,伸长脖子,冲我们摇曳着他那细长的左手,“看到你了……哦,在一个培训学校……对,就在那儿……呵呵,你太会说话了……待会儿再聊吧。”大头挂断电话。我好奇地问:“你们聊什么?”

   大头说对方问他在哪儿工作,还夸他长得帅。我说,看来你不仅是师奶杀手,还男女通吃。要是他真看上你了怎么办?大头连连摇头,说:“你还当真了,我可没那么大魅力,再说,就算他想入非非,我们也不可能呀。”我说:“搞清楚,您老可都在这种场合露面了,怎么就不允许别人想入非非了。”他说那可不一定,这个bar未必全是gay。其实gay之间有一种类似以Radar的信号,gaydar,通常以这样的信号确认身份比较准确。比如Sugar ,虽然身在gay吧,可一看就是一个对异性有着强烈渴望的女人,到这儿来纯粹满足好奇心而已的。我问他怎么知道这么多,他说,这是常识,文盲。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我俩接了十几个电话,其中居然还有两三通是打给我的。而我每次都只会硬生生地说一句:“你好,周末快乐,在再见。”

  过了些时候,Bar的音乐切换成了极具中国特色的弦乐。一个全身涂着彩绘的男人赤脚走上了舞台,身材壮硕,比例协调。舞台的灯光全灭了,一束红色的追光把他整个人笼罩其中,我这才注意到这男的就是刚才给Lemon打电话那人。除了私处当着一小块,他几乎全裸,他手持一把折扇,合着音乐,在一片猩红中旋转翻滚,忘我演出,眼神充满了渴望和无助。他的舞蹈动作及其娴熟,看着看着,我竟感觉他身上的彩绘流动了起来。此时台下静极了,我连自己的呼吸都能听到。瞟瞟Lemon,他已经看得出神,眼睛里忽闪忽闪的。当乐声停止,追光熄灭,灯光重新亮起,彩绘男已没了踪影。

  “看得够投入的。”我说。“哎,我要是有那身材,就完美了。”Lemon语重心长地说。“可惜……高度首先就吃了亏。”我用手在他头上比比。“幸好我帅气的长相能弥补身材上的不足。”他立马又自信满满起来。说着,一个手持高脚杯的女人坐到了我们跟前,我侧头一看:哇塞,那女人好长的腿,感觉坐着都没地儿放,只好在地上直敞着。可惜小腿上两块硬朗夯实的比目鱼肌让这双腿没了美感。胸脯倒是漂亮的没话说,大小刚好,圆润挺拔。五官很古典,瓜子脸,不过是大的那种,正林瓜子。眉毛剪得很细很挑,眼线也修饰地很上提,鼻子高挺的像比例严格的滑雪赛道,樱桃小口上涂着粉色的炫彩果冻唇膏。她冲我抿嘴一笑,我心想:这女的不会看上我了吧!接下来把我着实吓了一跳,她举起酒杯说了句:“美女,喝一杯……可以吗?”语气极尽温柔造作,可分明是个男人的声音!她一边说一边凑近我,我下意识移了移身体。Lemon端起酒杯:“我和你喝一杯。”长腿人转向Lemon,瓮声瓮气地撒起娇来:“小帅哥,你可得干完,我酒量不行,就意思一下,不许耍赖。”Lemon和她碰碰杯,一饮而尽。长腿人把酒杯往小嘴上一碰,算是意思了一下。见我那副活人见鬼似的难受样,长腿人捂着嘴咯咯地笑了一声:“你别怕嘛。来,让你摸摸。”说着,便抓起我的右手往她胸前移,我一把甩开:“干嘛呀!”“哈哈哈哈!看不出来吧,我以前是男的。我全身都是做的。这里面,全是硅胶。有一次我去爬雪山,居然还冻住了,我差点就小命不保。”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整理整理bra。Oh my god! 我实在觉得有些憋闷,于是拉着Lemon出了单行线。

   我俩在街上疯笑着,我拉着嗓门:“真没想到我这辈子还有机会到这种地方……天哪,那个变性人把我吓了一跳。”

   “还有那个电话,太有创意了!”Lemon一边说一边高举起双手。

   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Lemon不会真是gay吧?……不可能,不可能。

   “翔!”从背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回头一看,是个小甜姐儿。她大步流星地迈过来,一把抱住Lemon:“我就觉得像你!”

   看得出Lemon很高兴。他搂住甜姐儿的腰:“哟,还是那么沉。有110了吧?”

   “屁!108.你在这儿干嘛?”

   “单行线玩儿去了,一般。”

   他俩卿卿我我聊了好一阵子,完全把我当了路人甲。她不会就是Lemon的ex吧?我心里有些异样。正寻思着该摆什么样的造型显得没那么手足无措,Lemon拉起小甜姐儿走到我身边:“Sugar ,这是我大学同学,范艺。”又冲甜姐儿指指我:“我同事,Sugar 。”

   “Hi!”甜姐儿冲我妖娆地眨眨她那勾人的丹凤眼,我勉强地点点头:“你好。”

   我这又仔细地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细跟鞋,足有七八厘米厚,黑色网眼丝袜把腿型拉扯得还算不错,只是腿稍嫌短了些。上半身的Polo领蓝色针织衫伏贴出凹凸有致的身段,得有32C,我估计。这大半夜,打扮这么销魂,不知道要干嘛去。我想。果然,小甜姐儿把小包往肩上一甩:“不陪你们了,我要到夜店high去了。翔,有空约我喝酒。”

   “好。联络。”Lemon抱抱她,她在Lemon脸上使劲儿亲了一下,踱着小碎步走远了。

   看到这一幕,我对那女的,瞬间有了些反感。我们沿街走着,我一句话也不想说。过了大概三五分钟,Lemon问:“你累啦?”我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Lemon拦了辆出租车。我俩并肩坐在后排。他从兜里掏出MP3,取出一只耳机递给我,另一只放进自己的耳朵里。音乐响了,是Kelly Clarkson的Addicted。听到一半,我重重叹了口气。Lemon关掉音乐:“怎么啦?”我摇摇头没说话,很无奈的样子。下车后Lemon陪我走到家门口:“最近工作压力挺大的。早点休息,有事打我电话。”说完,转身走了。看着他的背影,我心想,完了。接着便不争气地哭起来。

   我推门进屋,正躺在沙发上啃猪蹄的胖姐,见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怜样,从沙发上跳起来,用满是油水的手帮我擦眼泪:“乖乖,你这是怎么了?”我一头扎进胖姐的怀里,哇哇大哭起来。胖姐扶着我的肩,任凭我的眼泪鼻涕胡乱粘到她的羊毛衫上。到后来我哭得没力气了,才慢慢从胖姐厚实的怀里抽出头来。胖姐面露难色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乖乖,你得把我的新衣服弄干净。说吧,怎么了?”

