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活在广西南部一个小县城,博白县。父母都在博白银行工作,父亲是行长,母亲是会计。五十年代前半叶,我度过了快乐的童年。
五十年代初,干部实行供给制。每天早上有勤务员给父亲送来开水、洗脸水。那时候很多干部配有枪,父亲有一枝驳壳枪,挂在墙上,警告我:小孩子不能摸枪,一摸就会走火打死人。银行有两个卫兵,是穿军装的解放军战士,他们配的是冲锋枪。我喜欢跟他们玩,看他们擦枪,把枪拆散再装起来,有时候他们教我把子弹压进弹匣里。那时候武器弹药很充足,使用也随便,我经常跟单位的叔叔到南流江炸鱼,把手榴弹投到江里,几声巨响,江面就浮起一片白花花的鱼。那时候广西南部的山区还有老虎,几个叔叔进山打到一只老虎,抬回来摆在大厅里,我祖母拿一杯米去沾老虎血,晒干做成“血米”,据说治“心气痛”有奇效。我不仅摸过老虎屁股,还摸过老虎的头。
那时候山是青的,水是绿的,天是蓝的,云是白的,物产是丰富的。屋前屋后种满竹子和果树,荔枝、龙眼、芭蕉、木瓜……小道边、山坡上四季都有野果和野花,酸的甜的、甘的涩的,牛甘果、山棯果、野草莓、野蕃桃……小树上藏着鸟窝和鸟蛋,小溪里游着小鱼和小虾。我喜欢爬树掏鸟蛋,下水抓小鱼。掏鸟蛋一个人就成,抓小鱼必须几个小伙伴合作。选一段合适的小溪,用鹅卵石垒二道小坝把水截住,用小木桶把水淘干,就能抓到许多小鱼小虾。大人抓鱼的方法比我们科学,用鹅卵石垒一道小坝,坝中留个缺口,缺口放个鱼笼,第二天把鱼笼取出笼中就有鱼。当然,大人抓鱼的小溪与小孩抓鱼的小溪不是一个等级的。
那时候小孩子吃的零食花样又多又便宜,有一种软糖,像面团一样放在盆里,能拉成细细长长的小棒,拉起来一会儿就变硬,剪成一段段卖,一分钱一小段。有一种“薄脆”,把一块软糖糕放在铁锅不断拍打,使它变薄烤干,一会儿就得到一块碗口大的“薄脆”,吃起来又香又甜又脆,二分钱一块。有一种油炸点心,在一个有凹凸花纹的小铁勺里放一层米浆,再放切碎的葱蒜,再盖一层米浆,上面放一条小鱼或二只小虾,放到油锅里炸成金黄色,三分钱一个,又好看又好吃。还有爆米花,从家里拿来一杯米,交二分钱如工费,把米放在一个炮弹型的容器里烧烤,把盖子打开,就喷出一堆爆米花,夠几个小伙伴分享。这些零食都是现做现卖,即使不买,在旁边看也是乐趣。
那时候玩的很开心,街上经常有走江湖卖艺的班子,铜锣一响,人们就围成一个圈子,我最喜欢看“猴子骑绵羊”、“胸口碎大石”。一只猴子穿着花衣裳咬着面具骑在绵羊身上舞枪弄棒,猴子还会自己打开箱子换面具。一个壮汉赤裸上身躺在长凳上,胸口放块大青石,另一个壮汉举起大铁锤猛击大青石,大青石碎成几块,人却毫发无伤。还有拉洋片,一个箱子里有几十幅图片,拉一拉换一幅,摊主按照图片的内容念念有词。那时候小城没有电影院,这就相当于看电影。
小男孩都离不开枪,我们的枪都是自制的。一种是能发射子弹的汽枪,我们家乡有一种树,它的果子是青青的、圆圆的,比黄豆略小,像一串串超小型葡萄挂在树上,摘下一枝,就得到上百棵汽枪子弹,汽枪的原理很简单,用一根和子弹同口径的竹筒做枪管,枪管两端各塞一棵子弹,用一根小竹棒做枪栓,枪栓一顶后端的子弹,空气就把前端的子弹发射出去。后端的子弹也到达前端,拉出枪栓,后端塞一棵子弹,又可以发射。也可以做成连发的机关枪,机关枪的弹匣有竖立式与横卧式,竖立式弹匣是一根口径比子弹略大的竹筒,子弹整齐的排列在弹匣里,其优点是子弹落下很顺利,缺点是弹匣与枪管连接较复杂。横卧式弹匣是一个大竹筒,子弹散装在弹匣里,其优点是弹匣与枪管连接很简单,缺点是子弹落下不够顺利,有时侯会“卡壳”,要摇一摇子弹才落下。在没有这种子弹的时候,可以利用湿纸团做子弹,只是湿纸团子弹不能用于机关枪。
还有一种是火药枪,街上有供小孩子玩的火药纸卖,三分钱一张,一张火药纸上有几十个绿豆大的小黑点,一个小黑点就是一棵弹药,剪下一棵弹药,用石头一敲就会炸响。火药枪的原理是两块钉有铁片的木块,一块固定,一块活动,用橡胶条做动力,动片撞击放着弹药的定片,引爆弹药。这种弹药也可以做成炸弹,用子弹头做弾壳,(那时候很容易捡到各种子弹头、子弹壳,每个小孩都有不少,它们是小伙伴互相交换的等价物。) 子弹头挖个小孔,放一棵弹药,用铁钉做撞针,用鸡毛做尾翼,把炸弹抛起,就会垂直落下撞击地面。发出爆炸声。我还有许多自制的玩具,伴我度过快乐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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