   我用手抹抹脸上的鼻涕:“没什么。”

   胖姐点一根中南海:“有屁就放,憋死了我可不管。”

   胖姐深吸一口中南海,冲我吐出一口夹杂着猪蹄味道的白烟。我咳了咳:“我难受。”

   “我懒得猜,说重点。”胖姐抖抖烟灰。

   “本来大家挺高兴,而且之前我根本就觉得不可能不可能,就他,小男生……可我今天心里很难受,看到他和别人亲热。”我东拉西扯,思路完全混乱。

   “你是说小柠檬吧?看吧,被我说中了。哎,小白脸。”

   “他不是小白脸!”

   “哎哎哎,你急什么。看你护短那样儿。早就跟你说过,你不听。”

   “我哪儿知道,那时候。”

   “你就死不认吧,我跟你说。”胖姐抄起猪蹄啃一大口,“就像这猪蹄,我妈第一次放到我面前,我一看那造型就想,这么丑,心想,绝对不碰,可后来我饿了,就尝了一口,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后来我就长成这样了。”

   “什么比喻!人家本来就长得赏心悦目好不好。”

   “看看看,又急。你就听不得谁说他不好,现在。”

   “那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不是都说了吗,顺其自然。再说,他小子,我还得替你把把关呢。哪天请他吃一顿!”

   “鸿门宴?”

   “有点儿。”

  为了套到Tommy的个人信息,我最近没少请外助Sandy吃饭。看来中国人还就吃饭桌这套。几顿饭吃下来,平时一脸严肃的冰美人自己就跟我八起外教那点事儿来。原来Tommy在波兰真有个老婆,而且两人关系还不错。他老婆每月都给他寄一大包吃的喝的。他也经常托Sandy把些茶叶干货什么的寄回波兰。尽管他对老婆还算负责,可个人作风确实让人不敢恭维,经常混迹于酒吧,夜店,仗着自己的西洋脸骗吃骗喝骗睡。据说还和某些学员有染。前段时间傍上了个胖富婆,已经同居了。我心想:胖姐,你什么时候致的富呀?……人言可畏。

  回到家,我把Tommy的情况如实给胖姐汇报了。胖姐摔杯子砸玻璃折腾了半天,之后便咆哮着说:“敢骗我?老子整死他!死洋鬼子!走着瞧好了!”

  “胖姐,你可不要做违法犯罪的事情啊!”我拉住她的手臂。

  “你放心,我还有大好前程呢。我才懒得进牢房。我只是要他一辈子记得,欺骗我胖姐的下场!”

  “胖姐你冷静点儿!”我用尽全身力气将胖姐扑倒在沙发上。

  她定了定神:“我要他滚回波兰,一辈子也别想踏回中国半步!”

  “Sugar !有人送东西给你。”我刚进公司大门,前台的可可小姐就冲我喊了一声。说着,从桌子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我得意地笑笑,接过盒子径直回了办公室。办公室就Lemon一个人。“怎么就你一个人?”我问。“都上课去了。”Lemon看看我。我当着Lemon的面拆开盒子,是洛施奇的新款项链:“哇,好漂亮!也不知道是谁送的。”

   “哟,命犯桃花,今天。”Lemon伸伸懒腰。

   这时,我手机响了,一看,是王大福发的短信:感谢苏格老师的帮助。略表谢意,望笑纳。”

   Lemon凑过来:“原来是那个暴发户。不错,不错,有钱人,考虑考虑吧。”

   “我吐。你少在那儿乱点鸳鸯谱。挨了是你,你考虑吗?”

   “嘿,东西又没送我,我考虑什么呀?”

   我合上盒子:“不行,我得把东西还给他。”我说着便要给王大福打电话。Lemon一把抢过手机:“你幼不幼稚。别人都说是为感谢你了。再说就一条链子,收了就收了呗。你还回去那才叫做作。”

  “我做作?我不为所动我还做作了?”

  “我估计你前脚送回去他后脚就给你买条Tiffany的过来。”

  “啊?”

  “以为你瞧不起呗,笨蛋。发条短信感谢下这事就完了嘛。”

  “哦。”Lemon三下五除二就把我给说服了。我于是给王大福回了条短信便把盒子装进了背包。Lemon在一旁叹了口气。我心想:吃醋了吧。

  “对了。”Lemon递给我一份策划书,说是公司安排他负责本月的迎奥运主题show。他说想跟我合作。他已经连夜把初步的计划流程写了下来,让我先看看。我瞟瞟那一摞纸:“你定下来就行了。”Lemon用计划书使劲敲敲我的头:“小姐,请你上心点儿。让我看看你的创意,你的点子。把你的修改方案发我邮箱,今晚十二点之前。”说完转身走了。“凶什么凶。”我小声嘀咕了一句。

  下班后,胖姐约我到Babi小憩。胖姐坐在吧台前不断和调酒小帅哥搭讪,而我则望着舞池里随性扭动的男男女女。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细跟鞋,黑色网眼丝袜,32C,原来是那个小甜姐儿。我用手重重地拐拐胖姐:“看那个女的。”胖姐冲舞池张望了下:“哪个?”“就那个,侧面,黑丝袜。”我朝远处指指。胖姐点点头:“不错,怎么了?”“不错?她是Lemon的前—女—友。”我把酒杯往吧台上一扔,“还对人家大头连亲带抱的。”

  “你那天说的就是她呀。不过你确定她是小酸酸的前女友?”

  “我怎么不确定。前段时间她还想找Lemon复合,结果被拒绝了,Lemon亲口给我说的。结果她还是不死心。上回一见面就母狼似的扑上去。完全没把我当回事。”

  “哎呀,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尤其是女的,就恨不得把对方给弄死。不过,我得给你说句实话,她可比你妩媚多了。你看看人家,该露的地方都露着,眼神也到位。这种色诱哪个男的受得了。你就缺少这个,你太硬朗了你知道吗,所以怎么把人家吸引住呀!”

   “他可不是个肤浅的男人。”

   “他肤不肤浅都是个男人。打个比方吧,你,就是个拢着大花袄子的,她,是个穿比基尼的,你们两个同时往小酸酸面前一站,一个秋菊打官司,一个艳照门,他看谁不看谁,毫无悬念嘛。”

   我感觉好像是这么回事,可表面上还是不服:“什么破比喻。我有那么dust吗?”

   “Dust?哦,你是说土?我不是说你土,我是说你缺少一股媚气,明白?尤其像你这种情史一片空白的,完全不懂怎么降服男人。来,看着我。”胖姐一把抱住我的头,正对她的脸:“对我放电。眼睛,半闭,嘴巴,微张,头,稍稍往右侧。”

   我按照胖姐的指示认真地做着表情。这时,32C从我身边闪过:“Sugar 也在这儿,原来你好这口。”

   我下意识地推开胖姐的手:“完了完了,这下传绯闻了。都怪你。”

   第二天,我刚一到办公室,Lemon就直盯盯地看着我,问我昨晚怎么没把策划修改发给他。我随口答了一句我忘了。他一把抓起我,把我拉进会议室:“你坐下!”我不服气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Lemon叹了口气:“小姐你工作能不能上心点儿,敬业点儿。我简直为你的工作状态着急。”

   “I don’t care,这份工作本来就只是过渡,又不是我想做的。我想出国,出国。”

   “你如果连这份工作都做不好,我很难想象你出国后能干嘛。”

   “我能干的事多了。再说,我要是认真起来,不知道能做多好呢。关键是这份工作根本提不起我的兴趣。我感觉我们就是骗人。你仔细想想,别人交了这么一大笔钱进来,混几节课上就完了。无非就是广告做大点儿,环境弄好点儿,老外请多点儿。”

   “找借口。你既然选择了这份工作,就首先想想你的本职工作是什么。你连自己的本职都没有做好,有什么时间发现这抱怨那的?再说了,如果说这个公司的体制够完善,那你我都是不合格的,尤其是你,连面试都过不了,态度就有严重问题。正是因为公司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才给我们这些没有经验的人提供了就业的机会。要我说,真正高端英语培训的学习指导,那绝对是能独当一面的,因为他服务的对象就是各行业精英。”

   “我说不过你。反正我不想出风头!”

   “谁让你出风头了。这是个锻炼自己的好机会。人员,资金都是现成的,小姐,万事俱备,你就掌掌舵就行了。我很希望和你一起把这次的活动做好,也算是我们对自己在这里工作的一次阶段总结吧。”

  “想得还挺多的嘛你。”

  “不是我想的多,是你想得太少。我感觉你对自己的人生都没什么规划。你想过自己要从这份工作中收获什么吗?你没有。想过两年后你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吗?恐怕也没有吧。”

  “怎么没想过。两年后是吧,希望把银杏酒楼当麦当劳,锦江宾馆当青年旅社,兰博基尼当大众……哎呀,我在这儿,别的没学到,有钱人见识了不少。”

   “不管你有什么规划,什么打算,把眼前的事做好。你说的那些问题,你以为我没看到啊?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本职工作,提升自己,不然真的就等于浪费生命。”

   “说话怎么像40岁的,历经沧桑。我好好配合你,行了吧。”

   “No。不是配合我,是合作。”

   “好好好,合作。”

   事实证明,Lemon对这次的活动严肃认真到了苛刻的地步。策划书前前后后不下改了20次,对人员部门的安排调度也总是亲历亲为,毫不怠慢。在他的感召影响下,我也终于认真了一回,把我的创意和点子详细地梳理下来,和他一起讨论修改。忙碌了大半个月,终于把我们的show顺利地完成了。当晚活动结束后,我们老大无比激动的说,这是迄今为止,中心最成功的一次活动,还说这个月要狠狠地给我俩发奖金。而Lemon说,是我的创意让这场show精彩绝伦,要是没有我那些点子,这次效果至少打对折。我回家后无比激动地把这个受表扬还带加薪的好消息给胖姐宣布了,胖姐说,Lemon这么夸我,说明他对我已经有那么点儿意思,我得乘胜追击,否则很有可能前功尽弃。于是,在胖姐的策划组织下,一场庆功鸿门宴在卡罗酒吧举行。

  当天晚上,胖姐从她的卧室里拖出来一个大箱子,里面全是性感小吊带和小短裙,胖姐说这些都是她准备减肥成功后穿的,但看情况希望渺茫。她为我挑选了一件白色蕾丝花边吊带衫和黑色开叉短裙,还为我化了个无比撩人的烟熏妆,最后为我喷上男士古龙水:“其实男士香水的味道最销魂,好好表现,小酸酸今晚就拜倒在你的迷你裙下了。”

  我和胖姐故意迟到了半小时。胖姐说这样我好惊艳亮相。当我蹬着高跟鞋我绰约地走进卡罗时,路安安,吴涛,Lemon,32C都已经到了。路安安和吴涛冲我吹起口哨:“美女,这边!”我挥挥手指,扭了过去。“太惊艳了!”路安安双手递给我一杯酒。“太性感了!”吴涛把我从头到脚盯了个遍。Lemon扯扯我的肩带:“好暴露,好像小姐。”胖姐拍拍Lemon的手:“趁机揩油啊。你就见不得她这么漂亮是吧,吃醋了吧?”

  “对啊,醋坛子都打翻了。”Lemon一边说一边拉起我走向舞池:“我们把前段时间学的套路复习一下吧,音乐正好。”

  “不要吧,这么多人。”

  “Why not。Have fun!”说着便拖着我转起圈来。我的脚已经被高跟鞋折磨得疼痛难忍,并且那鞋子比我的脚大了一码,眼看着就要松拖了,我于是用脚趾紧紧抠住鞋底,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鞋子给甩掉了。转着转着,我脚下一滑,差点摔个狗吃屎,幸好Lemon手快,一把把我抓住,我于是顺势倒在他怀里,古龙水的味道瞬间弥散开来。一曲跳罢,胖姐冲我招招手。我俩回到卡座。胖姐站起身来:“大家安静,我们现在来玩一个游戏。真心话。”

  “切!”大家一起喝倒彩,“好dust!”

  “大家听我说,反正我跟大家也不太熟,正好加深了解。今晚百无禁忌,有问必答,敢不敢?”胖姐嘴里叼着中南海,“我在手机上按一个数字,100以内的,大家轮流猜,猜中数字的,必须诚实地回答一个问题,得说实话,不然来年光棍儿还是光棍儿,谈恋爱的分手啊。”大家表示赞同。胖姐按了个数字,大伙儿轮流猜起来。

  “5。”我用手比了比。

  “5到100,范围缩小了啊。”胖姐说。

  “50.”Lemon说。

  “5到50.”胖姐接着说。

  “31.”32C眨眨眼。

  胖姐把手机屏幕转向大家:“美女猜中了。我来问我问题,你的男朋友,当然包括前男友,有没有在场的,如果有,是谁?”

  “他们几个?哈哈哈哈……怎么可能。”32C捂着肚子笑了半天。胖姐冲我会心地一笑:“好,这回范美女出题。”真是冤家路窄,这回我中标了。32C狡黠地一笑:“既然百无禁忌,那我就好奇一下,你和胖姐是什么关系?”

  我猛然想起那天在Babi,连忙解释:“我们没关系。那天你见我的时候,胖姐正在教我……如何……性感……就这样。”

  “那我确实误会了。不过看来,卓有成效嘛。”

   接着,我在手机上按了个16,我的生日,Lemon一猜即中。吴涛喝一口红酒,意味深长的问:“你的ex,你就一点儿不留恋吗?”

  “我有两个ex,你说哪一个?”Lemon用手比划了个“2”。

  “和你一起骑单车到郊外,天天在家给你做饭,被你甩了,就一个人跑到漓江隐身两个月独自疗伤那个。”

  “呵呵,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跟她不合适,所以没什么好留恋的。”

  吴涛点点头:“你一点儿没变,还是那么利落。”

  “那另一个呢?留恋吗?”路安安接着八卦。

  “好了,一次就一个问题。这个问题留到下轮。”Lemon耸耸肩。

  进行了N个回合,大家的问题越来越赤裸,后来就成了现场版的“午夜谈性”(一档深夜成人广播),我也终于从中拼凑出了Lemon的恋爱史:他大学阶段有两个女朋友,第一个主动追求他,又把他甩了,第二个还是主动追求他,结果被他甩了。还有,他和第二个女朋友同居过。他对两个前女友的评价都还不错,并且直到现在还保持着朋友的关系。他说,两年之内没有感情的规划,只想好好工作。另外,范艺不是我的情敌,她对我们中国小伙子压根儿就不感冒。

  回家的路上,胖姐鼓励我说,他没有感情规划并不代表我没机会,因为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没什么规划可言,就像我坠入柠檬的小爱河,也是意料之外。她说看得出来Lemon对我挺在乎的,而且今晚多半已经被我的小吊带和古龙水弄晕了,要我坚定信心,逮他个欲罢不能,措手不及。不过胖姐也提醒我说,Lemon是个事业心很强的男人,他完全可以为了事业放弃所谓的感情。

  这天我正在给学员打电话,几个身穿公安制服的人走进了办公室,其中一个说:“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个叫Tommy的外教?”

  “对啊,他今天休息。怎么了?”Lemon走向几个公安。

  “你们负责人呢?”公安接着问。

  “他今天休息。我们跟他联系下吧。”Lemon一边说一边示意我给老大打电话。

  “今天有人举报,说有外教持旅游签证非法在这里从事教学工作。我们是来调查这事的。”我一听,马上握紧了拳头:胖姐……那几个公安一直在办公室等我们老大出现,学员们也在办公室门口议论纷纷。老大来了以后,赶紧把几个公安带到了会议室,约摸过了半小时,公安才离开。之后,老大马上通知中心所有的员工统一口径,凡是有学员问到今天的事,就说是昨天半夜公司被盗,今天公安局来了解情况。后来Sandy给我八卦,说这个学校大多数外教都没有工作签证。这件事情肯定是私了的,不然这个学校早就被一锅端,严厉查处了。果然,接下来的几周,我一连接了好几个学员,个人资料表右下角都特别批注了几个字:特批,免费。至于Tommy,自然是被遣返回国,永远不得再入中国国境。临走时,他给胖姐打了个电话,说了句:“You bitch!”胖姐则铿锵地回了一句:“You son of bitch!”

  我有天算了下,自己手头的学员居然快突破一百大关了。虽说提成还算可观,可想着有些学员我连照面都没打过几次,不免有些心虚。记得有一次我一个学员在街上碰见我,喊了我半天,我楞没认出来他,只得尴尬地问了一句:“你是谁啊?”之后那个学员备受伤害地走开了。我实在觉得一个人带这么一大拨学员有些兼顾不过来,于是向我们老大提出自己想停止接客,把手头的学员服务好,可老大说,要是连客都不接,就好比舞蹈演员不动腿,新闻主播不张嘴,明摆着罢工不干了。听到这儿,我于是赶紧说,我接。

  就在当天,猪男把新学员,文森Vincent的资料交到我手上,说是个帅哥,搞设计的,就是有点儿闷,不太说话。当猪男把Vincent带到我跟前时,我着实被电了一下。1米8几的个头,穿件Versace新款风衣,挺拔地立着,巴掌小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尤其站在猪男身边,把原本就无任何优势可言的猪男衬托得更像个压实了的矮草垛子。帅哥礼貌地和我握手,手指纤长地恰到好处。接着他坐到了我对面。猪男像个太监一样弯着腰畏畏缩缩地退到教室门口,扬着三角眼说了句:“Enjoy!”便关门走了。

  我给文森介绍起了学校的课程设置,他果然一路沉默,只是偶尔点点头。搞得我神经高度紧张,生怕自己说了上句没下句,冷场。在把学校课程统统描述了一番之后,我已经有些词穷了。也许是文森察觉到我说话语速明显放慢了,他终于打破僵局,开了金口:“哦,课程是小事,我以后逐步熟悉就是了。我以后的学习就由你来负责了?”

   “对啊,我就是你的SA,学习指导……当然,有任何问题,我们这里所有的SA都会帮助你的。”

   “哦,我看你们这儿的学习指导差不多都是女生?”

   “大多数吧……不过也有男SA,还有一个是我特别好的朋友。”

   “哦……那以后就麻烦你了。我以前在国外呆过一段时间,英语还过得去吧。我主要就是想来充实一下自己的生活,我不希望学的太累。”

   “这个没有问题。我们这里的课程进度和密度设置是很灵活的。现在我可以用英文问你些问题吗?你也可以问我问题。一来我们相互认识下,二来,我了解下你现阶段的英文水平。”

   “Sure。”标准的美音。

   这一问才发觉,我简直就是个在关公面前耍小飞刀的江湖骗子。原来文森说的“一段时间”是十年。他三岁就和家人到了美国,直到小学毕业才回了国。之后又回美国读完了大学。现在自己搞室内设计,也帮朋友打理打理生意。他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旅游,五大洲四大洋几乎都走遍了。现在专爱往国内冷门儿的景点跑。

   一番交谈后我发现文森其实没那么闷,特别是聊到他钟爱的旅游,他居然还舍得成句子地描述。其实我最好奇的是,他英语都炉火纯青了,干嘛还跑这儿来烧钱?

   文森每次到学校上完课都会到办公室找我聊聊他上课的情况。而他每次出现在办公室,所有的人都会不时地偷瞄他几眼。有一次文森从我的办公室离开时,我发现大头盯着人家的背影眼睛都不眨一下,于是问他:“嫉妒了吧?”大头摇摇头:“我才没那么肤浅呢。我承认,他很帅。”“人家这才叫帅的没有争议。你不嫉妒才怪呢!你刚才盯着人家,眼睛都没眨一下。”大头“切”了一声:“随你怎么说。妇人之见。以后你们有什么要谈的,到教室谈去,别在办公室影响大家工作。”一股酸味儿。

  Dear王希文的老公在提督街新开了家意大利餐厅。据说楼上楼下四百平米,光装修就烧了百八十万。看来,老头子虽然年岁已高,可还挺能折腾的。餐厅开业不久,王希文就给Lemon送了厚厚的一打VIP餐券,还约他在自家意大利餐厅共进晚餐,说要是不去就是不给她面子。Lemon为避免被王希文老公误会,于是想拉上我一起去。我说,那我不是吃亏了?没名每份的,万一王希文从此就杠上我了那我冤不冤哪?大头说,能和他这么帅气的人传绯闻,是我的荣幸。并且承诺我,只要帮他这次,我下周的晚餐,他全包。

  虽然纯粹是做戏,但去餐厅吃饭那天,我还真把自己好好打理了一番。心想着万一这一演就假戏真做了不是更好。反正我对Lemon已经向往已久。我和Lemon在餐厅门口见了面。他一见我花枝招展的灿烂模样,就露着微笑四颗牙把左手搭我肩上:“看来准备挺充分的嘛。其实你用不着这么重视。反正今天重点又不是你。”“我这不给你撑面子吗?我要是太逊了,怎么让你那个‘亲爱的’死心呀。”王希文还真热情,早早地就预备好了包间,等着Lemon的大驾光临。一看Lemon身边还站着一个我,不知是故作轻松还是假装客套,她居然冲到我跟前,给了个我大大的拥抱:“Sugar 你也来了,我太高兴了!”我俩刚一坐下,王希文讲述起了自己的心路历程:“其实,我不怕你们笑话,我刚到你们那儿学习的时候,一眼就看上了Lemon,但我是个有家事的人,我不能做出对不起家庭的事,所以对Lemon的感情,我一直埋藏在心里,不曾对任何人提起。今天看到你们两个穿情侣装出现(我和Lemon都穿了白色上衣,但样式图案,完全没关联),我一点都不吃醋,真的,我祝福你们!因为我释然了。”

  说着,端起一杯红酒,一饮而尽,“今天Sugar 来这儿我特别高兴,我觉得这就是缘分!其实很巧,在我放下对Lemon的感情后,我遇到了Vincent。打我第一次看到他,就被他的气质深深吸引。可是他太冷,冷的像一座山,尽管我无数次试图和他眼神交流心灵对话,但根本没有办法融化他。Sugar,你是他的学习指导,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打探一下他有什么爱好,有什么特质。我想多了解了解他,如果方便,你也可以在他面前夸夸我。我想总有一天我的真诚会打动他!”我当时就喷了出来。就这种花痴第二春的脑残心态也能被她描述得就跟凤凰涅槃似的。所以她对Vincent这事我当时就给自己说,这红线我可不牵。

  那天,王希文说她特别高兴,两个老师陪她吃饭。后来,她可能是喝多了,竟哭着说她老公要和她离婚,这两天正找律师和她谈这事。她说自己以前过得很辛苦,每天晚上骑着电瓶车转场于各个酒吧唱歌挣钱。后来在酒吧遇到了那老头子,对她一番穷追猛攻,硬是把她弄到了手。可毕竟年龄相差太大,王希文说自己时刻感觉和爷爷生活在一起。最近,老头子突然提出离婚,她很无助,因为,老头子做了婚前财产公正,她现在住的用的都是老头子的婚前财产,一离婚,便意味着自己又将回到原点。她说自己以前的朋友同学都特别羡慕她现在的生活,所以她都找不到人诉苦。她还说,她会坚强,大不了回酒吧从零开始。如果再让她选一次,她一定好好找个爱自己的人,无论贫富,好好和他过日子。看着她眼泪婆娑的模样,我瞬间对她有了些怜悯,也有些佩服她。毕竟,选这么个隔代夫君还是很需要勇气的。

  我想我现在能理解刚进公司时,和Lemon聊到那些锦衣玉食的富太太,他说的“她们也过得挺不容易的。”

  第二天,我给王希文发了条短信:“希望你一切都好。”王希文回了句:“谢谢,昨天喝多了,相当失态。Vincent的事帮我放心上。”我问大头这个忙我是帮还是不帮,大头说估计我再忙活也没用,王希文根本就不是文森的type,况且她的喜好比她衣服换得还快。果然,没过几天,王希文又盯上了我的另一个学员,是个外企营运总监,四十多岁,头顶都快秃没了,脸就像块北方大饼,又油又圆。就这副脸,王希文还每次一见人家就骚首弄姿。我心想,这张相也能提起她的兴趣?不过后来又想,也是,秃头再怎么丑,总比她们家那老头子风华正茂多了。听说,王希文和老头子离婚后,真就当了秃头男的婚外情人,

  和文森接触久了,发觉他其实是个很随性很友善的人。常常突发奇想,就立马背了背包旅游去。每次回来都不忘给我和同事带些小玩意儿,小零食什么的。有一回,文森约我去瓦屋上露营,还说:“咦,我记得你说你在学校有个特别要好的同事,一块儿叫上吧,我看你们平时工作挺辛苦的,都没什么时间出去玩儿。这次正好,再说,人多也热闹。”我兴致勃勃地把这事给大头说了,满以为他会答应,没想到他支支唔唔半天,说自己工作忙,没时间。我说你怎么那么没意思呀。又不是去十天半个月,再说了,你就是一底层员工,能忙到哪儿去?他又说,帅哥邀请你放松身心,我去当什么电灯泡。我一拳打在他胸口上说,你这是乱解读崇高的师生友情。人家话都说了,要我约上我的好朋友,你难道还要人家用轿子抬你你才给面子呀?你要是不去,我们的友谊过往可就结清了。大头没办法,只好点头答应。出发当天,文森和他的几个朋友驾着三辆越野浩浩荡荡地开向了瓦屋山。看样子真应了句话:“人以类聚”,文森的朋友个个都是先天条件优越的时尚潮男,随随便便望镜头里一框,新一期《时尚先生》的封面就诞生了。

  去的时候,我和大头并排坐在文森的陆虎后排。文森一路上都不知疲倦的给我们介绍着他的环球旅行史,感觉他这次说的话比以前的加在一块儿还要多。我忍不住问了一句:“看来你也不内向呀?以前怎么那么沉默?”还没等文森开口,大头颇有感触地说了句:“长得帅的人一般都会表现出自己很冷漠的一面,避免麻烦。”文森笑了笑:“你这是夸我?”“那是那是,我对美好的食物从来都不吝惜自己的赞美。你的确很帅气,零缺陷。”“呵呵,你也是啊。从我的专业眼光看,你的五官比例刚刚好。而且你知道吗,你眼睛特别亮,看一眼就印象深刻。”文森往后排瞅瞅。我在一旁听得鸡皮疙瘩掉一地:“你们social得也太假了吧,哪有两个大男人,这么毫无保留互夸的,一听就不是发自内心的。” “我们这不是在美女面前表现男人的风度吗?再说,要真暗中比较,也不能让你看出来呀。男人的心思,尤其是嫉妒心,藏得可深了。”文森吹吹额前的头发。“是呀,我好嫉妒,好有危机感。”大头故意叹了口气。这两个人说话怎么神神叨叨的。莫非他俩真在暗中比较?莫非……都看上我了?……呵呵,文森应该不太可能吧,这么无可挑剔一男的,凭什么就被我这个波澜不惊的中游女青年吸引了。大头……还有点儿可能,说他在帅哥面前有危机感了。看来,这次露营,正好试试他。

   驱车两个小时,我们终于到达了山脚下的停车场。用了快三十分钟,才把带来的物品打包装好。虽然我的身材从来不怎么娇小,但在这群刚健的男人面前,我头一回觉得自己分明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背二两东西就筋骨生疼。于是,文森很照顾我地把几代餐巾纸和两卷塑胶口袋塞满了我的背包。自己则把碳炉帐篷往背上堆。见大头背得有些吃力,便把他的大水壶卸下来背到自己身上。大头非说自己能背,文森说他是鼻子里插葱,装像。明明青筋都蹦出来了,还死撑。我也纳闷,难道他俩故意在我面前比谁的力气大?不会真的都看上我了吧……

   走了约摸一个小时,眼前出现了一片广阔的草地,有点像《音乐之声》里面演的那种,地势虽不太平坦,但一地的草生长得很茁壮,密密的把地上的缝隙都填满了。我们兴奋地把身上的行李统统拔掉,然后在草地上奔跑叫喊,疲倦一扫而光。之后在经验丰富的文森大帅哥带领下,大家搭帐篷,生炭火,烤食物。

  文森烤肉的动作极为娴熟,他左手拿个大铲子,右手拿根钢钎,拨弄着一块带着血的牛肉,不到五分钟,牛肉便发出滋滋的声响,香味瞬间就窜了出来。文森给大家分着肉,他的一个包头巾的朋友问:“你可是很少动手烹饪的。今天怎么那么主动?”几个朋友接着咯咯地笑了起来。文森看看大头,又看看我:“我的VIP客人在呀,不是跟你们说了吗,这两位,我的老师。”“恐怕,不是这样的吧。”头巾男冲我们指指,做作地摇了摇头。大头把手搭我肩上:“帅哥不会看上我们苏格老师了吗?” 我用手拐拐大头:“说什么呀!”文森一听,立马流露出了一副害羞的表情:“是呀,我对老师爱慕已久,一直羞于开口。” 大帅哥这样的表白,搞得我瞬间面红耳赤,尽管本小姐早已心有所属,尽管文森分明就是在开玩笑。大头一听,忙说:“呵呵,恐怕不太可能。我们的苏格小姐早就收下他如意郎君的信物了。”“谁呀?”我小声问了一句。“王大福呀。”大头在我耳边小声说了句,然后龇着牙笑起来。一听到这个俗到家的名字,我连吃烤肉的心情都没了。心想,这死大头,故意气我。

   吃过烤肉,我们几个围坐在一起,打起了斗地主。几圈下来,我的脸上就被贴满了白条子。唉,我这副倒霉赌鬼的怂样,今后还怎么在文森面前树立自己SA的专业度,怎么在Lemon面前丰姿绰约呀。终于,我之后搬回好几盘,这才把满脸的白条子又撕了下来。这不输钱不记账的斗地主,我们倒也打的“clean sex”尽兴。散伙时,已是深夜十二点。文森那几个朋友像商量好似的,一溜烟钻进了两个大帐篷,给我们三个留两个小的。其中一个还在帐篷里大喊:“你们三个自己协调资源,我们先睡了!”

  见大头和文森都杵在那儿不说话,我只得说了句:“你们俩住一个吧。我自己住。”说完便转身进了帐篷。刚躺下,大头便探着脑袋爬了进来:“我和你挤一下吧。”我其实挺高兴的,可还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那我不亏了?” “想多了吧你,我是不放心你一个人睡。”大头一边说,一边躺倒我身边,接着便呼呼大睡起来。我心想,他就这么睡了?连话都不跟我多说几句?不过转念一想,大头真是个正人君子。

  第二天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口水流了一地,大头已经没在帐篷里了。我穿起外套出了帐篷,见大头正和文森站在一个小坡上聊天,我走过去:“你们够早的,聊什么呢?”“哦,Lemon刚说到你呢,说你是挺不错的一个人。”文森回头看看我。

  “他,说我不错?不会吧,他不中伤我我就已经烧香了。”

  “真的,他真这么说的。我也觉得你挺不错的。”

  “好了好了,我也觉得我不错,知性又优雅。你们不饿呀,不吃早餐啊?” 我捂着肚子。文森于是生火给我们煮泡面。因为昨晚把碳给用完了,文森只好捡了些木料生火。看着他吹火煮面都这么有明星范儿,我当时就想,要不是心里有大头,我肯定会爱上文森,典型的内外兼修,温柔体贴。面煮好时,文森的巴掌脸已经被烟熏得黑一道黄一道的,这张小花脸看着还挺亲切的,好像在哪儿见过。看来,帅哥有点儿缺陷,反而让人觉得距离近了。

  回来之后,我只要一想到那天在瓦屋山,大头硬撑着背东西,晚上还钻帐篷来保护我,我就一阵窃喜。我似乎越来越确定大头挺在乎我的。可是他为什么不跟我说呢?难道他被以前的感情伤害太深?难道他真的因为近期没有感情的规划而选择沉默?难道他担心我对他不来电?

  也不知道从哪儿要到了我的联系方式,这两天老是有人打电话给我自称是某某中介公司的工作人员,想从我这儿拉业务。说只要我把手头需要出国学员的联系方式提供给他们,就给我提成。我说那可不行,一来公司有规定,学员的资料必须得保密,二来你我素未平生,我凭什么相信你们。多数人听我这么一说,从此便杳无音信,可偏偏有个姓刘的,硬是拿着自己的全套证件直接跑到公司找我,搞得我像毒贩子接头似的好紧张了一阵子。为了快点把他打发走,我只好承诺他,如果我学员真有这方面的需求我一定第一时间联系他。后来我把两个需要找出国中介的学员介绍给了小刘,他活生生地宰了别人双倍的价钱,还很够意思地分了一千给我,并且一再强调,他是很讲信用的,并且门路很多,即使是考不上学校,他仍然有办法让那些想出去的镀金的人梦想成真,从这点上来讲,我和他可都是在行善积德。我说,怪不得现在满地都是留学垃圾,原来都是你们这些人搞的鬼。

  自从我收了王大福的“贿赂”,他就隔三岔五地打电话说要约我出去吃饭,而我只好换着花样拒绝着,心想,大头都怪你,要不是你怂恿我收下了那条链子,才没今天那么多事儿呢。拒绝的次数多了,我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只好答应王大福,到“银杏”赴他的约。为保险起见,我拉了大头和我一起去,并叮嘱他就在银杏门口等我,手机保持畅通。

  我走到“风雅阁”门口,服务员礼貌地鞠了一躬:“是苏小姐吗?”

  “啊?……哦,对,我是Sugar。”

  “请进。”服务员小姐轻轻把门推开。

  王大福穿了件粉嫩的衬衣,就是麦兜那种颜色,身上的横肉被衣服勒出一道道肉沟子,尤其是肚子到胸脯这一段,简直就是人肉拼图版的一二三环。“苏格老师,快坐!”见我进来,王大福起身帮我挪挪椅子,“服务员,上菜!”王大福唾沫横飞的冲门口吼了一句。不大一会儿,桌上就布满了碗碟。“这是飞展鱼翅,这是日本霸王鲍,这是雪山牦牛……”服务员操着川普在一旁介绍着。王大福傻笑了一声:“呵呵,也不知道这些菜合不合你胃口。”我老老实实的说我也不知道,这些菜我以前都没吃过。

  王大福热情地往我碗里添着菜。我夹起一块雪山牦牛肉,放到嘴里嚼了嚼,没什么特别的。王大福聊起了他的致富史:他十二岁那年第一次看到看到他们村里的小轿车。他当时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到有小轿车的地方去出人投地。于是,他偷偷卖了家里的一头小猪仔和二百斤大米,揣着三百块钱,爬上了一列拉煤火车一路到了成都。在成都,他扫过大街,刷过盘子,当过保安,倒过车票。后来和一个朋友合伙做二手车,把各种名牌小轿车都见识了个遍。再后来,他就发了。我说,怪不得你这么喜欢买车。他说,自己有轿车情结。要不是因为车,他可能现在还在老家种田。没想到王大福对自己还是蛮有认识的,他说自己文化素质低,所以想着来学学英语提高提高。他说自己特别尊敬有文化的人,又觉得我挺耐心,所以老想着该感谢感谢我。听他这么一说,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哪儿呀。我就是个拿死工资的小白领,Peter你才是个把生产力发挥到极致的人。”

  “说实话,苏格老师,像你这样的知识份子,对吧,自带生产力,完全可以自己创业致富。”

  “我没那魄力,也没那本钱。”

  “魄力是靠激发的,本钱是靠筹措的。苏格老师,我话先说这儿,您要是哪天想搞个什么项目,只要您言语一声,我王胖子,赴汤蹈火。”

  这时,手机响了,是大头,我喂了一声。

  “Sugar ,你用数字回答我一个问题,1,你很安全,2,你不安全,3,你不确定。”

  “One。”我答了一声。

  “好,那我先走了。”

  “嗯,记得按时上课哟。”我一边说,一边挂断电话:“不好意思,是个学员。”

  不知不觉,我和王大福已经在包间里呆了两个小时,一结帐,5700,我到吸一口气:“好贵。”

  “谢师宴,应该的。我送你回去吧,我买新车了。”

  “好的。”

  坐在附驾,看着方向盘上霸气的牛标志,我心想,我坐的可是名车,lamborghini!

  说话间,车停到了小区门口。王大福很绅士地帮我开了门。我下车后,给他挥手道别,他便把车飚走了。王大福前脚走,Lemon后脚就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我有些惊讶:“你不是回去了吗?”

  “我还是不放心。他这么身强体壮的,要对你做点儿什么,我到时候救你都来不及。”

  “你真好。”

  “谁让你是我朋友。”

  “Lemon,我其实一直……”我欲言又止。

  “一直怎么?”

  “我觉得你挺优秀的,我挺欣赏你的。”

  “是啊,我一向都是以帅气和才气著称的。”

  “我是认真的……其实……说就说吧,其实我这段时间心里挺难受的,按说我们是朋友,我不该这样,可是我觉得我越来越没办法用平常心对你了。我觉得我对你的关注已经超过了对任何一个朋友……”

  Lemon的表情僵住了:“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没把你雷到吧?我就只是说说,没别的意思……”

  “改天好好聊聊,晚安。”Lemon转身走了。

  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抒情,就被他利落地打断了。我无比失落地回到家,抓住胖姐的胳臂就是一阵狂哭。

  “乖乖,你怎么了?”

  “我表白了,呜呜……”

  “被拒绝了?”

  “他只说过几天聊聊就走了……”

  “哟,那情况可不怎么好。哭吧……”胖姐拍拍我的头。我一听这话哭得更厉害了。心想,以后可怎么面对他呀。那天晚上我一夜没睡。我有些不明白,我这算是有希望呢还是没希望。

  第二天,我肿着眼睛进了办公室。看着Lomen和同事开着玩笑,我无比尴尬地坐了下来。Lemon没事人儿似的露着四颗牙说了一句:“Sugar ,你今天的衣服好紧,感觉你都透不过气来了。”

  “哪有,大小刚刚好。”我一边说一边敲着电脑。吃中午饭时Lemon主动约我去加勒比吃铁板饭,期间只字不提昨天的事。看来,这种场面,小帅哥见多了,都懒得去处理。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我都怀疑他把昨天的事给忘了。

  下午下班时,我正挣扎着要不要约Lemon一起回家,一个声音嗲嗲地飘了进来:“翔,又加班啊?赶紧走!”

  我回头一看,32C!她扭着水蛇腰走到Lemon身边,把右手搭在他肩上:“这么急找我干嘛?我们吃饭去吧,边吃边聊,我饿了。”

  “嗯,你想吃什么,我请。”Lemon一边说一边穿外套。

  “废话,我大老远跑来,难道还要我掏钱请你啊?今天交通费你也得给我报销。”

  他们俩有说有笑地离开了办公室。我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哭起来。有人拍拍我的肩,抬头一见,是王大福。他递过来一张手巾:“苏格老师,还好吧?”

  我强忍着,擦擦:“没事,最近压力有点儿大。”

  “有事言语一声。”王大福憨笑一声,走出了办公室。

  死大头,还不如王胖子!一点都不关心我,故意刺激我,说走就走!也不问问我好不好,也不给我个答案。我愤愤地离开了办公室。

  接下来的几天,我整个状态就是一个怨妇。每天上班前,内心都要纠结一阵子,下班回到家,也免不了抱着胖姐哭。一天,胖姐破天荒地帮我冲了杯咖啡,说要和我好好聊聊。我有气无力地脱下外套,说我不想聊,想睡觉。胖姐用她的“铁砂掌”一把把我按倒在沙发上。胖姐说她今天约Lemon谈了谈。一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就抽了两下,可还装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死人样瘫坐着一动不动。胖姐说Lemon和她之猜测的一样,事业心太强,他说自己不会在事业没有着落的时候就花时间谈情说爱,他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胖姐要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好跟他当朋友。不然他心里也不好受。现在的男生,压力挺大的。现在但凡有点儿追求的男人,一定都会把事业放第一,我要理解他。说不定峰回路转,以后我们又走到一起也说不定。我说,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呀!胖姐说:“你千万别等。我的前男友,洋鬼子之前那个,信誓旦旦地说要等我回心转意,结果分手不到半年,他就扯证了。男人,最不靠谱。到时候你等来等去,结果一场空,多不值得。而且,Lemon的话到底有没有水分,我也不知道。我感觉,他野心,大大的。再说,这种事越想越纠结。不如告一段落,该做朋友还做朋友。当然了,刚开始心里肯定不会舒服,慢慢就会好的。千万别因为这件事疏远了,认识一个真朋友不容易。”

  我重重地点点头。

  就这么熬了几天。虽然我竭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有的时候,在他面前,还是表现得很做作。

  又是一个星期四,Lemon约我去练舞。一路上,我把头转向窗外,一言不发,而Lemon也一路沉默,气氛尴尬极了。跳舞的时候,Lemon轻轻握着我的手,而我,自始至终只敢看着自己的脚,生怕一看他的脸自己就绷不住。好容易熬过了90分钟,下课时,吴涛执意要约我俩到卡罗坐坐。一路上,他只顾开车,我和Lemon坐在后排,一言不发。吴涛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你们俩活宝今天怎么啦?都玩深沉,吵架啦?”

  “没有,保存体力,待会儿High呗。”我应了一句。

  到了卡罗,吴涛安排我们坐下:“上次那个游戏,我们还没玩儿完呢,今天继续。有问必答。”

  “无不无聊。”大头瞄吴涛一眼。

  “玩刺激的你又不敢。嗑药,刺激吧?”吴涛帮我们满上酒。

  “好好好,有问必答吧。”大头无奈的答应了。

  今天大头特别背,连输三盘。吴涛这个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个个问题,矛头都指向我:“你最后一次被追是什么时候?对方是亲口表白还是通过短信或Email?你和追你那个人还有没有联系?”诸如此类。我只好一杯杯喝着,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而大头的答案干净利落:“前不久,亲口说,有联系。”见大头的回答这么没有爆点,吴涛转而说:“今天都怎么啦?算了算了,玩大冒险吧,输的去跳钢管舞。”他指指舞池正中的钢管。

  “好呀!而且必须跳够一分钟!”我扯着嗓门喊道。

  Lemon在手机上按了个数字。

  “70!”我一猜即中,其实我已经瞟到了手机上的数字。

  “不许耍赖,钢管舞。”吴涛把我往舞池拽。

  我甩开他的手:“放心吧你,我不会耍赖的!”我一边说一边把T恤拉到腰间,系一个大疙瘩。我摇摇晃晃地走向舞池,双手握住钢管,扭动起来。周围立马有人吹起了口哨,嘴里还喊着:“美女,把衣服脱了,我给小费!”Lemon两大步跨到我跟前,拉起我不由纷说地回到座位上:“你喝多了。”

  “干嘛,我一分钟还没到呢。”我直盯盯看着Lemon,眼里噙着泪水,“你不是一点儿都不关心我吗?你不是要你的事业吗?你怎么那么狠呀!”我借着酒劲大声吼了一句,接着便哭起来。

  吴涛见状,赶紧上前安慰我:“怎么啦,好好的。别哭,是不是他欺负你?罚他喝酒,要不罚他跳舞,脱衣舞!”

  “他没有欺负我……”我一边说一边倒进吴涛怀里,之后便头晕眼花。他俩把我抬到车上,安顿我在后排躺下,Lemon轻轻把外套搭在我身上,一股熟悉的D&G香水味。我此时连睁眼睛的气力都没有,两股眼泪不断往外涌,可脑子却十分清楚。

  “她怎么了?”吴涛问。

  “最近心情不好吧。”Lemon的语气很平静。

  “想必她就是那就是那个亲口给你表白的吧。怎么又摊上你了?不过,处理感情问题,你可是从来都干净利落的,说不留恋就不留恋。”

  “嘘,你小点儿声。”

  “好,我不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别让人家太难过了。”

  停车后,两个大男人把我抬了回去,交接给胖姐,之后的事我便没什么印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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